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議會成立之後1830年,也就是公元1830年,一艘自動巡航飛船透過安賽波。

發回一份報告:該飛船所探測的星球非常適宜於人類居住。

人類定居的行星中,拜阿是距離它最近的一個有人口壓力的行星。於是星際議會作出決議,批准拜阿向新發現的行星移民。

如此一來,拜阿人就成為見證這個新世界的第一批人類成員,他們是巴西后裔,說葡萄矛浯,信奉天主教。

.新元1886年.第一批拜阿移民走下自已的飛船,將這個星球命名為盧西塔尼亞——葡萄牙的舊稱。

接下來他們為當地的植物和動物分類命名。

五天之後,他們認識到,那種他們最初稱為“坡奇尼奧”——即葡萄牙語“豬仔”——的住在森林裡的小動物,其實根本不是動物。

自從殘暴邪惡的安德屠滅蟲族之後,這還是人類第一次發現另‘種智慧生命形式。

從技術文明的角度看,豬仔們很原始,但他們使用工具,建造房屋,也有自已的語言。

星際議會的議員們一致同意,向該星球頒發了特許狀,同時規定,這個人類殖民地必須限制在一個特定區域中,不得擴張,人口也不能超過一定限度。

所有這些規定都是從一條至高無上的法律中引申出來的:人類無權侵擾豬仔。

即使是鄰村的居民,我們都不能完全做到將他們視為和自已一樣的人。

在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假定我們會將另外一種進化路線完全不同於人類的、有能力製造工具的社會化生物視為自已的兄弟.而不是野獸?

視為向智慧聖壇前進道路上的同行者,而不是競爭對手?

但這種不可能出現的局面正是我希望看到和渴望看到的.將對方視為異族還是異種,決定權不在被判斷的一方,而是取決於判斷的一方。.

當我們宣佈不同於人類的另一種智慧生命形式是異族時,其含意並不是說對方選到並跨越了某個道德上的門檻——跨過這道門檻的是我們自已。

——德摩斯梯尼《論異族》

在“坡奇尼奧”中,魯特是最讓人頭疼,但又是對研究者最有幫助的一個。

每次皮波去他們的林中空地時他總在那兒,儘量回答皮波受法律限制不方便直接提出的問題。

皮波依賴他,可能太依賴了。

魯特也和其他不負責任的年輕人一樣,常常胡鬧和惡作劇。

他同時也善於觀察,喜歡探索、刺探人類的秘密。

皮波不得不時時小心提防,以免落進魯特給他設下的陷阱。

對生命形式的分類:

生人——人類,與我們同處一個星球,一個世界,只不過來自外地;

異鄉人——來自不同星球的人;

異族——另一種族的智慧生命,可以視同人類;

異種——(貶義)包括一切動物,人類無法與之交流的別種智慧生命也包括在這一類中,是真正異化於人、無法溝通的生命。

不大功夫以前,魯特還在折騰大樹。

只憑足跺和大腿內側的角質墊夾住樹幹,雙手各持一根他們稱為爸爸棍的木棍,一面爬一面有節奏地振臂敲擊樹幹。

聽見響聲後,曼達楚阿鑽出木屋,用雄性語言對魯特吆喝了幾聲,又用葡萄牙語道:“Prabaixo,bicho!”附近的豬仔們對他的葡萄牙語大為讚賞,紛紛用力,兩腿互搓起來,噝噝作晌。喝彩聲中,曼達楚阿興奮地向空中一慢蹦。

