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爐師傅鎖了浴室門,拿著東西,走了沒多遠就到了鍋爐房,原來鍋爐房就在浴室西鄰,鍋爐房裡面並列排著兩臺大鍋爐、一臺小鍋爐,師傅拿著東西進了右面一間小屋,叫姬羽跟著進去,裡面有一個單人床一張三抽桌一把椅子,單人床上有帆布棉墊,棉墊上放著一件髒乎乎的藍棉大衣。

師傅把手裡的東西放在桌子上說:“這是我們鍋爐工的休息室,平時沒人在這兒住,晚上都回家,要是碰到雨雪天,偶爾也在這兒眯一宿,這裡乾燥又暖和,就是忒埋汰了些,鍋爐風機聲也很大,你說你是農村孩子,應該也沒那麼講究,那就在這裡湊合一晚上吧,明天一早你再回宿舍,交班時我跟接班的師傅說說,我姓肖,接班師傅姓孟,老孟這人好說話,不會攆你的。”

姬羽真被感動到了:“謝謝肖師傅,真的太感謝了,這裡很好,太好了,我,我都不知道怎麼謝您好了。”

“你不嫌這兒埋汰就行,感謝的話就別說了,行了,你今天剛到校,想必也累了,就躺床上睡吧,要是覺著冷,就用我那髒大衣壓壓腳。我去給鍋爐添煤去了。”肖師傅出了休息室,隨手把門關上了。

姬羽真覺著有些乏了,屋子裡非常暖和,他就有了睏意,脫鞋上了床,覺著用不著蓋大衣,下面有厚厚的棉墊絕對不會冷,只蓋毛毯就行,就把編織袋放床頭當枕頭,躺下去接著就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一陣劇烈刺耳的嘯鳴聲把姬羽從沉睡中驚醒,他一下坐了起來,“這是怎麼了?地震了嗎?我這是在哪裡?”他茫然的四處張望,甚至有些驚慌失措的忍受著嘯叫,適應著眼前的環境。

終於想起這是哪裡了,大學的鍋爐房,好心的肖師傅把自已領到他的休息室休息,自已睡著了,可這刺耳的嘯叫聲是怎麼回事,這可不是鍋爐引風機的聲音,這聲音實在太刺耳了,不知出什麼事故了。

姬羽忙穿上鞋,推開門走入鍋爐車間,看見肖師傅跟沒事人一樣,坐在外面桌子上在記錄著什麼。

看情景估計沒啥大事,姬羽走過去大聲喊道:“肖師傅,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大聲音啊。”

肖師傅看到是他,笑著也喊:“把你影起來了吧,沒事兒,鍋爐正常排汙,排十分鐘,再過五分鐘就完事兒。”他指了指桌子上的鬧鐘。

姬羽看到鬧鐘時針指著11點半,再有半小時肖師傅就要下班了,袋子裡的衣服鋪蓋也悶了三個半小時,應該沒問題了,就走進休息室,把編織袋開啟,拿出棉衣棉褲,翻過來在燈下仔細檢查衣服縫,看見白的蝨子黑的跳蚤一動不動都成了屍體。

肖師傅跟進來看了眼,又走了出去,接著又走進來遞給姬羽一把鞋刷子,大聲喊:“用刷子仔細刷,把蟣子都刷下來再穿。”

姬羽點頭接過刷子,從上到下仔細刷了一遍,尤其是衣服縫更是刷了好幾遍,再次檢查,確認蟣子和動物屍體一個都沒了,這才翻過棉衣穿在身上,這時,外面的刺耳嘯叫聲一下停止了。

姬羽穿著棉衣棉褲走了出去,看見肖師傅又在記錄,過去問道:“肖師傅,剛才鍋爐怎麼了,怎麼那麼大聲音啊,太嚇人了。”

“噢,那是鍋爐在排汙,鍋爐裡的水再怎麼過濾處理都有雜質,燒了七個小時,進去的水都變成了蒸汽送出去取暖了,鍋爐裡就剩下很多不能蒸發的雜質,也就是水垢,每班下班前,都要把這些雜質用高壓水給衝出來,鍋爐才不會結垢,否則,鍋爐很快就會被水垢糊住,不但傳熱慢,還會燒壞鍋爐。”

原來是這樣,看來燒鍋爐也不光是粗累活,也要懂科學知識,還要有認真負責的工作態度,姬羽對肖師傅很是欽佩敬重。

肖師傅看了看錶說:“老孟就要來了,既然你醒了,就再等會兒,我介紹你倆認識了還方便些。”

