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二下午,姬羽上完兩節自習課,把寫完的作業交給課代表,就騎腳踏車來到了磚廠,看到趙廠長已經在辦公室等著他,笑著問:“廠長,您早上讓我下午早些來,有事嗎?有事兒您儘管吩咐。”

“嗯,有事兒,好事兒,你先在這兒等等,一會兒跟我出去吃晚飯。”

“出去吃飯?幹嘛出去吃?咱們食堂的飯不是很好嗎?”

“哦,是這樣,昨天我把釘子廠和加工廠的開關盤餘款和磚廠捐給兩個廠的錢給張樂生他們送去了,他們挺感激咱們,想跟咱們吃一頓飯,鎮委楚書記早就想跟你見一面了,就說這頓飯鎮委請客,讓我通知你下午早些過來。”

“吃飯?”姬羽苦笑道:“廠長,您早上怎麼不跟我說清楚啊,早知道是吃飯我就不來了,您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沾酒就醉,讓我喝酒就跟給我上刑差不多,受罪啊,廠長,麻煩您給楚書記打個電話,我就不去了吧。”

“就是怕你不來,我早上才沒告訴你,你放心,有我呢,今晚你就是一滴酒不沾也沒人怪你,大家就是互相認識認識說說話,加深一下印象。”

倆人正說著,外面汽車喇叭響了,從窗戶往外看,見一輛吉普車停在院子裡。

“楚書記的車來接我們了,走吧。”說罷趙國平率先出了辦公室。

姬羽無奈只得跟在廠長身後。

姬羽坐過大卡車,坐小汽車這還是頭一次,上車後覺得很新奇,眼睛四處打量,就覺得這小車就是比大車氣派舒服。

到了鎮招待所,張樂生和邱林華已經在門口等著了,把姬羽、趙國平迎進裡面雅間,楚書記還沒來,大家在沙發上就坐,一個身穿海藍制服套裙的年輕女服務員微笑著給大家倒茶。

張樂生笑著說:“姬技術員,你卡的是時間真是太準了,前天裝完開關盤,今天電力局質檢科就來檢測驗收了,咱們的開關盤沒有任何質量問題,都貼上了檢驗合格的標誌,倒是電力局維修廠修理的電機有一臺接地不過關,又重新接的線,供電所下通知了,明天上午9點全鎮開始正常供電。”

姬羽一聽自已組裝的開關盤,透過了省電力監管部門的檢驗,很是高興:“真的啊,這可真是個大好訊息,可喜可賀,那些開關盤沒給電力局開關廠幹,電力局質檢科的人沒刁難你們嗎?”

張樂生笑道:“沒有,質檢科和開關廠雖然都是電力局屬下,但我看那兩個單位好像很頂,開關廠的人嫌質檢科的人吹毛求疵雞蛋裡挑骨頭,質檢科的人罵開關廠的人幹活浮皮潦草不把質量當回事。質檢科的人看到開關盤不是開關廠做的,還把我們好一通誇,說咱們開關盤的質量比開關廠做的還好。”

張樂生從口袋裡拿出裝錢的信封遞給姬羽說:“姬技術員,這次你幫了我們廠大忙,不但提前做好了開關盤,質量透過了檢驗驗收,本來我們說好了3萬5千塊錢包工包料包安裝,買了裝置材料剩下的錢是你們的工本費,可趙廠長又把餘款1萬多塊錢退給了我們,你們一分也不留,反倒還支援了我們2萬元,太讓我們感動了,趙廠長的心意我們領了,可是姬技術員現在還在大學學習,家庭也不富裕,付出了這麼多,卻一點兒回報不要,我們實在過意不去,原本我想把你給我們省下的5萬塊錢拿出一成做你的報酬,可趙廠長說錢多了你根本不會收,我們只好象徵性的拿出1000塊錢表示一下我們的心意。”

邱林華也拿出信封交到姬羽手上:“姬技術員,這裡是500塊錢,原本我也想多出些錢的,趙廠長沒讓,這才定了這個數,實在跟你的付出不成比例,只能象徵性表達一下我們糧食加工廠的一點心意了。”

