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處處長王相喬的動作很快,他帶著人事科長坐著牛書記的紅旗轎車,上午9:15時出了校門,9:30時就到了橋西鎮釘子廠,廠長張樂生看見紅旗轎車進廠嚇了一大跳,這可是省部級大首長才有資格的坐車,前些日子中央和省領導來橋西鎮慰問考察他見過一次,那次紅旗轎車前面有警車開道,後面還跟著一大溜各式小車,今天紅旗轎車孤零零一輛來到廠裡,很是讓人震驚狐疑,難料禍福,他急急忙跑出廠長室,畢恭畢敬對下車的領導連連鞠躬:“歡迎首長到我廠檢查指導工作,我是釘子廠廠長張樂生,請首長到我辦公室喝茶說話”。

王相喬開始還想向對方出示工作證和學校的介紹信來著,眼見對方的謙卑姿態,靈機一動改變了計劃:“噢,張廠長啊,茶就不用喝了,我們這次來的目的是檢查受災企業災後自救和恢復情況的,為了掌握第一手實際情況,我們採取不事先通知、不打招呼、隨機突擊檢查的方式,到一線車間進行檢查,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並且不要向其他單位和你的上級主管領導打電話通報我們的資訊,當然,我們走後,你可以將情況向他們彙報。”

張樂生腦子早讓紅旗轎車給震暈了,自然是首長說什麼是什麼,領著王相喬去了車間,車間裡十幾臺衝壓機在隆隆轉動,把成盤的粗鋼絲剪短擠壓成一根根鋼釘,王相喬一眼就看到了牆上掛的配電盤,走到近前對張樂生道:“這個配電盤怎麼不是開關廠生產的標準配電盤?是在哪裡定做的?”

張樂生忙道:“省電力局開關廠生產的配電盤太貴了,我們用不起,這些配電盤和開關盤是我們請燕州輕工業學院的專家設計製作安裝的,不但質量安全可靠,價格也比電力局開關廠便宜一半多。”

王相喬緊接著追問:“燕州輕院的專家?叫什麼名字?收取多少費用?”

張樂生毫無戒備只想給姬技術員揚名:“嗯,是燕州輕院機電技術專家叫姬羽,這些電機的配電開關盤,電力局開關廠報價7萬多,姬羽專家只用兩萬來塊錢就搞定,給我們省了5萬多塊錢,他只收了1000塊錢的費用。”

“嗯,便宜倒是很便宜,但這些開關盤沒有出廠合格證,不能保證質量安全,存有安全隱患,你們必須馬上停產,我回去後會儘快組織專家組對這些配電盤進行測試驗收,驗收合格後你們才可以正常生產。”這就是王相喬隱瞞身份的目的,他知道,如果向對方表明自已是燕州輕院的人,讓對方停產,對方十有八九不會鳥自已,但不停產這些配電盤萬一出現安全事故,學校就會攤上大麻煩,對方既然將自已當成省部級大首長了,那索性狐假虎威讓對方立時停產,自已回去馬上彙報,也好讓學校有個出手挽救危局的時間。

“停產?”張樂生有些傻眼,“首長,能不能不停產啊?這些配電開關盤特別好用,省電力局檢測室都檢測過了,沒任何問題,我們好容易才開機恢復生產的,停產一天就會多一天的損失啊。”

王相喬板著臉道:“絕對不行,必須停產,你們開機生產經過聯合領導小組的批准嗎?沒有專家組的評估檢測,擅自開機生產是要追究責任的,張廠長,你不希望被就地免職吧?!”

