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養虎篇 〔二〕
第二日重病在家的景穆接到一道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景將軍不遠萬里進宮祝朕登基，自願上繳兵符助漲皇威，朕甚是感動。特許其為皇室豢養暗衛之權。欽此。”
依舊在庭院堅持練槍的景穆對“自願”二字咬牙切齒，不過還是十分給面子的給予回答。
“哦。”
軒公公雙手託著聖旨，心裡也一陣感嘆。
先皇駕崩突然如今朝中餘黨勢大猖獗也是早有預料。
但眼前這位更是勇猛直逼皇宮，要不是中途莫名放棄了說不定這天下就得改姓了。
也不知為何如今新皇在朝堂上竟一再相保，要說真是兵符的原因他一太監都不信。
公公託著聖旨見人毫無反應只得咳嗽兩聲提起音量。
“景將軍還不快快接旨。”
無人應答只有蒼勁的破空聲迴盪在空氣中。
軒公公也是新上任的面對這種情況只能按照規矩。
那就是讓人按住他強行接旨。
不過他倒是忘了眼前這人好歹也是位將軍，所以他得到了四個躺在地上裝死的人。
軒公公聽著倒在地上“哎呦哎呦”似老太太磨牙般的壯漢叫聲悄悄嚥下一口唾沫，硬著頭皮翹起蘭花指。
“大膽！你…”
話未說完，一道身影遮住了散落在身前的陽光。
抬頭對上一雙暗藏殺意的眼眸，名為死亡的氣息在他身前縈繞，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就在他想著一會擺什麼姿勢才不會死得太難看時，景穆嫌棄的瞥他一眼單手接過聖旨應付般回道：“臣領旨謝恩。”
好一會軒公公才撥出一口氣，鼻間卻縈繞著一股尿騷味，感覺到某處的潮溼他不覺羞紅了臉。
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務在身，那就是請眼前這位進宮…面聖…
他不自覺又咽下一口唾沫，感嘆一聲這世上比活著還艱難的事怎麼這麼多。
最終在公公自帶生化武器的跟隨下，景穆心不甘情不願的來到了皇帝面前略微躬身。
“臣參見陛下。”
“愛卿免禮。”
隨即小皇帝揮退御書房其他人露出笑容。
“怎麼樣小將軍，這回可是相信朕了？”
“陛下何出此言，臣之忠心天地可鑑怎會作出懷疑陛下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晏風軒見他理直氣壯的樣子一時語塞，早已安排好的話語被噎在喉間。
他一手擋在額前揉著發脹太陽穴，“既然景將軍如此忠心明日可否來上朝。”
“臣重病在身…”
“景永逸！”
桌案上的瓷器碎裂在腳邊，景穆瞟了一眼依舊氣息平穩。
“臣在。”
“你可知短短三日你被參了多少本。”說著指向桌旁與案平齊的三摞奏摺。
景穆滿不在意的望了一眼，這些他早就料到了，不過是些蠅營狗苟之輩何須在意。
晏風軒又深吸一口氣調整好語氣。
“將軍覺得如何。”
臺下之人鏗鏘有力的聲音傳來。
“陛下每日批如此多的奏摺實屬勞累，臣慚愧不能為陛下分憂。”
說著竟是衣角輕輕拭去並不存在的淚水，好像真心慚愧一樣。
見眼前人面無表情的拭淚，小皇帝在心底嘆口氣這應付般的拙劣演技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少頃沉靜的房間裡又響起清冷的聲音。
“既無他事，臣還有重病在身就不多叨擾陛下了。”說著自顧自向門外退去。
“回來！朕讓你走了嗎。”
小將軍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偏偏又不能送上斷頭臺，他還能怎麼辦。
“你今日就在這給朕等著，三個時辰一過你就與朕一起上早朝。”
面對皇帝的龍顏盛怒景穆心中根本沒有絲毫波瀾。
晏風軒緊盯著眼前轉身就走的人不自覺眯起眼。