姬羽自然堅決不收,理由就是兩個廠遭了難,這些錢就算他捐給兩個廠的遇難職工家屬了,兩位廠長比姬羽更堅決,一定要姬羽收下,趙國平也幫著勸姬羽收下,別讓兩位廠長沒面子,弄得一屋子人像打群架似的,讓站一旁的女服務員忍俊不止。姬羽一個人爭不過他們三個人,最後只得勉為其難收下了這1500塊錢。屋子裡的幾個人包括姬羽自已都沒想到,這1500塊錢給姬羽帶來了多大麻煩,甚至直接影響了姬羽此後的人生軌跡。

見姬羽總算把錢收進口袋,三位廠長也就心平氣和的聊起了供電後恢復生產的事情,十幾分鍾後,楚書記和鎮黨委魏副書記在招待所李所長的陪同下到了,進門後,自然是趙國平介紹姬羽和兩位領導認識,剛說兩句客氣話,魏副書記看到倒茶的女服務員,眉頭一皺,跟李所長耳邊嘀咕了幾句,李所長立刻將女服務員叫了出去,接著領著一位新服務員進來了。

楚書記看了一眼李所長,李所長緊張的連連抱歉:“我的失誤,我的失誤,以前牡丹園雅間一直是於莉莉負責,早該把她換掉的,是我疏忽了,我檢討,這是李萌,我侄女,人很本分,嘴很嚴,招待所的事情,她爸媽都問不出來,保密的事情,楚書記、魏書記大可放心。”

楚書記又看了一眼魏書記,魏書記解釋道:“於莉莉是谷開倉的親外甥女。”

楚書記點頭笑道:“不知者不怪,老李你也不用緊張,大家可能都不知道吧?鎮革委會今天剛剛被取消了,以鎮人民政府替代鎮革委,谷開倉同志在文革期犯過錯誤,在擔任鎮革委會主任期間有失職瀆職問題和生活作風問題,區委組織部已經跟他談了話,取消了谷開倉同志鎮革委會主任職務,以後的工作另作安排,魏民同志擔任鎮黨委副書記,鎮政府代鎮長,等開完鎮人大透過選舉後正式擔任鎮長,以後你們就要稱魏民同志為魏鎮長了。”

大家起立紛紛向魏鎮長祝賀。

隨後排座位入席,楚書記做主陪,坐主席位,楚書記、魏鎮長都讓姬羽坐主賓位,姬羽堅決不肯,楚書記只好讓魏鎮長坐了主賓位,副賓位姬羽再次推辭,屋裡所有人都堅持不許他推辭,姬羽只好坐了副賓位,李所長坐了副陪位,其他人隨意坐,酒菜陸續上桌,倒酒時趙國平解釋姬羽有酒精過敏的毛病,楚書記沒有堅持給他倒酒,讓服務員李萌給他換了橙汁。

第一杯酒,楚書記站起來將酒倒在地上,祭奠五一慘禍遇難者,大家跟著照做。第二杯酒,楚書記領大家祝賀魏鎮長。第三杯酒倒滿沒喝,楚書記拿出一個大信封,遞給姬羽,說是鎮黨委、鎮政府獎勵姬羽為橋西鎮所做的貢獻。

姬羽忙說剛剛已經收了張邱二位廠長的錢,鎮上的錢決不能再要了。

楚書記說兩位廠長給的錢是他的正常勞動所得,鎮委鎮府這筆錢是獎金,兩碼事兒,必須收下,要不就是不給新鎮長和老書記的面子。

話說到此,姬羽只好稱謝收了。

再說於莉莉被李萌替代後,連委屈帶憤恨,眼睛都哭腫了,沒回自已家,直接去了舅舅谷開倉家。

谷開倉下午被區組織部約去談了話,要等幾天在鎮政府成立大會時正式公佈後與新的鎮政府班子完成交接等待處分,仕途走到頭了,他很早就有心理準備,四人.幫一倒臺他就有預感,上面提出“兩個凡.是”一度給他打了強心劑,不過強心劑保質期很短,兩個凡是很快就不提了,上面開始清理三種人,他就知道窮途末路了,這次又攤上了五一慘禍,最後一丁點兒僥倖火花也被破滅,所以區委組織部找他談話,他沒覺得突然,只希望退下來後不要安排的太差。雖然心裡已經有了足夠準備,但這一天真的來到時,他還是覺得很不舒服,於是打了個電話把表弟陳凱給叫了來,弄了幾個菜,哥倆一起喝酒解悶。