話音未落,孟師傅到了,看面相比肖師傅大不少,身體沒肖師傅高大粗壯,有些瘦弱單薄的樣子,肖師傅招呼道:“老孟來了啊,我給你介紹下,這位是昨晚剛入校的新生,叫姬羽,沒來得及去宿舍,外面忒冷,我就叫他在咱們休息室對付一宿,趕明兒天亮了就走,姬羽,這是孟師傅。”

孟師傅笑著說:“行啊,住一宿就是了,就是那屋子埋汰了些,委屈了咱們的大學生,他們這批新大學生跟那些工農兵學員可不一樣,是憑真本事考出來的,照老輩子話,就是鄉試錄取的舉人進士,文曲星下凡,畢業就是吃皇糧的幹部,在咱這鍋爐房小髒屋睡,算是明珠蒙塵了。”

聽得出孟師傅是個有文化的,見識不俗,姬羽忙道:“孟師傅好,多謝師傅們收留我,要不今晚我真不知道怎麼熬過去,趕明個有空了我好好答謝師傅們。孟師傅說笑了,我昨天還是燕北山溝的窮孩子呢,常年睡土坯炕,睡木床我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暖氣、木床,今兒個我算是真正過上城裡人的生活了,心裡美得很,在學生宿舍是6人一屋,這兒休息可是睡單間,這待遇比宿舍強多了,要是師傅們不嫌棄,我願意天天睡您們這裡。”

“哈哈哈!”肖師傅開懷大笑:“不愧是大學生,真會說話,讓你一說我們這小髒屋還成高幹宿舍了,你想長期住,我們是沒問題,多一個人值班,我們還有個伴兒拉拉呱,就是怕學校不樂意,到時候你被扣學分我們倆還被罰獎金,咱們倆下都不自在,所以呢,明天天一亮,你還是麻利兒的走吧,省得出是非,行了,不多說了,累了一天,老孟,交班了,我過去洗洗就回家,守著老婆子、大孫子,抿口小酒,給個處長也不換。”

兩位師傅一起查對了鍋爐水位氣壓,檢查了鍋爐爐膛火焰,在值班記錄上各自簽了字,肖師傅擺了擺手就離開了。

孟師傅笑著說:“老肖是出了名的戀家,怕老婆也出了名,他媳婦每天掐著點等他回家,就這小夜班,老肖不回去,他媳婦就一直不睡等著,晚回去一分鐘,老肖也得說明原因,早班的小梁就住在學校教職工宿舍,離得近,這休息室也只有我天氣不好時住幾天,今天你這個正牌大學生住了,我們這兒真就是蓬蓽生輝了,要是以後你成了中央大首長,這屋子就有紀念意義了。”

“孟師傅真會開玩笑,我這個農村窮山溝出來的娃,最大的理想就是能捧上鐵飯碗當個正式工人,月月關餉,吃飯有糧證,不瞞您說,我們老姬家往上推五代都是文盲,一代代窩在窮山溝,過著飽半年飢半年的日子,年前高考後一直沒收到通知,我以為沒戲了,結果快出正月了,接到了入學通知,我都不敢相信是真的,我這大學生真是撞大運撞來的。”

“切!撞大運,能撞大運那也是實力,我看參考訊息說去年年底有兩千多萬年輕人考大學,那可是全中國十年攢在一起的高中生啊,才錄取不到五十萬人,40個考生還攤不到1個指標,運氣差了能行嗎?姬羽是吧,你是哪個紀,是腳絲已紀還是大吉大利的吉。”孟師傅肚子墨水還真不少。

“都不是,是女子邊加個功臣的臣字。”

“噢!女臣姬,應該讀平聲,姬鵬飛的姬嘛,往上數五千年這可是了不得的國姓,周朝姬氏硬是憑藉西北偏僻之地滅了600年的殷商,統領華夏800年,姬家可是歷史上統領華夏時間最久的王朝。”聽得出孟師傅是真有學問,作為鍋爐師傅對歷史如此瞭解,不得不讓人刮目相看。

“孟師傅,您的姓更不得了,亞聖後裔,仁孝家族,世代受人尊敬。”好在姬羽也看過不少書,歷史典故也不蒼白,否則,還真會被鍋爐師傅比下去。

姬羽的恭維,騷到了孟師傅的癢處,擺手笑道:“不行了!不行了!現在可不講這些,仁義禮智信是毒草,孔聖人都被批判,亞聖更上不得檯面,小姬不錯,現在年輕人瞭解孔孟之道的可是不多見。”

“批.林批.孔是四人.幫攛掇起來的,中央早已經不提這茬兒了,孔孟之道是中華民族五千年治世經幫的國粹,重新正名是遲早的事兒,現在重新恢復高考,正說明國家以後要把發展建設放在重要的位置上,今後不會動不動就搞運動了。孟師傅,看得出您是有學問的,以前不是燒鍋爐的吧?”

