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上面一一錄著。
[楊柳陰陰細雨晴,殘花落盡見流鶯。
春風一夜吹香夢,又逐春風到洛城。]
眾人笑道,“很是合景。”
又有,
[春日在天涯,天涯日又斜。
鶯啼如有淚,為溼最高花。 ]
眾人先贊,道,“好高的格調。”
再看,卻是一闕小令,
[春三月,看花天
花恐後,雀爭前
春風處處不得眠
綠在楊柳邊。]
清新之意撲面而來,眾人喜道,“雖不甚精巧,但勝在清新有趣。不知是何人所作。”
後頭又有,
[春去也,多謝洛城人。弱柳從風疑舉袂,叢蘭裛露似沾巾。獨坐亦含嚬。
春去也,共惜豔陽年。猶有桃花流水上,無辭竹葉醉尊前。惟待見青天。]
眾人皆道,“很是雅重。”
元夕笑道,“總覺得似有望蘭哥哥的品格。”
舒其光眸光微動,季無羨笑道,“先一一看過,再來評猜。”
於是再看,
[春牛春杖,無限春風來海上。便丐春工,染得桃紅似肉紅。
春幡春勝,一陣春風吹酒醒。不似天涯,捲起楊花似雪花。 ]
眾人笑將起來,雲胡更是笑嚷道,“這樣貪嘴,還能有誰,”被季無羨捂了嘴,竟是不打自招。
季無羨哎一聲,“再看再看。”
[深居未聞春,暖風薰花信。
芳林初搖紅,天青宜踏青。
春草攀人膝,黃花壓水低。
辰光愛四月,歷日數一一。]
舒其光笑道,“黃花壓水低一句,春景寫到眼前了。”
眾人往下看,
[春雨飲春池,春鳥逐春枝。
春林花似霰,春光漏如絲。
春山望愈綠,春色洗更明。
行坐春日裡,抱狸數春時。]
雲不思不由笑彎了腰道,“哎呀,這可真是把春寫到眼前來了,統共八句詩,倒有十個春,再沒有比這個點題的了。”
眾人都笑,“只消看最後一句,就知道是誰。”
元夕忙向後看,念道,
[那能寂寞芳菲節,欲話生平。夜已三更。一闋悲歌淚暗零。
須知秋葉春花促,點鬢星星。遇酒須傾,莫問千秋萬歲名。 ]
她一念便知是誰,竟覺惆悵。眾人也靜了一會兒,方道,“好卻是好,只是太悲了些。”
後頭還有兩首,
[楊柳絲絲弄輕柔,煙縷織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而今往事難重省,歸夢繞秦樓。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頭。 ]
眾人不由笑道,“哀而不怨,憂而不愁。真好句也。”
最後一首卻是,
[櫻桃一籃子,半青一半黃。
一半與雲妹,一半與賀郎。]
眾人紛紛大笑道,“也該與我們分一分,怎麼只說他們兩個。”
詩都看過,雲不思笑著將[櫻桃]詩,[春雨]詩,[春牛]詩畫出來,道,“這三位已然躍然紙上,咱們先猜其他的罷。”
元夕拿筆點在[春去也]一句上,笑道,“我猜這位是望蘭哥哥。”
賀望蘭笑道,“請你畫押吧。”
於是又圈出一首。雲胡忽笑道,“我知道了。”
隨後將[春三月]畫上,“是不思。”
眾人一想,果然稱是,“稚拙可愛,定然是了。”
雲不思不甘落後,忙將[春日天涯]畫出,笑道,“這樣的氣概,除了二姐姐再沒旁人。”
雲和月看著兩個弟弟打架,笑著添火,“你們看哪首是我的呢?”
云何拉住她,笑道,“少來作弄,楊柳那句不是?”
“好啊,你偏幫兄弟,”雲和月笑道,“那我也不留情了,深居那句是你不是。”
云何一向隨分處時,並不顯露人前,此時知道[黃花壓水低]一句出自他手,眾人都覺驚奇,笑道,“可見珠玉難藏其輝也。”
如此一圈起來,只有兩首不分明瞭。
雲和月笑道,“看來魁首就在這兩詩之間了,不如先評先後,再猜作者何人。”
眾人細細看來,雲胡念著[遇酒須傾,莫問千秋萬歲名],道,“兩首都好,我更愛前者的渾厚。”
雲不思道,“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這句既合詩情又有畫意,真真好句。”
賀芳年插進來,笑道,“怎麼,春牛那首便不好嗎,我自覺看了以後很有食慾呢。”
眾人被引得一笑,品鑑半晌後,終究評出了前三。
正是[遇酒須傾]為魁首,[海棠未雨]為其二,[春去也]與[春牛春杖]並列第三。
季無羨笑道,“卻不知一甲二甲是誰,還請出面相見。”
一直坐在紫藤花下的蕭遙遊懶懶伸手,笑道,“請給個彩頭罷?別叫我白擔個虛名。”
舒其光也笑道,“一甲有了,也不能少了我的。”
於是元夕很鄭重其事的抱著貓,用爪子粘了桃花汁,在這二人的詩作上一人按了一爪印,笑道,“獨家特供,小貓印章,怎麼樣?”
季無羨笑嚷道,“我也要,三甲都要有。”
最後眾人的詩作上都得了一個粉色的貓爪印,收攏在一處,訂作了山月詩社的詩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