陳凱被楚書記調出磚廠,被髮配到農機站當副站長,行政降了一級,以前在磚廠雖然是副廠長,可還是磚廠黨支部書記,享受正股級待遇,到了農機站只當副站長,所以級別只是副股級,而且以後進步的可能性是零,跟表哥谷開倉可謂是同病知已,小悶酒喝的倒也有些滋味,一邊喝酒一邊罵人,倆人先罵楚再書,再罵魏民,把現任的鎮幹部罵完又罵那些鎮屬集體企業幹部,倆人對磚廠現任廠長趙國平恨之入骨,陳凱調離磚廠跟趙國平有直接關係,趙國平還在市、區領導跟前挺楚再書踩谷開倉,否則這次調整鎮幹部,楚再書的位置也不穩,倆人罵趙國平忘恩負義,當初承包磚廠時,如果他谷開倉不網開一面,別說趙國平能承包磚廠,連在信用社貸款都不可能。倆人咒罵老天爺瞎眼,就不該讓磚廠在五一慘禍中逃出一劫,別看釘子廠、糧食加工廠、農機站這次死傷慘重,但因為沒有承包給個人,恢復生產並不麻煩,換個廠長就齊活,但磚廠不一樣,磚廠已經包給了趙國平,換趙國平等於終止了承包合同,磚廠現在是下金蛋的雞,如果有可能換掉趙國平,肯定有大批人會拿著重禮走鎮革委主任的路子,谷開倉就能在退位前發一筆橫財,陳凱的日子也會好很多,要是沒有那個該死的大學生,趙國平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哭呢,倆人又開始咒罵姬羽。

正罵的起勁,谷開倉妹妹的女兒於莉莉抹著眼淚來告狀:“舅舅,我被人欺負了,您得給我做主。”

谷開倉一聽火更大了:“老子還沒正式退下來呢,就有人要騎在老子脖子上拉屎了,姥姥,莉莉,是誰欺負你了,跟我說,看老子不把他蛋黃擠出來。”

於莉莉就把李所長把她撤下,換了李萌負責牡丹園雅間的事兒說了。

谷開倉一聽是楚再書和魏民倆人,像被拔了氣門芯的車胎立刻軟了下去,那二位可是今後橋西鎮黨政一把手,能直接決定自已退下後的安排,在家裡關上門窗罵罵出出悶氣可以,明大明跟人叫板是真心不敢,再說莉莉所謂的欺負也就是接待工作臨時安排,既又不是讓人那啥了,也不是被開除了,倒也沒啥不得了的,不過谷開倉也是很惱火,不為莉莉,而是為楚再書和魏民,今天下午區組織部分別跟他們三個人都談了話,自已是退位是禍事,人家兩位一個是位子不動,一個是進了一步,都是喜事,下午剛得到訊息,晚上就擺宴慶賀,也真夠噁心人,要知道正式公佈要等好幾天呢,那倆人現在就大張旗鼓的宣揚,首先一個組織紀律性和保密原則就有問題,這倒是個能給對方上眼藥的機會,用好了救自已不可能,能給那倆貨添個堵、在上級領導心中埋根刺也不錯,想到此,谷開倉問外甥女:“就楚再書和魏民倆人喝酒嗎?還有沒有別人?”