當然不想被免職,張樂生連忙答應,隨後就把車間主任叫來通知停機。

王相喬暗自鬆了一口氣,走馬觀花的在車間轉了一圈,裝模作樣的指點了幾句模稜兩可的套話,再次警告張樂生要等專家組驗收後才可以生產,然後上了紅旗轎車去了糧食加工場。

張樂生見首長走了,連忙去找楚書記、魏鎮長彙報,可惜兩位大領導現在為籌建鎮府班子一直在區委和市組織部忙活,很少在鎮上,張樂生乾著急也乾瞪眼,只能眼巴巴等領導回來討要主意。

糧食加工場那邊,邱林華的表現比張樂生還不堪,王相喬輕而易舉的完成了牛書記交給的任務,甚至還超出牛書記的預期,把兩個問題廠都勒令停了產。

11:20時,上午第四節課還沒下課,王相喬和搭檔就返回了學校,在書記辦公室沒見到頂頭上司,倆人就去了校長辦公室,見到學校的兩位當家人,彙報了調查情況:“……,陳院長、牛書記,基本情況就是這樣,看來那橋西鎮革委會主任並沒誇大事實,確實是我們學校機械系機77班的姬羽同學冒充專家,以超低價格承攬了這兩個廠的配電開關盤的設計製作和安裝工程,兩個工廠現在都已經開工生產,我怕出事就假冒上級領導勒令他們停工了,等候專家組的檢查驗收,不過我估計他們會向鎮委或區委彙報,恐怕很快就會恢復生產再次開工,所以下一步我們要如何做,需要儘快做出決定。”

牛書記對屬下的行動很滿意:“嗯,相喬能讓他們立即臨時停產,這非常好,給我們贏得了應對時間,老陳,我們的行動要抓緊了。”

陳院長陰沉著臉拿起電話撥號:“於主任,下緊急通知,今天中午1點半在會議室召開副處級以上幹部會議。”按下按鍵再撥號:“老紀,我陳怡然,你們系機77班姬羽同學,很可能牽涉一樁嚴重違規事件,你要派得力人手把他看住了,午飯後,嗯,中午1點鐘,讓他到學院小會議室接受調查,還有你和機電教研室主任吳錚老師也一起過來。”

機械系77級指導員楊碩接到系紀主任的指示時,下課鈴已經響了,他急三火四的往機77班教室跑,還是晚了一步,姬羽座位靠門邊,下課鈴一響,人就竄了鴨子,早跑沒影了,倒是機77幾個班幹部還在,楊碩把學生會幹事苗春燕、班長高健、團支部書記於夢龍、副班長李海鵬叫到自已辦公室,吩咐道:“咱們班姬羽可能違反校規了,具體情況還不清楚,院領導中午1點要他去接受調查,現在姬羽很可能還不知道,這時候應該去食堂吃飯了,我們幾個馬上去食堂找到他,他要是在吃飯,就等他吃完飯把他叫到我辦公室,我們先了解下情況,然後把他送到政治處接受調查,他要是沒在食堂,就必須儘快找到他。”

苗春燕當即建議:“為了保險,我建議成龍去一食堂、海鵬去三食堂,高健去405宿舍,楊指導和我去二食堂堵姬羽。”

楊碩立刻拍板:“這樣最穩妥,立即行動。”

楊碩、苗春燕趕到學生二食堂,舒了一口氣,他們看見姬羽在靠窗常坐的座位上拿著窩頭吃的正香呢,楊碩對苗春燕說:“你去看著他,我去打飯。”

苗春燕點頭走到姬羽跟前:“姬羽,吃上了?你倒是積極。”

姬羽對苗春燕的印象一直很好,見是她來了,忙站起來笑道:“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春燕姐,你怎麼沒打飯?”

苗春燕對姬羽也頗有好感,她覺著姬羽這位同學有很多難能可貴的優秀品質,雖然家庭很困難,文化基礎也差,但很能吃苦,利用課餘時間勤工儉學改善生活條件,學習很努力,從沒見他看過電影、逛過公園、參加過學生會組織的聯誼舞會,連課間休息的10分鐘都用來看書,補習文化課,學習進步非常大,僅僅三個月,五門主課總成績已經從開始的全班最後一名上升到第22名,這已經是班級中上水平了,尤其是英語,摸底考試時得了零分,現在的成績是全班前三,相當了不起,看他吃窩頭吃的那麼香甜愜意,一臉的幸福狀,眼神純真無邪,應該還不知道自已攤上事了,想必即使有事也不會有什麼大事吧?

