第23章 榜下捉婿
秋蟬也沒想到，從眼前這個小小的丫頭片子口裡，竟說出如此一番有見地的話來。
又見碎銀小臉漲得通紅，知她少年意氣，十分難得，心中不由得對她又是佩服、又是憐愛。
她伸出手來揉了揉碎銀的頭，讚許道：“小銀子，你娘說得很對！她是一位有骨氣、非常勇敢的母親！”
“不過，我們老爺和東少爺就沒你那麼好的運氣了……”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後，秋蟬繼續說回楚家母子：
“自楚老太太改嫁後，便再也沒有回去過，也從來沒有回去看看她丟下的兩個孩子過得怎麼樣。”
“好硬的心腸！”碎銀滿臉的不忿，繼而又好奇追問：“那，咱們家老爺和少爺又是怎麼活下來的呢？”
“唉！說來也是可憐！”秋蟬的臉上現出不忍的神情：“自從楚老太太改嫁後，老爺帶著東少爺四處乞討，時常飢一頓、飽一頓的。”
“冬天下雪的時候，兩兄弟便討來乾草，躲在草堆裡取暖。”
“最慘的一次，他們出去討飯的時候，有戶人家非但不給吃的，還放了惡狗出來追咬他們。”
“老爺跑得快，東少爺卻在慌亂中跌了一跤，老爺掉頭回去護著弟弟，身上被惡狗咬得鮮血淋淋。”
“據府裡的老人們說，老爺的大腿上，到現在還有碗口大的一個疤呢！”
“那，後來呢？”碎銀急切地問道。
“後來，還是老爺的大伯派人將他們兄弟兩人接了回去，撫養他們長大，供他們上學。”
“直到老爺十九歲那年參加鄉試，中了舉人，這才帶著東少爺搬了出去，重新住回了他們的老屋子。”
“喔！原來是老爺的大伯幫了他們呀！”
碎銀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那楚老太太怎麼又回來了呢？她不是改嫁了嗎？”
秋蟬見問，從鼻子裡“嗤”了一聲：“這個麼，我都不想說了。”
碎銀正聽到熱鬧，怎捨得就此作罷，她拉著秋蟬的手臂，左一聲“秋蟬姐姐”、右一聲“好姐姐”地喚著，非纏著秋蟬把原委說給她聽。
秋蟬被她纏得沒法，只得道：“哎呀呀！真是個磨人的小蹄子！算了，我就索性都告訴你了吧！”
“只不過，你知道了以後，可不要嫌惡心！”
碎銀一見她肯說，瞪大了眼等著。
“剛才說到，咱們老爺寒窗十載，一朝得中舉人，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
“更巧的是，放榜那日，我們花家老爺見咱們現在的楚老爺和其他中舉的學子不同，雖身上只著一件洗得泛白的袍子，面上也有菜色，眉宇間卻有一股崢嶸之氣。”
“花老爺覺得此人不俗，經過一番交談後，更是認定他胸中有大抱負，倘若好生扶持，將來定然前途無量。”
“於是，花老爺便決定，要將咱們現在的楚老爺招為東床。”
“秋蟬姐姐，什麼是‘東床’呀？”從沒上過學的碎銀聽不懂。
“‘東床’嘛，就是女婿的意思咯！”秋蟬其實也不懂，她也是在花府的時候聽花老爺說的。
“哦！原來是花老爺想招中了舉的咱們楚家老爺做女婿！”碎銀咯咯笑著，“我明白了！這是不是就是外面流傳的‘榜下捉婿’的故事？”
秋蟬也被逗笑了，忍不住用手指輕戳她的腦門：“你還真是個伶俐鬼！什麼都懂！”
“秋蟬姐姐，你繼續呀！”碎銀催促道：“是不是後來，咱們老爺就答應了花老爺，然後就娶了咱們夫人？”
“可是，這和咱們一直說的楚老太太又有什麼關係呢？”
“有關係的。”秋蟬收住笑，“按說花老爺是當地鉅富，咱們夫人又是當地出了名的才貌雙全，無數有錢有勢有才華的青年才俊，擠破了腦袋，都想做花家的女婿。”
“可當時咱們的楚老爺啊，卻非說自已只是一個窮酸學生，家徒四壁，配不上花家千金，死活不肯。”
“這就奇了！”碎銀嘆道：“若換成是我，有這種好事，做夢都要笑醒了！”
“想必，咱們楚家老爺是個有骨氣的！”
又問道：“那後來，為什麼咱們老爺又同意了呢？”
“正是呢！”秋蟬點頭嘆息道：“我時常聽老人家們說起，說是這世間的姻緣，都有一位叫月老的仙人管著。”
“他把代表姻緣的紅繩給誰繫上，那這兩個人呀，無論是世仇也好，世交也罷；他們是隔著山也好，隔著海也罷，總會排除萬難、結成夫妻的。”
“哎呀呀秋蟬姐姐！你快別賣關子了！咱們老爺到底是怎麼同意迎娶夫人的？你快說呀！”碎銀又開始急了。
“你先別急。”秋蟬止住腳步，指著面前的一個當鋪道：“咱們先把夫人交待的正事辦了，再和你慢慢說後面的故事。”
碎銀抬眼一看，可不是麼，原來自已一路上盡顧著聽故事，她們倆人怎麼出的府，怎麼來到大街上，又怎麼到的當鋪，全沒顧得上留意。
趁著秋蟬沒注意，她悄悄地吐了吐舌頭，暗暗提醒自已，下次可不能光顧著聽八卦，誤了正事可就麻煩了。
秋蟬領著碎銀進了當鋪，她是常來辦事的老熟人，很快便將花卿城交給她的金鐲子當了五百兩銀票。
她將銀票貼身收好，帶著碎銀往回走。
走了約莫五百步遠，碎銀又忘了方才的教訓，繼續追問起方才沒說完的故事起來。
“秋蟬姐姐，你就說嘛！”
“你要是不把故事說完，我晚上回去會睡不著覺的……”
“行行行！就依你，說完還不行嗎？”
“我剛才說到哪了？”秋蟬忘了。
“嗯，秋蟬姐姐，你剛才說到，咱們老爺不願意娶夫人。”碎銀提醒道。
“哦對！”秋蟬想起來了，“大傢伙聽說楚家那位新舉人，居然拒絕了花家老爺要招他為婿的提議，紛紛都在罵他‘坐轎子罵人——不識抬舉！’”
“罵了幾天後，楚家卻又忽然來了個大轉彎，居然請了媒人上花家提親，要娶我們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