“有,還有好幾個呢,有磚廠的趙廠長、釘子廠新上去的張樂生,還有糧食加工廠的新廠長邱林華,對了,還有一個人,是磚廠那個大學生技術員,姓姬,長的挺帥,還真能幹,給釘子廠和加工廠做了幾個什麼電盤,就給兩個廠省了好幾萬塊錢,把張樂生、邱林華感激夠嗆,張樂生拿了1000塊錢,邱林華拿了500塊錢,給那個姬技術員,姬技術員思想境界還挺高,死活不收,要捐給兩個廠的死難者家屬,最後還是趙廠長說合,姬技術員才收下的,媽呀!怪不得都說大學生吃香,幹一個星期的活能掙我5年的工資,來錢可太容易了,要是我能找個大學生當物件就好了。”於莉莉羨慕的露出花痴狀。

“釘子廠和加工廠能拿那麼些錢給別人?你沒聽錯吧?”

“就是真的,他們給姬技術員錢的時候,我就在屋子裡給他們倒茶,整個過程我看的真真的,絕沒有半點虛假。”

“哦,那就沒錯了,李所長的事我明天會找他,你不用難過,吃飯了沒?沒吃飯去跨間跟你妗子一起吃去吧,我和你表叔再嘮會兒嗑。”

於莉莉聽舅舅明天要為她出頭,心中怨氣消了,就去了裡屋。

谷開倉壓低聲音對陳凱說:“這事兒你怎麼看?”

陳凱憤憤道:“肯定是姬羽那小子給釘子廠和加工廠做配電開關盤了,那小子技術不賴,做的開關盤便宜,磚廠7臺電機,姬羽做的開關盤花費才5000塊錢,我們農機站這次找的是電力局下屬電器開關廠做的開關盤,4臺小電機,電力局收了3萬5千塊錢,姬羽做的開關盤在五一那天起了大作用,釘子廠和加工廠讓姬羽幫忙做開關盤,省幾萬塊錢也應該是真的,拿出千八百塊錢酬謝姬羽很值,怎麼?這裡面有文章做嗎?”

谷開倉用手指敲打著茶几,慢慢思索著說:“應該能做寫文章,對楚再書、魏民沒大影響,但對趙國平會有影響,對那個姬羽,嗯!這次能讓那個姬羽吃不了兜著走,即使進不了監獄,也讓他上不成大學,這小子完了,哼哼!倒要看看狗日的趙國平以後還能能指望誰?明天,咱們倆這麼辦……。”谷開倉把頭湊近陳凱,用更小的聲音說出對付姬羽的毒計。

“表哥,你這腦子可太好使了,區裡不用你當鎮長絕對是上面瞎了眼,弟弟我是真心佩服你,來,弟弟給你滿上,咱哥倆為明天旗開得勝乾杯。”

第二天上午,燕州輕工業學院政治處處長王相喬,帶著兩名不速之客,敲響了學院黨委書記牛力魁辦公室的門。

牛力魁是老紅軍出身,四七年參加解放燕州戰役後,作為軍官代表進駐燕州輕工學院的前身 — 燕雲省機械技術學校擔任黨委書記,一當就是三十年,老牛文化程度不高,但政治立場絕對堅定,對在校師生的政治思想工作一直抓得很緊,近來對剛恢復高考的七七級新生著實頭疼的緊,新時代政工重心,從抓階級鬥爭向發展經濟轉變,西方自由化的風氣逐步向學校滲透,七七級新生短短几個月就出現了留長頭髮的、帶蛤蟆鏡的、穿奇裝異服的,甚至還有跳友誼舞、聽鄧麗君靡靡之音的,屢禁不止,最為惡劣的是日化系一個名叫汪道峰的男生,看上了本班的女同學柳眉,三番五次給柳眉寫信,都被柳眉拒絕,三天前竟然在柳眉晚自習後回宿舍的路上,對柳眉動手動腳意圖不軌,柳眉逃脫後將事情向校政治處哭訴,表示不堪其擾,如果學校不能妥善處理,她就退學。

牛力魁對此事極為憤怒,跟院長陳怡然交換意見時,表示要堅決開除汪道峰學籍,並在全校掀起一場肅清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潮的大活動,可是陳院長態度猶豫,認為農村學生考進大學不易,開除學籍基本上就是毀了年輕人一輩子前程,還是以解決問題為主,對汪道峰採取批評教育的方式,給其改過的機會。