苗春燕笑了笑說:“有人幫我打飯了,我來佔個座,你這邊沒人吧。坐下來吃吧。”說著在姬羽對面坐下了。

姬羽跟著坐下:“沒人,你坐好了。”說著端起飯盒喝了一口菜湯把嘴裡的窩頭渣衝了下去。

苗春燕裝作不經心的問道:“姬羽,這段時間怎麼樣?生活和學習有什麼困難嗎?糧票夠不夠,不夠的話,我還有些富餘,晚自習給你5斤。”

姬羽有些小感激:“謝謝春燕姐,生活上我已經沒問題了,在磚廠勤工儉學的收入,足以保證我正常生活和學習開支,你看我現在都吃得起汆丸子了,我想下學期申請退掉助學金呢,學習嗎,別的都好說,還是化學讓人頭疼,我初高中拉的課太多了,現在的化學課有很多跟初高中的化學基礎有關,現在啥都不缺就是缺時間,沒時間補課,不過,再有倆月就能放暑假了,我打算這個暑假啥都不幹,就用來補化學課,下學期一定把化學成績提上來,爭取期末考試不掛科,糧票我現在不缺,要是不夠吃我會跟你求助的,謝謝你啊。”

倆人說著話,高健來了,看見姬羽,高健放了心,跟苗春燕說了句:“你們吃著,我去找海鵬他們去。”苗春燕知道高健的意思,笑著點頭。

姬羽以為班長是找副班長一起吃飯也不以為意,不過看著楊碩端著兩份飯菜過來卻有些驚訝:“楊指導,您怎麼沒在教職工吃飯,來這兒了?”

楊碩微微一笑:“作為你們的指導員,體驗一下你們的生活不應該嗎?怎麼樣姬羽,對咱們學生食堂有什麼意見建議啊?”苗春燕忙站起身,接過指導員手中的飯盆,倆人面對面坐了。

姬羽對學生食堂讚不絕口:“咱們學生食堂很好啊,飯菜量給的足,油水大,1毛錢的炒菜肉很多、香的很,就是5分錢的菜也很能下飯,我來咱們學校三個多月足足長了5斤多,真擔心以後長成大胖子,呵呵呵!”

苗春燕卻說:“那是你們農村同學,以前生活艱苦,才覺得學生食堂飯菜質量不錯,不少城鎮同學抱怨食堂只會煮菜,不會炒菜,花色品種單調呢。”

姬羽卻不以為然:“都是吃飽撐的,這麼好的生活還不滿意,就該讓他們到我們那裡插隊幹兩年。”邊說,邊把最後一塊窩窩頭細心地擦抹飯盒的內壁和底部,把湯汁吸附到窩頭上然後吃掉,飯盆不用洗就基本乾淨了。

楊碩點頭道:“看來主席號召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真的很有必要呢,看看姬羽顆粒歸肚,再看看洗碗池邊上的垃圾桶,大塊的白麵饅頭、小半盆菜餚說扔就扔了,農民們看到估計是要罵人的。對了姬羽,吃完飯有事沒?沒事等我一下,我辦公室有點活兒需要幾個同學幫忙。”

姬羽本打算乘中午時間比較長,去市工行把昨天兩位廠長和楚書記給的錢給存起來,這年頭3500元可是筆鉅款,今早一到學校就鎖進宿舍床底下的柳條箱裡了,但在集體宿舍總是不讓人放心,存校儲蓄所又太扎眼了,聽指導員說要找人幫忙,就打消了去市裡的打算,準備下午兩節課後再去:“哦,中午我沒事,楊指導,幹細活我不在行,賣力氣我一人能頂別人倆。”

楊碩笑道:“這個我信。”

楊碩和苗春燕用的飯盆是食堂內部的公共飯盆,吃完飯苗春燕把楊指導的飯盆拿去一起洗乾淨還給了食堂,姬羽把自已的飯盆洗乾淨放進了靠牆櫥櫃寫著自已名字的隔空裡,幾個人說說笑笑來到了楊指導的辦公室,還沒落座,高健、於夢龍、李海鵬就匆匆到了。

姬羽笑著問:“楊指導,活很多嗎?要這麼多人。”