“嗯,小夥子有點兒眼力,我是50年代的老右派,到現在還沒摘帽,燒了二十多年的鍋爐了,可以說燒鍋爐已經是我的主要工作履歷,除了燒鍋爐別的我還不會幹了。喲,光顧嘮嗑,氣壓有些偏低,小姬,你去屋裡休息,關上門風機聲影響不大,就是排汙聲大些,不過明早7點才排汙,你放心睡吧。”

姬羽回到小屋又躺床上了,一覺醒來,窗外已經發白,走出屋子,看見孟師傅正在用獨輪翻鬥手推車往外出煤渣。

昨晚上天黑沒大注意,現在看到鍋爐房門前寬闊的場地上一東一西排列著兩座小山,東面是煤碳山,西面是爐渣山,孟師傅推著裝滿爐渣的小車一出鍋爐房門就開始加速,小跑著向爐渣山的坡路衝去,衝到坡頂把爐渣傾倒在小山北面的坡下。看著孟師傅單薄的身體,姬羽真擔心他推不上去,小車滑下來砸到他。

在水管上洗了把臉,看了看鬧鐘,時間是早晨5點10分,離吃早飯還有將近一個半小時,宿舍大門早5點半開鎖,想必大部分學生還在睡覺吧,現在去宿舍有些早。看到孟師傅推著空車回來了,姬羽上前說道:“孟師傅,忙了一夜辛苦了,還有爐渣沒?您歇歇,我來推幾趟。”

孟師傅笑道:“小姬醒了?睡得怎麼樣?風機聲吵到你了吧,時間還早咋不多睡會兒?這推爐渣的活你可幹不了,看著那大渣堆了沒,那麼高,衝不上去滑倒會傷人的,再說,也沒幾趟了,我一會兒就推完了。”

“昨晚我睡得很好,一覺睡到現在,孟師傅,您可別小看我,燒鍋爐您是大師,推車的活您還真不一定能比過我,我們村在山溝,出門就爬山,往山上梯田送糞,就指著用獨輪車推,山比爐渣堆高多了,坡度也很陡,我一人一車不用拉縴,滿滿一車糞土一氣就能推到山頂。不信,我推一車您看看。”

“哈,手癢了想過癮?行,那你就試試,先裝半車,小心些,別傷著自已。”

姬羽接過小車,試試還比較順手,跟著孟師傅推到大鍋爐側面,孟師傅用大鐵鍬兩鍬就裝了大半車:“行了,先推這些試試。”

姬羽不幹:“裝滿,裝滿,別瞧不起人。”

孟師傅無奈,只得又裝了兩鍬,小車爐渣冒了尖,姬羽滿意了,穩穩抬起車把,推起車子輕鬆起步,推小車他還真不打怵,在家裡,從河塘往山坡地裡推河泥,得有這爐渣三倍重,不用人拉縴照推不誤,半天能推十幾車,現在這點兒爐渣對他確實是小兒科,穩穩出了鍋爐房,也沒像孟師傅那樣提前發力助跑,就這麼四平八穩的把爐渣推上了渣堆頂,倒在了反面斜坡上。

拉著空車回來,孟師傅豎起了大拇哥:“好小子,行,能文能武啊,看來在家沒斷幹力氣活,力氣不小。”

鍋爐下的爐渣確實不多了,推了四小車就將渣室清理乾淨,姬羽問:“孟師傅,這鍋爐一天得燒多少煤出多少爐渣啊?院子裡的爐渣得有幾百噸了吧?咋不接著運走呢?多佔地方啊,堆那麼高,你們推爐渣老費勁了。”