牛書記對陳院長的軟弱和放縱很不滿意,但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現在是院長負責制,院長的許可權在書記之上,院長不同意開除學生,書記沒有開除學生的權利,書記是既上火又無奈,血壓升到160,吃飯睡覺都不香。

正在辦公室生悶氣的牛書記聽到敲門聲,大聲道:“進來吧!”看到屬下拿著一個檔案袋帶著兩個陌生人進來,牛書記疑慮的目光看著他們。

“牛書記,本市西城區橋西鎮的兩位幹部,要找我們學校黨組織反映問題,我感到事情比較嚴重,就帶他們跟您親自談談。這位是橋西鎮革委會主任谷開倉同志,這位是橋西鎮一家集體企業的黨支部書記陳凱同志,谷主任、陳支書,這是我們學院黨委書記牛書記。”王處長向雙方做著介紹。

雖然牛書記級別比鎮革委會主任高了六級,但牛力魁還是站起身跟兩位地方上的小幹部握了手,和顏悅色的說:“橋西鎮?我知道,跟我們學校幾乎是鄰居嘛,前些日子電力出事故造成貴鎮重大傷亡,我們學校幹部職工得知訊息後非常難過,我們學校向市紅十字協會捐獻了2萬元善款,支援你們救急傷亡群眾,谷主任,現在橋西鎮情況怎樣了,傷員康復的怎麼樣?生產恢復了嗎,有什麼地方需要用到我們學校的,我們一定盡全力支援你們。”

谷開倉做感激狀:“牛書記您好,我代表橋西鎮10萬社員群眾,對貴校的善舉表示萬分感謝,報告牛書記,在各級黨委的指導支援下,在眾多兄弟單位部門的援助下,目前橋西鎮已經完成對死難者家屬的撫卹工作,傷殘人員也在各個醫院得到了全方位的治療,受災家庭得到了基本補償,特困群眾也得到了重點照顧,廣大幹部群眾正在鎮兩委的領導下,全力以赴開展恢復生產的自救工作,現在全鎮已經恢復了正常供電,部分企業已經恢復了生產。”

牛書記很欣喜:“好啊,非常好,你們在突如其來的大災面前,沒有被困難壓倒,積極進行生產自救,這非常好,地方的同志們辛苦了。那你們二位今天到我校有什麼事嗎?”

谷開倉起身將自已的工作證和陳凱的工作證,放在牛書記的寫字檯上,面色嚴肅的說:“牛書記,這是我和陳凱同志的工作證,以下我們反映的情況事實存在,絕對經得起任何部門的調查,事情是這樣的,我們橋西鎮革委會分管著全鎮集體企業的安全工作,這次事故雖然是外在不可抗拒力造成的,主要責任單位是市水泥廠和電力局,但我們鎮的幾個集體企業也存在著安全隱患,加重了災難造成的損失,痛定思痛,我們在災後恢復生產的工作中,加大了對企業安全工作的監督檢查,在檢查中,我們發現這次災難事件中,死傷最多、損失最大的橋西鎮釘子廠和橋西鎮糧食加工廠,為節省開支,將生產車間最重要的電力控制部件—配電開關盤,包給了貴校機械系77級學生姬羽同學,姬羽同學利用六天時間製作出比較簡易的木質配電開關盤,安裝在這兩個工廠的車間裡,橋西鎮釘子廠為該同學支付了1000元的製作費,橋西鎮糧食加工廠支付了該同學500元的製作費,我們今天不是為了這1500元製作費來的,姬羽同學付出了勞動得到相應的勞動報酬,而且是雙方願意,這沒什麼可指責的,我們今天來的目的是瞭解一下,姬羽同學的行為是代表他個人,還是代表燕州輕工業學院,橋西鎮這次就是因為電力系統出問題才遭受了巨大災難,為此我特別要求下屬企業購買的電器裝置材料,必須是國家認證的正規企業生產的產品,必須要有合格證,但姬羽同學製作的這批配電開關盤,卻是沒有產地、沒有生產單位、沒有合格證的三無產品,如果這批配電開關盤出了問題,燕州輕工業學院是不是能替姬羽同學承擔責任?”