楊碩臉色嚴肅起來:“姬羽同學,你坐下,高健你們幾個也找地方坐吧。姬羽同學,我今天叫你過來,不是叫你來幹活的,是我接到學校政治處的通知,說你違反了校規校紀,下午1點要你去政治處接受審查,現在離1點還有40來分鐘,我把你們班幾個幹部叫來,就是想了解一下你到底做了什麼違反校規校紀的事情,看看大家能不能幫你拿個主意。”

姬羽腦袋一下懵了,違反校規校紀的事情,不但有,好像還挺嚴重,在校學習時間打工掙錢,編謊話多次逃課,還有就是接受釘子廠和糧食加工廠的高額報酬,製作安裝配電開關盤的事情,一個星期掙1500塊錢,還是剛遭到慘重損失的重災企業的錢,這筆錢拿到時就覺得心裡不安,1500塊錢幾乎是一個工人三年的工資,這錢來的太容易也太燒手了,倒是楚書記給的那2000塊錢獎金他接受的比較心安,因為這是當地黨組織獎勵自已避免了一次巨大傷亡事故的錢,是有獎勵說明的,姬羽認為這是他應該得的,就連趙廠長贈給他的1%股份,他覺得對磚廠對趙廠長的貢獻度也對得起這1%的股份,他受之無愧。

姬羽忽然想起了昨晚讓李所長趕走的那個名叫於莉莉的女服務員,不禁打了個激靈,魏鎮長說於莉莉是谷開倉的親戚,張廠長和邱廠長給自已錢的時候,那於莉莉可一直就在一旁看著,她會不會把1500塊錢的事告訴谷開倉,谷開倉會不會利用這件事為谷財報復他姬羽呢,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只是不知道學校方面對這件事怎麼看,這些想法只是姬羽腦海裡瞬間的思考,反映到臉上只是驚慌和恐懼的表情。

他忐忑不安地說:“指,指導員,我,我確實犯錯誤了。”

苗春燕大眼圓睜,驚訝又焦急:“姬羽,你犯什麼錯誤了?嚴重不嚴重?你快說啊,時間可不多了。”

“我上個星期不是每天下午都請假說去照看我受傷的老鄉嗎?其實我說謊了,我老鄉沒受傷,我是幫人幹活去了,橋西鎮電力事故造成不少企業嚴重損失,其中受災最嚴重是橋西鎮釘子廠和糧食加工廠。這兩個工廠車間的電線電纜和電氣設施裝置都嚴重燒燬,在上級部門和各方面力量的支援下,工廠開展了抗災自救,我不是在橋西鎮躍進磚廠勤工儉學嗎?躍進磚廠維修車間承攬了那兩個廠配電開關盤的製作安裝工作,由於磚廠人力不足,我就參加了這項工作,幫著忙活了一個星期把活幹完了。我不該欺騙楊指導和班長逃課。”

姬羽避重減輕挑著含糊的字眼講了情況,現在他心裡沒底,不知道校方掌握到什麼深度,要是隻是掌握一點兒情況結果自已來個竹筒倒豆子和盤托出,那就太冤了,僥倖心理還佔著上風。

“就是這些?”楊指導追問。

“嗯!我做的事情嚴重違反了校規校紀,我願意接受院系領導對我的處分,以後絕不再犯此類錯誤了。”

苗春燕皺著眉頭分析道:“姬羽欺騙組織逃課確實違反了校規校紀,但他是為了幫助受災企業災後重建,這是學雷鋒做好事,應該提倡和表揚,指導員,這功過相抵,處分不會過重吧?”

楊碩有些猶豫:“功是功過是過,一碼歸一碼,學校不可能把功過混在一起處理,不過要是隻是逃了一個星期下午的輔課和自習,即使不是去做好人好事,只要沒去做壞事,最嚴重的處分頂多是個通報批評。姬羽,你確定這段時間再沒做過其他違法亂紀的事情吧?”