“這是8噸鍋爐,臘月正月最冷時,一天燒小20噸煤,兩臺大鍋爐都開起來,一天就是40多噸煤,一個人忙不過來,得兩個人,現在暖和了,供汽量沒那麼大,就開一臺鍋爐,一個人稍緊張些,再過些日子我們就輕快了,停暖後,只燒這臺兩噸的小鍋爐。煤渣這個事沒一定,煤好、燒透了,兩車半煤出一車煤渣,煤孬兩車煤一車渣,每年都是暑假時候進煤出渣,拉煤拉渣一天進出幾十輛車,進出校門太亂,開學期間學生多不安全,另外土氣狼煙丟丟灑灑的也不衛生,放假後集中十來天一起處理好管理,再就是還要僱裝載機裝煤渣打煤坨,僱一次和僱一天價格一樣,當然是集中處理省錢合算了。”

“噢,原來是這樣,明白了,哦,6點多了,孟師傅,我該走了,謝謝您和肖師傅收留我,以後我再來找您和肖師傅拉呱。”

“行,以後空了不嫌這兒埋汰你就來玩,我願意跟你嘮嗑,別落下東西啊。”

告別了孟師傅,提著編織袋端著洗臉盆,姬羽向機械系宿舍樓走去,路上已經有不少學生到體育場跑步打球了。

進了二號樓上了四樓,再次敲響405室的門,門被開啟,開門的是馬平順老大哥:“哎呀,姬羽你可回來了,昨晚我們大家等你等到熄燈大門上鎖,雜物間你的行李也不見了,這冷兮兮的一晚你到哪兒去了?”

姬羽笑著道歉:“對不起馬大哥,讓你們擔心了,昨晚我找敵敵畏晚了些,還好找到了,在外面滅完蝨子跳蚤後宿舍樓大門就上鎖了,太晚了叫管理員開門不合適,我就找地方湊合了一宿,馬大哥,你看是不是讓同學們檢查一下我的鋪蓋和衣服,要是沒發現蝨子跳蚤我就可以進去住宿了吧。”

馬平順笑得有些勉強,心裡埋怨鄭泉瞎講究多是非,同學進自已宿舍還要被搜查,把人家當賊看,太傷人自尊,傳出去405室就臭名遠揚了,扭頭對裡面道:“鄭泉,你不是最忌諱蝨子跳蚤嗎?你過來看看吧,姬羽說鋪蓋和衣服都處理乾淨了,你親自查查也好放心。”

鄭泉的南方普通話傳來:“我可不去查,看到那些噁心人的東西,我起雞皮疙瘩吃不下飯,你們誰去看看吧。”

“我們又沒嫌乎人家不讓人家進宿舍,我才不去查呢。”

“查什麼查?新生須知裡只是強調學生注意個人衛生,不要有蝨子跳蚤,哪條哪款不讓人進宿舍了,農村學生怎麼了?往上數三代,誰家不是農民出身?姬羽,你進來,就不讓查,給咱農村學生撐起來。”

“就是,馬大哥,我看就別查了,傳出去丟人,這事兒到這兒就算了吧。”

屋子裡幾個男生都表了態,鄭泉見惹了眾怒,沒再言聲,馬平順就把姬羽拉進房間,幫著從編織袋裡拿出褥子毛毯和皮襖鋪在床上,疑惑的問道:“怎麼只有褥子沒有被子?光蓋毛毯肯定不行,天這麼冷,會凍病的。”

姬羽感謝道:“謝謝大哥,我自已來吧,不單蓋毛毯,上面還有皮襖和棉衣壓腳,不會冷的,屋子裡有暖氣,可能連壓腳都不用。”

馬平順知道這位是買不起棉被,不再強調,省的人尷尬,暗自嘆息一聲,轉移了話題:“昨天太匆忙。大家還沒相互認識呢,我給你介紹一下啊,這位張德柱,山西陽泉人,28歲,咱宿舍行二,你就得叫二哥了。”

“二哥好!以後多關照老弟哈。”

“姬羽你好,以後相互幫助。”

“鄭泉,25歲,浙江臨海人,昨天你已經領教了,南方人心思細,城裡人愛乾淨,住長了習慣了就好。”

“沒事兒,厭惡四害很正常,鄭哥,以後我有什麼不對直接說出來,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是吧?” 鄭泉陰沉的臉有所鬆動,點頭了點頭算打了招呼。

馬大哥繼續介紹:“邱明生,天津武清人,也是25歲,月份沒鄭泉大,屈居老四。這是盧東風19歲,山東德州人,姬羽你也不到20歲吧,你和盧東風誰是小五誰是小六得確定下。”