牛力魁的腦袋“翁!”的一聲,像巨雷炸在耳邊,兩眼發黑金星閃爍,王處長趕忙拉開書記寫字檯正中的抽屜,拿出硝化甘油倒出兩粒給牛書記餵了下去,又給他喝了幾口水,半餉牛書記緩過氣來,臉色陰沉的要出水:“你們可以把剛才說的情況寫下來簽字畫押嗎?”

谷開倉立刻從口袋裡拿出兩張紙,說道:“這封信記述了我們反映的全部情況,不但有我們兩人的簽字和手指印,還有橋西鎮革委會的公章,我和陳凱同志都是共產黨員,在任何時候我們都會為我們反映的每句話負責,請學院黨組織現在就派得力人員到橋西鎮實地調查,如果調查結果與我們反映的情況不符,我們願意接受上級黨組織對我們的任何處分。”

牛力魁點頭接過了舉報信,但沒有看,將其放在一邊,把目光掃向屬下,王處長理解領導的意思,馬上遞上手裡的牛皮紙檔案袋:“機械工程系77級機電專業班確實有一名同學叫姬羽,這是姬羽同學的檔案。”

牛力魁從檔案袋裡拿出姬羽的履歷表仔細看後,臉上不動聲色對來客說:“谷開倉同志、陳凱同志,在事情真相還未調查清楚之前,我不能對一名在校學生作出什麼評價和承諾,這件事情我們校黨組織會在第一時間派人到橋西鎮相關工廠去調查,最晚三天,我們會根據調查結果作出處理意見,我要說明的是,第一,學校方面從來就不允許學生在校學習期間,承擔社會工作,尤其是有風險的工作。第二,如果你們反映的問題屬實,姬羽同學的所作所為只代表他個人行為,因為他並沒有向地方企業出示學校方面委派他承接工程的授權書和其他證明,如果有,請你們拿出證據,如果你們拿不出證據,為此發生的一切不良後果由姬羽個人和你們企業方面承擔,學校方面不承擔任何責任。第三,為了避免企業造成大的損失,建議谷主任回去立即勒令企業停止使用三無配電開關盤。”

谷開倉目的就是要激怒校方領導,冷冷的頂撞道:“希望貴校能快些派人到相關企業調查,以免發生大家都不願意看到的事故,不過,真的發生因使用貴校在校學生製作的不合格開關盤,造成比較嚴重的人員傷亡事故和經濟損失,牛書記,您一個校方不負任何責任的表態沒有任何意義,姬羽一個學生承擔不起這樣的責任,孩子出事大人擔著,學生出事學校想推卸責任可能嗎?我們會拿起法律武器保護職工群眾和國家集體的利益,到時候法庭上見,告辭!”說罷起身就走。

陳凱緊跟身後,把門咣噹一下狠狠推開,用屋子裡能清楚聽見的聲音忿忿的罵道:“還黨的高階領導呢?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什麼東西?!”

王處長氣的渾身哆嗦,立刻就要追出去,牛書記鐵青著臉叫住了他:“相喬,把門關上甭跟他們計較。”等門關嚴後接著說:“這個姓谷的沒說錯,如果這件事是真的,真要是出了大事故,我們學校推卸不了責任,而且橋西鎮五一災禍已經驚動了中央,要是因為配電盤再出事,哪怕是很小的一件事都會給我校造成不可挽回的大影響,我以院黨委書記的身份,命令你立刻親自帶人前去橋西鎮這兩個工廠進行實地調查,現在馬上立刻就去,工廠現在已經開工,那些開關盤就是定時炸彈,所以咱們沒有很多時間了,坐我的車去,必須掌握事實詳情,下午1點半前趕回來,如果這份材料情況屬實,我要在下午兩點整召開院黨委擴大會,爭取在惡性事故發生之前解決掉這個大隱患。快去吧。”