姬羽忙說:“我發誓從沒做違法的事情,亂紀的事兒就是逃課。”

班長高健的歲數比楊碩還大5歲,社會經驗很豐富,他擰著眉頭問:“姬羽,不會是你們給受災工廠做的配電開關盤出問題了吧?要是做的配電盤質量不過關,傷了人,這可就不是學雷鋒做好事,而是好心辦壞事了。”

“啊!”大家心裡都撲騰一下沉重起來,姬羽也有些慌,雖然認為自已做的開關盤絕對沒問題,但事情就怕有萬一,萬一有人觸電了,開關盤沒起到保護斷電作用,那他的責任就太大了,大到他自已沒法承擔的程度,這一刻,他後悔了,後悔自已的無知,後悔自已的隨性。

楊碩也嚇了一跳,這事兒太嚇人了,真要是因為姬羽的問題死傷了人,學院鐵定會攤上大麻煩,他這個年級指導員責無旁貸,此時的他臉黑的像鍋底,指點著姬羽:“你,你說你,哎——我得說你什麼好?”

苗春燕焦急地說:“楊指導,趕緊問問情況吧,咱們系紀主任,政治處王處長,問問到底出什麼事了?咱們也好有個底。”

楊指導搖了搖頭嘆口氣:“沒門,紀主任要是知道實情不會瞞著我,政治處的保密制度嚴得很,沒人能從那裡挖來訊息。”

姬羽一眼看到辦公桌的電話忙問道:“楊指導,這部電話能接外線嗎?”

楊指導眼睛一亮:“能,先撥0,接通外線後能打本市電話,你有那兩個廠的電話嗎?最好能問問清楚。”

“我有磚廠的電話,我先問一下。”姬羽開始拿起電話撥號,片刻電話通了,說話的是排程室趙國祥:“喂!這裡是躍進磚廠,你找哪一位?”

“趙主任,是我,我是姬羽。”楊碩等人圍在近處聽動靜。

對方熱情洋溢地說:“是姬技術員啊,你這是從大學打來的電話吧,有什麼事嗎?”楊碩等人相互交流了下眼色,臉色耐人尋味。

姬羽心知有些不妙,但大事為重,忙對話筒說:“趙主任,你幫我看看釘子廠電話號碼是多少?還有糧食加工廠的電話,我找張廠長和邱廠長有事,對了,那兩個廠開工情況怎麼樣,咱們磚廠給他們做的開關盤沒問題吧?”

“啊!兩個廠都恢復生產了,沒聽說開關盤有問題啊,有問題他們早找上門了,噢,你記一下張樂生的電話哈。”

姬羽記下了兩個廠長的電話說:“開關盤沒問題就好,謝謝你了趙主任,哦,有個事還得麻煩你,我今晚有事兒,不能去廠裡了,請你跟廠長說一下。”

“不麻煩!不麻煩!姬技術員真客氣。”

姬羽按了下簧叉,又開始撥號,通了,對方是個女人聲音:“您好!釘子廠,請問您有什麼事?”

姬羽知道這是釘子廠辦公室的小丁姑娘:“丁師傅,我是姬羽,前幾天去安裝配電盤我們見過的,張廠長在嗎?”

對方驚喜的嚷道:“哎呀,是姬大專家啊,你可是第一次給我們打電話呢,難得你還聽得出我的聲音,我太高興了,你問廠長啊,廠長上鎮上找楚書記去了,你是不知道,上午廠裡來了兩個大首長,是坐紅旗轎車來的,嚇人吧?到廠裡來不進辦公室不喝茶,直接就去了車間,咱們廠不是開工了嗎,生產好好的,兩個大首長非得說咱們廠開工沒經過專家組驗收,不能擅自開工,強迫張廠長立即停產,張廠長的小肩膀哪抗得過那麼大的首長命令啊,只好乖乖的停產了,這不,大夥上班沒事幹,張廠長就去找楚書記去了。”

姬羽忙追問:“小丁,你是說咱釘子廠生產很正常,啥事也沒有,上級領導就要求咱廠停產嗎?”

“可不是咋的,咱廠損失這麼大,停產都快一個月了,再不開工一個月沒工資,大夥可咋過啊。對了,糧食加工廠也讓那兩個大首長給停了。真讓人上火,姬技術員,你幫了我們廠那麼大忙,給廠裡省了那麼多錢,大家都說謝謝你呢。”

姬羽忙說:“那都是躍進磚廠趙廠長的功勞,謝謝你丁師傅,再見啊。”說著放下了手中的電話。

屏聲靜氣聽電話的幾個人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楊碩道:“只要沒出安全事故就好,姬羽,這件事你辦得非常欠妥當,你不是在磚廠背磚嗎?怎麼又摻和到開關盤上去了,人家還口口聲聲叫你技術員,大專家啥的,你個大學一年級才三個月的新生蛋子能當什麼技術員?”

