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養虎篇 〔十四〕
“若是地方官員一直不清理猛獸，這一路走下來你我二人，不知要死多少遍。”
房間中響徹他的怒吼，餘光偷偷觀察著晏風軒。
其實他看得出來小皇帝十分期待這次旅程。他做為年少有為的大將軍，一生都在戰場度過，對於遊玩也是場新奇的體驗。
只是他這身舊疾貌似有復發的跡象。
師父明明都找高人幫他根治了為何還會復發。
他想不明白京城名醫那麼多難道還沒一個小縣城郎中高超。
他心覺不妙，這病疼起來全然沒有規律。若是在危險之下，要如何才能護得住自已。
而且身邊這位現在為他百般著想，可皇帝的心思誰又能猜得中。
師父他老人家就是吃了這個虧才一蹶不振，於我警告再三，他決不能重蹈覆轍。
晏風軒見他歸意決絕眸光微沉，良久嘆口氣道：“既如此等過了中秋燈會就乘水路返程，兩日便能回京。”
說著努力扒拉兩口飯卻味同嚼蠟，他輕輕放下筷子側頭小心看了一眼景穆，轉身出了房間。
明明滿面朝晨之人離開的背影卻那麼落寞。
景穆看向滿桌菜餚，半數是他愛吃的，剩下半數是當地特色。
那一點無名情緒又在心中漾開波紋，愧疚之感漸漸浮出水面。
忽而景穆面露譏笑，自已怎麼就心軟了。
智勇無缺的新皇怎會甘願對勢大的臣子低頭。況且小皇帝能知道的喜好也是常事，畢竟他也從未隱藏過。
“晏風軒啊，晏風軒，你這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話要說但飯也要吃，畢竟一桌子好菜，他杜絕浪費。
再一日，懸賞令已經全面撤銷，不過一夜之間所有人都念起皇帝的好，全然不記得他人。
隨便在大街上逛上一圈，誇讚皇帝的話聽得耳朵都能磨出繭。
景穆怎麼想也想不通，這麼快的速度只有三公權官的緊急文書才能達到。
可問題是這三個職位他都是自已人，他一點訊息都沒收到，到底是誰叛變了？
沒等他想通這個問題，就聽見房門被開啟的聲音，晏風軒手端藥碗出現在視野裡。
景穆也是沒辦法，雖然那天他落寞的出了門，這些天對他也是強顏歡笑。
本以為他不會再管自已了，沒想到每天按時喂藥塗藥從未間斷。
期間他也試著反抗，只不過現在武力衰弱一個不小心就被按在牆上，最後不還是乖乖塗了藥。
對此他表示無所謂了，有本事就一碗藥毒死他。
大口喝完藥後照例得到一顆蜜餞。
只是這次晏風軒一瞬不瞬的盯著，讓他三番五次的重新入睡都失敗了。
最終景穆還是沒忍住問道：“你有事？”
沒想到這人二話沒說轉身就走了。
還是一樣的落寞，還是一樣的盪漾。那種莫名其妙的心軟又要浮出水面。
等景穆反應過來心裡的警鐘卻被狠狠敲響，他有預感要是現在不殺了晏風軒恐怕此後難以下手。
必須要找個機會盡快解決，只是他沒想到機會來得如此之快。
九月二十九，秋。
這日正值中秋燈會，圓月下燈火通明人流湧動，熱鬧非凡。
景穆獨自站在紅木橋上，居高臨下望著將散不散的燈會。
他正為自已苦惱著，因為今日他做了一個讓人腸子都悔青的決定。
這座紅木橋下就是故事開始的地方。
集市中一名身著錦服的少年人從不遠處向他走來，將剛買的花燈塞進他手裡。
“景公子，你長這麼大都沒好好逛過燈會吧。”
晏風軒的笑容依舊像往常般熱烈，沒等他回答就被拽起手腕一路牽引著前行。
景穆心中無奈，他本不想來看這無聊的燈會，只因這小皇帝大有一副你不看就不走的架勢。
他現在拗又拗不過，打又打不過的還能怎麼辦，當然是選擇隱藏鋒芒了，就當出來散步消食的好了。
誰能想到燈會逛到一半他鼻間卻傳來醇厚的酒香。
征戰之人能有幾人不愛酒，要不是軍法嚴苛還要以身作則，也不會這麼長時間沒喝過酒，以至於聞到酒香走不動路。
景穆眼光不時瞟一眼巷口，完全沒注意到身旁人好計得逞般的壞笑。
心動之餘卻想起自已根本沒有錢，慾念便被風吹散一半。
景穆搖搖頭心想還是算了，先不說一身傷喝上酒會怎麼樣。要是喝醉可就落到他人手裡了，這樣危險的處境他不允許出現。
“景公子想要就買啊，莫不是瞧不起我軒某人，這點小錢還是有的。”
景穆並不想在這件事上多費口舌，好酒什麼時候都有，可命只有一條。
他答道：“不用了，突然也不是很想喝就不勞您破費了。”
“你想多了，我是說買回來我也喝些嚐嚐。”
一時間景穆竟也沒反應過來，見人大步流星的向巷口走去，不多時便拎著一壺酒現在巷口。
好似說了什麼，但距離太遠他沒聽清。隨後就看見這人仰頭將壺中酒飲盡。
老遠聞著酒香也算是烈酒，平常人小酌幾杯第二日便起不來床，這一次喝一壺是什麼意思。
晏風軒喝完後將酒壺一扔，緩步走向模糊人影處。
氣息平穩、腳步輕快絲毫沒有醉酒的跡象。
景穆正想在心中誇讚兩句，那人卻一個趔趄撲進他懷裡。
熱鬧的燈會彷彿被按了暫停鍵。
猜燈謎的也不猜了，買東西的也不賣了，一雙雙好奇的目光都盯向他。
景穆感覺到千萬束火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但偏偏懷裡這人也不老實。“阿逸阿逸”喊得那叫一個親熱。
他本人雖不在意眾人的眼光但不代表沒臉沒皮。
從沒經歷過這種場面，也不知該如何應對愣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
漸漸的周圍議論聲響起。
“哎呦！好一對鴛鴦當街就戲起來了。”
也有人說：“剛剛那人可是喝了一壺劉老漢釀的酒，還能站著真厲害啊。”
“可不是，也不注意點場合。”
“……”
議論聲鋪天蓋地的襲來，景穆看一眼人群再看一眼懷中人。確認不能當場殺人後只能灰溜溜的帶著他的八爪魚，頂著眾人的議論離開現場。
人群散去燈會再次熱鬧起來，只剩一人疑惑撓頭弱弱道：“難道只有我在意酒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