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李雅琴帶我去坑塘邊散步。那天的晚上我們一夜未眠,似乎有許多的話要說,卻又一時不知從何說起。然而這一點,似乎也是母親最想看到的。

母親去坑塘邊喊我們,嫌我大冷天把李雅琴帶到坑塘邊散步。家鄉的冬天雖然不算太冷,但此刻水面已是結成薄冰,坑塘邊火紅的楓葉凋零著。

母親的熱情使我感覺有點過了頭,似乎姐姐回到家也不過如此。她或許覺得我的歸來,以及昨天的一夜相守,離她抱孫子的日子更近了一步。其實她並不知道,我與李雅琴幾乎一夜沒閤眼地坐在床邊敘談著十二年來的事情。包括我在美國的一切,也包括那些美國女孩們,還有那個英國女孩麗薩。

母親要李雅琴下午也來吃飯,並且讓她請假多陪我幾天。李雅琴說她今天沒有課,這一點似乎更合母親心意了。母親再次提出幾乎是半命令式的建議,讓我帶著她去縣城轉轉。說我多年沒回家了,雅琴正好可以做嚮導。

言罷,母親一個白眼掃過來,那神情似乎我再說出什麼她就會跟我拼命一般。

李雅琴是坐在車裡之後,才慌慌張張地給學校打的電話,說自已有事需要請兩天假。那邊的女同事笑著,似乎她們早已知道有個邱鵬的存在,並且知道他回國了。

雖然接近春節,但在家鄉的小城,高中是沒有寒假的概念的。就像我們當年一樣,初中每週只休息一天;高中一個月才能回家一次。至於暑假、寒假。我們當年是沒有記憶的。

走進百合一中之後,就註定你要與世隔絕,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在那個還有點閉塞的年代,鄉村的孩子考學出去,是跳出農門的唯一方式。要不然你就要在家種地,或者去飯店刷碗。因為我們那裡是有名的廚師之鄉,學廚師似乎成為我們那代人唯一的手藝,而學廚師首先是要從刷盤子幹起的。一如徐明凱當年搖頭晃腦地背誦著:“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勤學入世雖然多了幾分戲謔,卻又何嘗不是道出了我們那代人的辛酸。

十幾年了,家鄉小城的變化早已翻天覆地。我記憶中的小城,是並不寬敞的老城區,偶爾出現一座六層樓,便引得那些路人歎為觀止。而今天,似乎高樓大廈已經司空見慣。

我能感覺到李雅琴這一刻的幸福,挽著胳膊的感覺似乎在我們心中並沒有遠去。 如十餘年前未名湖畔的暢談,長安街上的徘徊,大柵欄市場的愜意。那時候的青春,在我們心中流淌著。她興奮的表情告訴我,十二年雖然有點漫長,卻終歸等來了她期望的結果。

而她似乎已經忘記了上官儀的存在,似乎忘記了我因為上官儀遠離故土。而最讓人難以啟齒的是,她並不知道我回來並非為了她。我不忍心欺騙這個女孩,卻又不忍心打破此刻的圓滿。最起碼對她來說那樣的結局是殘酷的。

李雅琴帶我去了車市,小城的地方到底有限,能逛的無非就是商場、公園。我不知道雅琴出於什麼目的,非讓我買輛車。

當我選擇國產新款 SUV 越野跑車的時候,她卻說:“這麼多年,你依然沒變。”語氣竟有點悽楚。

我似乎早已記不清跟她說過多少次嚮往走向中國西部,走向神聖的布達拉宮。在我初中的記憶裡,那個年輕的地理老師曾經說過:如果有一天你想去看布達拉宮,你的人生便更加趨於完美。

雖然當年神秘的布達拉宮對我來說是遙不可及且朦朧的,卻不知何時成了我顯擺的理想。而更讓我沒想到的是,數年之後我卻去了比它更遙遠的地方,並且一去便是十二年。

在那個懵懂的年代,我曾經對一個女孩許諾,我和她的婚禮將是在布達拉宮的廣場上。浪漫與神聖並存的同時,沐浴神靈的祝福。

李雅琴知道,那個我想帶去布達拉宮廣場的人並不是她。

離春節越來越近,那些當年的初中同學們早就約好的聚會終於來臨。

聚會在羅楓這個熱心人的籌劃下,也變得相當程式化。他將聚會的地點選擇在了百合一中旁邊的一個溫泉酒店,而聚會的第一站是百合一中我們當年的教室,還有徐明凱的紀念碑前。

徐明凱的紀念碑佇立在操場南部的那片小樹林旁邊。楊錚說,徐明凱犧牲之後,他的日記裡曾經寫道,他希望自已永遠埋葬在徐明凱的青春裡。而他最嚮往的地方,就是操場旁邊的小樹林。這個二十年前叱吒校園的小子,遇到考試就頭疼的人,而今是我們人人自嘆不如的英雄。五年前,在那場救災中,他用手托起了被困的小女孩,但災難卻無情地帶走了我的好兄弟!我抑制著自已的情緒,生怕奪眶而出的淚水將我淹沒,曾經所有的怨恨,此刻已不知去往何方!或許當年上官儀的選擇沒有錯,徐明凱沒有良好的教育背景,沒有完整的家庭,卻有著我們誰都無法觸及的靈魂。

我不知道徐明凱為何對小樹林的感情如此深厚,我的記憶當中,小樹林是我們夏天逃課納涼的最佳處所。在那裡,我們曾經掰過附近村子的玉米棒子,刨過地瓜、花生來吃,也曾竊取過體育老師家養的雞在那裡燒烤。即使並沒有烤熟,牙齒撕咬著帶著血絲的雞肉,但那頓美味遠勝於今天的盛宴。至今,那種腥腥味道仍溢滿鼻息……

學校東邊 500 米的地方,曾經是百合鎮一個破落的麵粉廠大院,而現在早被改造成溫泉酒店。

我們去上學的時候,那種集體產業早已經倒閉,剩下的是破落的三層廠房,以及在我們眼中已經算是高聳入雲的煙囪。後來,幾位村鎮名流,搞了個什麼天地全神遊樂宮,廠房被變成了禮佛場所,廠門口建起了古香古色的涼亭。涼亭裡面佇立著偉人的石雕。再後來,遊樂宮被當地政府拆毀,僅保留了涼亭以及偉人的雕像,廠房裡面是砸得亂七八糟的泥胎。泥胎上的飾物被我們無數次地摘取拿回學校逗女生開心。

那個地方是那個年代百合一中學生的旅遊勝地。青澀的早戀約會會選擇那裡;男生們的鬥毆也會選擇那裡;畢業季的留影那兒也是唯一的去處。而最有趣的是,當年那個院子裡面住著當地的幾戶村民,每到夏季,去那裡可以憑著幾斤飯票換些西紅柿、黃瓜來解饞。當年的百合一中飯票是可以當成第二貨幣在集市上的飯店、小書店流通的,在學生中間似乎比人民幣還堅挺。當年雖不見多麼貧苦,卻已足夠我們那代人憶苦思甜。伙房的伙食差得要命,甚至動不動會從大鍋飯米湯裡吃出壁虎、老鼠來,偶爾能少漂幾隻蒼蠅、老鼠屎,就已經算是比較不錯的飯了。這些也促使著那些學生想盡辦法,或請病假或偷爬牆跑出去,可憐兮兮地用兩斤飯票換碗雞蛋麵來吃。那一刻,猶如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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