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智道:“這事不去動用律法對共城諸位都好,就由孫叔教官祈求共大夫的原諒,之後再準他恢復職位。這樣,他明年才能去新鄭報告共地民生。”
“讓城邑教官的職位長久空置,不符合周禮。”
鄭智再說出這樣一話。
新垣易原本想來辯解的話頓時被堵了回去。
“來年讓他回新鄭,倒也不是不行。”趙厭道。
這其實算不上什麼大事,他決定給這大舅子一個面子。
畢竟孫叔氏只是去年出城時針對過一次,不是什麼苦大仇深的仇人。
源頭還在公子喜身上,而身懷殺生道果的趙厭連公子喜都不怎麼在意,只管安安穩穩在共地發育,又哪裡會非殺了孫叔氏不可。
看這人如今戰戰兢兢坐著的畏縮模樣,可見是深刻的明白了這教訓。
那些個欲揚先抑的主角,比如被人針對,要裝模作樣從一開始顧忌什麼大舉忍讓,結果讓人步步緊逼,最後撕破臉皮,掀桌動了刀子,捅下的簍子反倒是比一開始大得多。
那種行為趙厭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感謝共大夫寬恕。”孫叔氏痛哭流涕來下拜。
一年多了,一頓飽飯都沒吃過,他可幾乎要被餓死了。
鄭智來跟著孫叔氏一齊拜謝,見事情解決了,就另外說起一事。
“楚蠻不敬天子,發兵洛邑,鄭伯在南面用兵,特意命我巡視邊防,好防止楚蠻入寇。”
鄭智接著說道:“所以我從新鄭來到共地,想請共大夫允許我徵調城中甲士與士家的戰車,去到境外探查,這也是為了共大夫在城中居住得安穩啊。”
周禮記載,士為爵位頭銜,大致分為上中下三等,都可以傳承和做官。
一些士家在共城居住的久了,趙厭手中的戰車還真沒有他們的多。
“你本來就是司寇官,有權徵召地方,這事我也答應了。”
趙厭微微頷首應肯。
反正他這兩年初來乍到,和共城的地頭蛇相處的不算太愉快,去年叫他們出門狩獵都敢張口要賜金作為獎賞。
鄭智因這話面上愈加歡喜了,笑道:“那我將去著急附近五家城邑戰車聚集過來,希望再借著共城的宗廟祭祀一番,然後出發。”
“這個嘛……”趙厭這下有些遲疑了。
倒不是怕附近幾城的兵馬聚集過來有危險,這破地方頂天了也就拉得出幾百號甲士,只要不是在開闊地帶被圍殺,LV7的劍術,LV8的射術完全可以橫著走。
只不過按照周禮,祭祀與政治民生一樣的重要,共城的祭祀按道理也只有他這個邑主才能主持。
趙厭雖然不是很在意這個,但到底是有些入鄉隨俗的。
“匹夫無禮至極!”
趙厭尚在猶豫,門下士新垣易已經從下首的位置拔劍而起,怒喝一聲,就衝著鄭智揮砍過去。
鄭智猛然吃了一驚,將面上的風輕雲淡全部丟了。
鞋子也顧不得,慌亂起身,往上首這邊趙厭偃姬的身後避退。
“君子,這人是故意要來害你!”
新垣易追到了階下,不好再往前去。
“今日他鄭智敢借著祭祀,損壞君子在封地的威嚴,明日就敢要君子一同巡防,將君子送去蔡國、陳國、楚國等地作為質子!這樣的人不誅滅,還留下他做什麼呢?”
“我和趙叔厭本來是親族,是絕沒有那樣想過的!”鄭智不敢露頭,忙在身後躬身求饒。
新垣易仍舊是威逼不讓,恨不得一劍把這人砍了。
“你持劍登上臺階,難道就不是損害了共大夫的威嚴?”偃姬皺著眉頭,看著拔劍在前的新垣易面色不悅。
“何況鄭智是新鄭的使者,我聽說臣子見到國君派遣來的人,本來就應該像是兒子面對父親一樣尊敬,這樣,我們有什麼道理私自處刑他呢?”
“鄭智攜帶有新政的使命,不過是選擇一個地方行使這一項命令而已,共大夫是鄭伯的公子,我們又有什麼道理不許呢?”
偃姬出聲攔下新垣易,連聲喝問。
趙厭在邊上面帶詫異聽著,還是第一次發現偃姬這個枕邊人原來能說會道。
真是為了救鄭智這個兄長也是拼了。
回到眼下,看著兩位親近的人各執一詞,趙厭不免是一陣頭疼。
所以說他才會厭惡政治啊。
哪天能學會個讀心術技能就好了,可以輕易發現人心背後的骯髒,誰真誰假,誰對誰錯一目瞭然。
室內,因為得到了偃姬的支援,鄭智的底氣頓時足了不少,直起腰身來,順著偃姬的話來斥退新垣易。
“君子!”新垣易急得腦門充血。
公子厭忍辱負重,在共地積攢實力,絕不能被人打斷!
新垣易在階下伏地哭訴一陣,手中佩劍再握緊了,眼睛內閃著熊熊怒火,登上臺階。
“都是鄭智無端來共地惹的禍患,這居心堪稱叵測的小人想在共地主持祭祀,既然如此,十步之內,主辱則臣死!”
“我這就殺了生禍的小人,之後再用性命向鄭國和君子夫人們賠罪!”
好好的接待宴席,一時間就要濺血。
被接過來的孫叔氏看得驚心,不留痕跡的往外退走,生怕新垣易一時興起把自已也砍了。
門外侍衛的甲士聞聲而動,進來見動亂的是新垣易,不禁面面相覷,只好等主座趙厭的指示。
“新垣先生,用不著這麼激動。”
趙厭這時擋住了越階而上的劍鋒,笑道:“這不是將我家夫人都嚇壞了?”
新垣易前進不得,看了著邊上瑟瑟發抖的偃姬,氣得胸膛起伏不定。
就在這時,他聽見趙厭再開口吩咐。
“不過這鄭智也確實沒安得多少好心,先前的話不作數了,把他和孫叔教官關到一處去。”
因著這吩咐,進門的甲士蜂擁而上,分別控制住鄭智和孫叔氏兩人。
室內的亂象因此消了。
喊叫不停的兩人被拖出門外,偃姬阻攔不得,哭著往後院去了。
‘我這一腔捨身成仁的念頭白費了呀!’
新垣易在階下一時茫然。
趙厭看著這人搖搖頭,轉身往後院過去。
世上真的有這麼忠心耿耿的人?還是說這個時代士人的德行就是這麼的高。
總之幾乎可以確定,這新垣易是有著固執的一番好意,才敢以下犯上,用命去換一個剛見面的新鄭下大夫。
以往趙厭總是在思考,自已到底是不是穿越到了遊戲裡面,還是那種可以帶顏色的。
因此行為做事也頗有幾分打怪升級的風格。
不過到了今天,他開始確確實實感受到了,這是一個血肉分明的真實世界。
“壞了,大魔法師的心之壁難道又有縫隙?”
半夜,趙厭猛然發覺這一點。
然後轉身換了個方向,繼續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