“既然陛下無他事，臣就…”
景穆轉頭瞬間瞥見與先皇極其相似的臉漸漸重疊讓他神魂一震。
想起先皇那真是個稱得上是可怕的人，一眼便可總攬全域性勘破一切，甚至可以悄無聲息改變他人計劃達到自已目的。
景穆沒少被這人坑過，就算死了也能有這般威懾，著實可惡。
“就怎麼？”
景穆沉默片刻改口道：“夜深露重，臣就在此住一晚也無妨。”
晏風軒本以為想留下此人還需費一番功夫，沒想到竟看到他安靜的席地而坐。
假裝批閱奏摺的小皇帝時不時瞥一眼坐地上閉目養神之人。
細眉杏目、朱唇玉面，相貌更是一種銳利的俊美。
“看夠了沒？”
晏風軒一愣，看來是自已動作太過明顯了。
“景將軍不是重病在身怎能坐在地上，若是病情加重又要幾日不上朝。”
景穆不以為意，他巴不得重病正好眼不見心不煩。
卻見椅子上的小皇帝向旁邊移動並說出讓他驚掉下巴的話。
“坐朕身邊來。”
“臣老實…”
話未說完就被晏風軒的白眼及時打斷，“就因你老實本分無半分逾越之心朕才許你這殊榮。”
景穆嚥下一口唾沫雙眼發直，這裡雖不是大殿，椅子也不是龍椅但，卻是皇帝專屬。
他心動了，但理智尚存。
“臣並無此心。”
小皇帝好似從他肯定中看出了端倪，親自起身扶他上前。
景穆被硬拽著走上前，心知是陷阱卻抵擋不住誘惑，他小心翼翼坐在邊上似是人生突然圓滿一樣。
邊上人用餘光看到他呆愣的神情嘴角不自覺上揚，果然小將軍其實一向很好滿足呢。
沒多久呆愣的景穆就回過神來四處觀察。
坐在這個角度想看不見奏摺的內容還有點難度，更何況這摺子還是彈劾他的。
皇上三思，景將軍狼子野心定非賢臣之列，此次回京定有陰謀。還請陛下辭去其官職，將其打入天牢以保我大晉國萬世太平。
看著結尾的署名禮部侍郎的署名不由冷哼一聲。
聽見聲響晏風軒略微皺眉，“這人你不許弄死，我留著還有用。”
景穆似是很震驚委屈道：“皇上明查，臣老實本分怎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說著腦中就開始盤算，禮部侍郎恪守本分聽說有妻無子經常泡在禮部夜不歸宿，不若…
“啪。”
一本奏摺敲在他腦袋上，“說了不許弄死，弄殘也不行，朕留著有大用。”
被猜中心思的景穆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早晚弄死。
沒過一會又轉回頭來明目張膽的偷看奏摺，晏風軒低頭輕笑怕他看著費事又將奏摺悄無聲息向外推了推。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敲門聲響起。
“陛下該用夜宵了。”
夜宵？景穆回憶起以往在皇宮的日子也沒這麼一說，看來是小皇帝新加的規矩。
“送進來吧。”
御書房的門被開啟，景穆下意識的站起身卻被摁住。
上菜的宮女低著頭根本不敢直視前方，快速擺放整齊後立刻退了出去。
景穆疑惑的看著眼前人，他卻笑道：“怎麼，批了這麼久奏摺，餓了還不讓人吃飯了。”
這哪是吃飯的問題，估計今天一過他狼子野心丶將軍的名頭上又要添一項了。
不過看都被看見了他還能怎麼辦呢，倒是桌上這盤魚看著有些眼熟。
豁然想起這是宮裡特意豢養的一種魚，不僅肉質鮮美還有骨無刺，他在邊疆吃慣了魚還是會時常想念這個味道。
但是！
這是皇帝的夜宵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於是又開始琢磨怎麼才能快速整死皇帝還不被暗衛斬殺的方法。
晏風軒見他雙目無神就知道他又在算計什麼，隨手拾起一雙筷子像扔暗器般飛去。
“朕還沒小氣到一頓飯都不讓你吃。”
景穆穩穩接住筷子也不磨嘰，反正今日以後他都不知道自已是什麼名聲了，不吃白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