姬羽笑道:“各位都是我師哥,我今年18歲,60年生人,是小老弟,以後各位哥哥們多批評多指示。”

“小六年輕有為,好了,咱們這就算認識了,一會就要到早飯點兒了,小六你自已拾掇吧,我去洗臉了。”馬平順拿起臉盆毛巾出了房間。

總算安頓了下來,姬羽心情輕鬆了不少,清除了跳蚤蝨子,別的他沒啥好擔心的,須知上的其他條款都比較好遵守。他在鍋爐房已經洗臉了,走到窗前,見樓外面已經有學生拿著飯盒去食堂了,他也拿起自已的搪瓷缸出了宿舍。

食堂的早飯仍然很豐盛,有饅頭、油餅、油條、雞蛋,粗糧只有玉米麵窩頭,玉米麵稀粥是真的稀,僅僅就比水粘稠點兒渾濁點兒,強在免費隨便盛,鹹菜種類也挺多,最便宜的鹹蘿蔔,一分錢一塊,最貴的是鹹鴨蛋一毛錢一隻,姬羽要了一大一小倆窩頭一塊鹹蘿蔔,盛了大半茶缸玉米麵稀粥,這次他沒有出去吃,由於來的比較早,空位子很多,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下,也不用筷子勺子,一手拿窩頭一手拿鹹菜,吃噎著了,就把窩頭放在飯桌上,端起茶缸喝一大口稀粥,吃的香極了,惹得附近一些男女學生不住的看他。

吃完早飯,洗乾淨茶缸放在書包裡,回到宿舍把學習用具也放在書包裡挎在肩上,拿著噴壺,先去了辦公大樓,正好呂老師也剛吃完早飯回來,看到他笑道:“姬羽是吧,除四害工作做得怎麼樣了?”

姬羽感激的說:“真的要感謝呂老師,不管衣服上還是鋪蓋裡的小動物都處理乾淨了,您給我的那個編織袋太好使了,敵敵畏的藥性也足,只用了三個小時,蝨子跳蚤都死絕了,身上和鋪蓋裡這會兒乾乾淨淨,我已經住進宿舍了。”

“嗯,那就好,不過你身上還有農藥味,棉衣棉褲和被子要多放在外面晾曬,裡面一定要穿襯衣,防止農藥中毒,不是我絮叨,以前真有面板接觸農藥中毒的。”

“我記得了,呂老師,那我去教室了。”

告別了呂老師,姬羽按著須知後面的示意圖,找到了機械系的教學樓,二樓202號,上了樓梯右手第二間教室,推門進去,裡面已經有幾個男女同學了,不過自已宿舍的同學一個沒來,姬羽先自報家門:“各位師哥學姐早上好,我叫姬羽,是機械系77級機電工程專業的,在這個教室沒錯吧?”

一個身穿淺黃色雙排扣扎腰列寧制服裝,扎著兩個齊肩辮子的女同學站起來面如春風:“這就是機77教室,我叫苗春燕,你就是姬羽啊,以後我們就是同班同學了,你的座位應該在右側當中位置。”

教室裡其他幾位同學紛紛朝姬羽點頭示意,右側靠牆的一名男生招呼他:“姬羽,你的位子在這兒呢,我身後這張座位。”

姬羽走過去笑著說:“多謝了,倒省的我一個個找了,師兄貴姓?”

“免貴姓秦,秦嶺,廣東省廣州人,你是北方人吧?”秦嶺看姬羽補丁摞補丁的舊棉襖眉頭微皺。

姬羽把書包放在桌位上:“我家在燕雲省北面的華龍縣,師兄家離這裡夠遠的啊,燕州輕工業學院也從南方招生嗎?”

那邊的苗春燕道:“燕州輕院是輕工部直屬院校,面向全國招生,我們這個班53名學生,來自9個省、3個直轄市。”

姬羽驚詫了,不是驚詫同學們來自五湖四海,而是驚詫苗學姐訊息靈通,今天可是開學第一天,人家竟然把全班的情況掌握了,這能量有底蘊啊。

不光姬羽,秦嶺也被鎮住了:“苗春燕,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苗春燕笑道:“我大前天就來校報到了,這兩天一直幫著楊指導接待新生,我看過咱們班的花名冊,桌子上的名單就是我貼的,知道些事情不足為奇吧?”