王處長當即立正:“牛書記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說罷急忙跑了出去。

牛書記穩定了一下情緒,拿起姬羽的檔案和谷開倉的檢舉信去了院長辦公室,敲門後進去,把檔案和信丟給寫字檯後面已經站起來的陳怡然院長,憤憤的說:“老陳,看看吧,這些77級學生乾的好事,要是再不施以嚴管,他們能把天給捅出個窟窿。”

陳院長笑著說:“牛書記,坐!坐!幹嘛生這麼大氣?氣大傷身,你血壓可不低,有什麼事咱們好好商量。”將書記讓到沙發坐下。

他倒了一杯碧螺春,放到書記面前,這才拿起寫字檯上的檢舉信,看著看著臉上的笑容也沒了,連忙又拿起檔案袋抽出履歷表讀出了聲:“姬羽,1960年6月8日出生,也就是18歲了,哦,還差一個來月18週歲,燕雲省華龍縣青山公社白石嶺三大隊人,1976年12月高中畢業,高考成績呢,噢,在這裡。”

陳院長又從檔案袋拿出一張表格念道:“數學16分,語文98分,乖乖!政治72分,綜合35分,這個學生該考文科的,怎麼考咱們學校了?數理化一塌糊塗的應屆高中畢業生,沒有任何工作經驗,在大學一年級才學了三個月基礎文化課,電工學要明年下半年才開課,就這水平就能承接兩個工廠的配電開關盤的設計製造和安裝?他是神嗎?哈哈哈!我的老大哥,這種舉報信內容你也信?就是有當地革委會的公章又怎麼樣?100%的誣告。反正我是不信的。”

牛書記見陳院長這樣,胸中的氣反倒消了不少:“不怪你不信,老陳,我要是隻看到這封信也不可能相信,可是,這封信不是從郵局寄來的,不是從檢舉箱裡拿來的,就在10分鐘前,西城區橋西鎮革委會主任和下屬企業的黨支部書記拿著這封信找到了我的辦公室,工作證上有照片有鋼印,信誓旦旦用黨性擔保舉報信的真實性,還希望我們學校立刻派人去這兩家工廠去調查。”

“啊!?”陳院長臉色大變:“那趕緊派人去調查啊!”

“我讓王相喬親自帶人坐我的車去橋西鎮了,橋西鎮離這裡很近,小車十幾分鍾就能到,我要求王相喬調查出事情真相後中午1點半前必須趕回來,老陳,萬一這個事情是真的,你能估計到它的嚴重性嗎?”

“如果舉報信內容無誤,在還沒有發生惡性事故之前我們將隱患去除,問題還不太大,如果惡性事故已經發生,那就不單是一起極其惡劣的刑事案件,還是極其嚴重的政治事件。”

“嗯,極嚴重的政治案件,你跟我想一塊去了,如果發生了惡性事故,你我二人難咎其職,刑事案件?這個我倒沒多想,公安能立案嗎?”

陳院長陰沉著臉點頭說:“如果發生了惡性事故,公安局、檢察院肯定會介入,即使沒有發生任何事故,姬羽的行為也夠得上詐騙罪,以非法手段謀取他人錢物數額在500到2000元之間,屬於數額較大的刑事犯罪,公安局不但可以立案拘留,法院都可以量刑審判了。姬羽沒有任何電工技術知識,沒有設計資質、製作資質、安裝資質,利用農村集體企業管理人員沒文化和貪便宜的特點,以遠低於正規工廠產品的價格,非法承攬關鍵工程,謀取大額收入,我不知道來告狀的兩個鎮幹部是出於好心還是不懂刑法,這件事他們要是直接告到公安局,姬羽現在就會被帶走,被判刑的可能會很大,橋西鎮五一災難影響實在太大了。牛書記,以前是我心軟了,對剛恢復高考的統考大學生有些偏愛,這不應該是一個高等教育工作者應有的素質,如果王相喬同志調查結果屬實,我同意對姬羽,哦,還有日化系的那個汪道峰,給予開除學籍的處分,並以此為契機在學校全面開展整頓思想、整頓校風、五講四美三熱愛的活動,狠剎歪風,弘揚正氣。”

“哎!老夥計,這就對了。”牛書記陰沉了數日的臉上終於有了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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