姬羽連忙紅著臉解釋:“我開始是在磚廠背磚來著,身上的繭子你們也見過,後來他們有人見我經常進出咱學院大門,問我,我瞞不過才說是77級新生勤工儉學的,磚廠趙廠長知道了情況,就把我叫去,讓我給廠裡的工人當業餘文化教員,利用晚上和節假日給文化低的工人師傅上文化課、普及科技知識,師傅們開始管我叫老師,我自已還是學生,管他們叫師傅,他們卻叫我老師,太可笑了,不讓他們叫,廠長就讓師傅們管我叫技術員了。”

這番解釋合情合理,作為大一學生,當個掃盲班老師絕對勝任,大家打消了心中疑慮,就覺著姬羽的事情不算太嚴重,楊碩叮囑道:“你給工人師傅當文化教員這沒問題,只要不耽誤學習,不要再像上個星期那樣逃課,學校一般不會干涉,但幫人做開關盤這種事兒以後就不能幹,這裡有個責任問題,潛在的隱患很多,真要是出了事不光是你個人問題,肯定會牽連到學院,學院對這種事情卡的非常嚴,這可是雷區,絕對不能越線”。

姬羽暗暗叫苦:“楊指導啊楊指導,你咋不在一個月前就跟我說這事兒呢?要是我知道事情這麼嚴重,連磚廠的開關盤我都不做。不過要是不做磚廠的開關盤,估計攪拌車間那十幾個工人的命就保不住了,這事兒可真頭疼。”

眼看就要到1點了,楊碩、苗春燕、高健陪姬羽去政治處,其他人回了教室。

在政治處見到王處長,王處長冷著臉讓他們幾人跟他去了三樓,讓楊碩幾人在屋外等著,他帶著姬羽進了小會議室。

小會議室裡已經有了十幾個人,都在會議桌靠窗的一面坐著,正當中兩人姬羽認識,是學院陳怡然院長和院黨委牛力魁書記,最右邊還坐著機械工程系的系主任和總支書記,姬羽緊張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心知大事不好,這學校的頂尖領導都出面了,這回夠嗆能過關。

王處長讓姬羽坐在領導的對面,然後說道:“姬羽同學,今天院長和院黨委主要領導都在這裡,向你詢問幾個問題,請你如實回答,不要說謊也不要詭辯,領導們時間很寶貴,沒時間聽你辯解。”

姬羽冷汗順著鬢角向下淌,說話帶著顫音:“問,問什麼問題?哦,問,問吧,我,我不狡辯。”

“第一個問題,你上個星期是不是給城西區橋西鎮釘子廠和橋西鎮糧食加工廠設計製作安裝了2塊動力配電盤和17塊開關盤。”

“是,是這兩個廠的廠長……”

“不要解釋,你就說是不是你給這兩個廠設計製作安裝了配電開關盤吧,是,還是不是?”

“這—,嗯,是!”

“第二個問題,你有沒有從這兩個廠收取報酬,有的話,收取了多少錢?”

“我不想收來著,是……”

“姬羽!請你正面回答問題,收沒收製作配電開關盤的報酬?”

“收……收了。”

“收了多少?”

“釘子廠1000元,糧食加工廠500元。”

“這些錢呢?”

“在我宿舍床底下的柳條箱裡。”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王處長過去把門開啟,對等在外面的楊碩說:“情況問清楚了,你們去你們系等著組織上對姬羽的處分決定吧。”說完又進了小會議室。

姬羽的兩條腿重的像灌了鉛,幾乎要用盡全身力氣才能邁開,出了院政務大樓,高健忍不住問道:“姬羽,院領導問你啥了?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

姬羽的腦子正在翻江倒海,聽了班長的話機械的重複:“啊,院領導問話了,問了我就出來了。”

苗春燕有些著急:“姬羽,看你失魂落魄的樣子,快醒醒!”