秦嶺不大相信:“你協助接待新生來著?我昨天上午報到的,沒見你啊?” 姬羽心道:我也沒見,就見楊指導員在忙了。

苗春燕道:“昨天上午有一陣兒我來教室貼名單了,可能那時候你去報到的,我就是不來教室你們也不一定能見到,一有女生報到,我就陪著去女生宿舍了,這三天我接待了9個女同學。”

“是這樣啊,哎,苗春燕,那你知道咱們班多少男同學、多少女同學?我這邊上貼著的是李潔,是女生吧?你認識嗎?漂亮不漂亮。”秦嶺還真敢說。

“李潔就是我們寢室的,你說我認識不認識?漂亮不漂亮再有不到一刻鐘你就見著了,自已評價去。你們男生思想就是有問題,看女生先看漂亮不漂亮,低俗。”苗春燕笑臉未減話語帶刺。

姬羽訝然,看女人不要看身材容顏嗎?那看什麼?聰明不聰明用眼看不出來吧?看來城裡人跟鄉下人確實不一樣,不管了,自已不看總可以吧,偷偷掃了苗學姐一眼,嗯,長的還行,個頭約莫有165公分,模樣趕不上表姐,但氣質很洋氣很乾部,噢,氣質!苗學姐應該是讓大家注意她的氣質。

姬羽收回眼神,打量起教室來,這間教室比高中時的教室大多了,窗戶即多又大,教室顯得寬敞明亮,地板是水磨石的,平整的像鏡子卻不打滑,桌子不是高中時的雙人兩抽桌,而是每人一張單人單抽小桌子,講臺上的黑板超級大而且是兩塊黑板上下可以拉動的,身後牆上是固定的黑板,上面寫有紅色套藍“歡迎77級新學員”幾個大字。自已的書桌在裡面靠牆的位置,外面的書桌上貼的名字是宋桂卿,應該也是個女同學,他自打上初中就不再和女生同桌了,老師怕學生早戀(可還是沒防住),看來大學對這些事管的沒那麼嚴。

這時候大批同學開始進教室,405宿舍的同學也到了,分坐在不同地方,怕蝨子的鄭泉離姬羽近些,在當中一趟也是第5桌右側,隔著宋桂卿和一條走道,兩人眼神接觸,姬羽能感到對方眼神的冷漠和輕蔑。

鄰座同學到的比較晚,差不多整個教室所有的桌子都坐了滿人才過來,果然是個女生,穿著洋氣,長的白胖大臉,身材由於上身穿著半大衣下身穿著毛呢料套裙,看不出準確腰身,當屬於豐滿的那種。

看到衣裝襤褸的姬羽是同座,白胖大臉明顯眼神不對了,眉毛緊皺,臉上剛進教室的微笑瞬間消失,陰沉的像要下雨。

姬羽知道,是自已身上的破舊棉衣棉褲傷害了尊貴的鄰座心靈,心裡不以為然:以貌取人眼界不高,與那個苗春燕相比落了下乘,摸樣也比苗差了兩個檔次,只是衣裝洋氣了些,不過,大冬天穿裙子就不怕凍出老寒腿?

鄰座剛入座,立刻叫了起來:“哎呀,這是什麼味兒啊,這位同學,你身上怎麼這麼大味兒,嗆死人了。”

宋桂卿一手捂著鼻子嘴,一手指點著姬羽。

沒等姬羽解釋,過道旁的鄭泉說話了:“是農藥味,姬羽身上有蝨子跳蚤,昨晚用敵敵畏噴棉衣棉褲來著,味道三五天散發不乾淨,這些天有你受的。”

“什麼?他身上有蝨子跳蚤?新生須知裡不是明令不許將蝨子跳蚤這些髒東西帶進宿舍教室嗎?他怎麼進教室了?還跟我挨在一起。”宋桂卿迅速站起來倒退幾步,胖臉發紅,憤怒的尖叫。

姬羽只得站起來自辯:“我身上已經沒蝨子跳蚤了,昨晚都用敵敵畏滅乾淨了,不信我脫下棉衣你檢查,發現一個蝨子跳蚤,我就到教室外不進來了。”

“誰稀罕碰你的爛棉衣,沒有蝨子跳蚤,可這有毒的農藥味兒我也受不了,我要換桌,離你遠遠的,我怎麼這麼倒黴啊,開學第一天就被農藥毒到了。”白胖大臉竟然哭了起來。

“怎麼回事?吵什麼?大學生還要不要組織紀律了?那個誰,你為什麼哭?”年級指導員楊碩進了教室高聲呵斥道。

“報告楊老師,姬羽用敵敵畏噴棉衣棉褲殺蝨子跳蚤,刺激味很大,把鄰座的宋桂卿同學燻著了。”鄭泉先聲告狀。

“楊老師,給我調座位吧,我聞不了他身上的農藥味,頭疼,噁心,要吐。”白胖妞嬌滴滴帶著委屈的哽咽聲說道。

“嗯?是嗎?”楊碩走到姬羽身邊深呼吸,聞了聞:“嗯,是有些味兒,不過也不太嚴重,可能是你對敵敵畏味兒太敏感了,這樣吧,姬羽去最後一排那個單桌坐吧,最後排那個同學,你過來到這兒坐,姬羽你把桌子拉到靠牆根坐,離前面的同學遠一些,不要影響其他同學學習。”

“行,我服從老師的安排。”姬羽心想,只要不把我攆回老家,坐走廊我都沒意見,不過這城裡人也是真嬌氣,一點兒敵敵畏味兒都燻得要死要活,要是當了知青上坡打農藥,粘上1605、1059還不得死翹翹啊。

最後排的男生個頭肯定是全班最高的,夾克裝,制服褲,原本一人在最後排看著大部分男同學都有女生相伴,心理酸楚哀嘆老天不公老師偏心,現在一看轉運了,白胖嬌柔的妹妹從此能每天相守,美的小夥子嘴都合不攏,提著書包輕飄飄小跑過來,姬羽剛出來,這位就急哄哄擠了進去。

白胖妞看到身邊的窮髒小子換成了衣著齊整高大威猛的帥哥,頭疼噁心的毛病立時消除,乖乖的坐在了座位上,淚目變笑眼,向新鄰居釋放了幾次電波,高大男立時全身發麻,輕言暖問:“頭疼好些了麼?用不用去醫務室?”

教室地板落了一層雞皮疙瘩。

姬羽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下,灰溜溜提著書包坐到最後桌,並把桌子移到牆邊,前面閃出了很寬的過道,孤零的桌子,孤零的人,顯得很另類。

看到矛盾解決,楊碩沒再深究突發事件,走到講臺上,拿起板擦敲了敲講臺:“好了,大家都到齊了,看到後面黑板的字了吧?我再重複一遍,歡迎你們,燕州輕院機械系機電工程專業77級的全體新同學。”

“同學們,你們是恢復高考後的第一屆透過國家正規考試被錄取的大學生,這預示著人民共和國迎來了一個新的時代。新的時代不再以階級鬥爭為綱,而是以發展經濟、增強國力為今後的主要任務,早在1965年第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上,已經辭世的周恩來總理就提出,要把中國建設成現代農業、現代工業、現代國防和現代科學技術的社會主義強國,在新時期,實現四個現代化已經成為我們國家的最重要國策,沒有之一。”

“實現四個現代化,靠的是什麼?沒錯,是科學、是文化,是知識,不客氣的說,同學們,跟美英資本主義國家相比,我們的科學技術落後了50年不止,我們必須奮起直追,儘快縮小跟資本主義國家的差距,甚至超越他們,不能繼續落後了,落後就會被欺負,就會捱打,鴉片戰爭、甲午戰爭、九一八事變,盧溝橋事變、南京大屠殺,一宗宗一件件血的教訓告訴我們,要想不受欺辱,就得自已強大起來,就要比敵人更加強大。十年動亂,我們的國家讓四人.幫禍害的經濟衰弱的不成樣子,剛才大家也看到了,就在我們這些天之驕子裡,仍有一些同學還穿著補丁摞補丁的破棉衣,他們家裡的親人大部分時間甚至還要餓肚子,科學不發達,地裡的糧食產出量就少,科學不發達,工廠就造不出高品質的機器,解放軍就得用小米加步槍對付外敵的坦克飛機軍艦。如今,改變這一切的重任,就落在你們新一代大學生的肩上,希望你們能拋棄那些低俗和偏見,攜起手來,相互學習共同提高,在四年的大學生活裡,不但真正掌握到建設國家的高階科學知識,成為未來建設國家的棟樑之才,同學們彼此之間還能結成深厚的友誼,當你們四年之後踏上建設祖國的征程時,就會發現這四年的經歷有多麼珍貴,同學的友誼有多麼珍貴,這種經歷和友誼必將成為你們最寶貴的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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