姬羽清醒了些,心想若是現在將1500塊錢交出來,會不會算是主動認錯?能減輕處罰。他連忙站住對楊碩說:“楊指導,我要去一趟宿舍拿點兒東西。”

“什麼東西?跟違規事情有關嗎?”

“嗯,有關。”

楊碩想了下對苗春燕說:“苗春燕,你去我辦公室等著,我和高健陪姬羽去他宿舍取東西,系裡找我,你就說我馬上就到。”

苗春燕答應一聲去了機械系教研樓,楊碩、高健和姬羽則向宿舍區快步走去,到了宿舍,姬羽開啟柳條箱拿出兩個信封然後鎖上柳條箱,將兩個信封裝進黃書包,這一切都在楊碩和高健的注視下進行的,姬羽對楊碩說道:“楊指導,東西拿到了,我們去系裡吧。”

路上,楊碩試著問道:“那兩個信封裡是錢吧?”

姬羽點點頭,沒說話,他現在悔得腸子都青了,昨晚真不該接受這1500元錢,自已既然連趙廠長給的15000塊錢都沒要,幹嘛還收下這1500元錢啊?這不是昏了頭嗎。“啪!”姬羽抑制不住對自已的懊惱,下意識的抬手就狠狠扇了自已一個耳光。

楊碩連忙呵斥:“姬羽,你這是幹什麼?認識到錯誤,吸取教訓,以後不再犯錯誤就是了,不要自已傷害自已。”

幾人來到系教研樓,進了楊碩的辦公室,苗春燕告訴楊碩:“沒人找楊指導,呀?姬羽你的臉怎麼了?高健,你打姬羽了?”

高健忙道:“沒人打他,是他自已打的自已,估計是悔恨交加吧,你還是問問他到底幹了什麼好事吧?我看事情不像他說的那麼簡單。”

楊碩也說:“姬羽,到現在了,跟我們就不要再隱瞞什麼了,把事情源源本本的告訴我們,那兩個信封裡的錢到底是怎麼回事?”

姬羽從書包裡拿出了兩個信封說:“楊指導、班長、春燕姐,實在對不起,我犯了嚴重錯誤,不但逃學給企業做配電盤,還收了企業1500塊錢的報酬,這1500塊錢原本我是不想收的,可是兩家企業的廠長堅決要給我,我想要是有這1500塊錢,這四年大學的生活費就夠了,就不用再勤工儉學佔用學習時間,就能跟班裡其他同學一樣正常生活學習了,所以,我,我就收下了。剛才,院領導找我就是問這1500塊錢的事,我沒隱瞞,都如實承認了,就這樣。”

“啊!”屋子裡楊碩三人都驚住了。

苗春燕氣的眼圈都紅了,上前就踢了姬羽一腳:“姬羽,你怎麼能這樣?我一直欽佩你勤奮刻苦、節儉樸實,甚至經常以你為榜樣鞭策我自已,剛才你說逃課給受災企業幹活,我還以為你是學雷鋒義務做好事,我都原諒你了,沒想到你竟然拿了受災企業這麼多錢,這可是人家的救災款,你怎麼能坦然接受?你對得起共青團員的稱號嗎?你這是給咱們機77班抹黑,你太讓我失望了,以後別喊我姐,我不認你這個師弟。”說著一把抹去忍不住流淌下的淚水。

楊碩又氣又急在辦公室直轉磨:“完了,這下徹底完了,1500元,1500元啊,姬羽,你這個傻瓜,不,你是聰明過頭了,這麼多錢,你怎麼就敢伸手拿?你才18歲,大學一年級也才剛剛上了三個月的課,憑什麼幹了不到一個星期的活,人家就給你這麼多錢,我一個年級指導員工作5年了,兩年的工資也不到1500元,你就不覺的這麼多錢燒手?而且還是救災款,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啊?唉!這個處分絕對輕不了啦。”

高健也是氣憤難當,把姬羽罵了個狗血噴頭。

姬羽的心就像放進了冰窖,已經凍得麻木了,任憑老師同學們指責聲討,就是低著頭一聲不吭,就像一隻待宰的羔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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