這時樹上的魯特身體後仰,快掉下來時雙手一揚,比畫了個敬禮的姿勢,身體一個後空翻,落到地上跳了幾步,穩穩站住,沒有摔倒。

“嗬,成了雜技演員啦。”皮波說。

魯特朝他走來,誇張地搖晃著身體,大搖大擺。

他這是在模仿人類。

配上那個扁扁的上翹的拱嘴,模樣可笑極了。

真像豬。

難怪別的星球上的人管他們叫“豬仔”。

早在1986年時,第一批來這個星球的人在首次發回的報告中就是這麼稱呼他們的,到1925年盧西塔尼亞殖民地正式成立時,豬仔這個名字已經根深蒂固,再也改不掉了。

數以百計的人類世界上的外星人類學家稱他們“盧西塔尼亞原住民”,但皮波清楚得很,這只是一種專業姿態而已。

除了寫學術論文,外星人類學家平時照樣叫他們豬仔。

皮波自已通常用葡萄牙語,稱他們“坡奇尼奧”.他們看來並不反對。

他們自已則自稱“小個子”。

可話又說回來,不管稱呼體不體面,事實擺在那兒:比如現在這種時候,魯特看上去百分之百像一頭直立的豬。

“雜技演員。”魯特重複著這個新詞,“是指我剛才的動作嗎?

對這種動作你們有個特別的詞兒?

是不是有人整天做這種動作,這就是他們的工作?”

皮波瞼上掛著笑容,心裡卻暗暗嘆了口氣。

法律嚴禁他向豬仔透露人類社會的情況,唯恐破壞豬仔自已的文化。

可魯特不放過任何機會,竭力揣測皮波的一言一行,推究其含意。

這一次皮波只能責怪自已,一句評論,無意間又為對方開啟一扇窺探人類生活的視窗。

這種事時有發生,跟坡奇尼奧在一起時放鬆了警惕,說話也不那麼謹慎了。

真危險啊,隨時隨地提防著,既要獲取對方資訊,又不能洩露已方情報,這種遊戲我可真不在行。

利波,我那個嘴巴嚴實的兒子,這方面已經比我強了,而他當我的學徒還沒多長時間呢。

他滿十三多久了?

四個月。

“我要有你腿上那種皮墊就好了。”皮波說,“那麼粗糙的樹皮,換了我面板肯定會檫得血淋淋的。”

“我們都會十分難過的。”魯特的身體忽然凝住不動了。

皮波估計對方的姿勢是表示有點擔心.也許是某種身體語言,提醒其他坡尼奇奧小心提防。

也有可能表示極度恐懼,可是皮波知道,自已還從來沒見過哪個坡奇尼奧顯示出極度恐懼的模樣。

不管那個姿勢表示什麼含意,皮波立即開口安撫他,“別擔心,我歲數太大,身體不如你們硬朗,軟乎乎的,不可能像你們那樣爬樹。這種事還是你們年輕人在行。”

他的話起作用了,魯特的身體馬上恢復了活動。“我喜歡爬到樹上去,什麼東西都看得見。”

魯特在皮波面前蹲下來,把臉湊近他,“你能帶一隻大動物來嗎?

就是那種能在草叢上面跑,連地面都碰不到的動物?

我跟他們說我見過這種動物,可大家都不相信我。”

又一個陷阱。怎麼著,皮波,你這個外星人類學家,你想羞辱這個你正在研究的種群中的一分子,讓他大丟面子嗎?

你願意謹遵星際議會:制定的這方而的嚴格法律嗎?

類似情況沒什麼先例可循。

人類此前只遭遇過一種外星智慧生命,蟲族。

那已經是三千年前的事了。

那一次遭遇以蟲族全族死亡而告終。

而這一次,星際議會已經拿定主意,確保不出差錯。即使有什麼差池.也是和蟲族交往截然不同的另一極端的差錯。

透露最少資訊,保持最少接觸。

魯特明白了皮波的猶豫和他謹慎的沉默。

“你什麼事都不告訴我們,從不。”魯特說,“你觀察我們,研究我們。可你從不讓我們進你們的圍欄,去你們的村子觀察你們,研究你們。’’

皮波儘可能誠實,但與謹慎相比,誠實畢竟是第二位的。

“你說你們學到的很少,我們學到的很多。

那為什麼你能說斯塔克語和葡萄牙語,可我說不好你們的語言?”

“因為我們更聰明。”魯特一仰身,屁股一轉,背朝皮波,“回你的圍欄裡去吧。”

皮波馬卜站起身來。不遠處,利波難和三個坡奇尼奧待在一起,看他們如何將乾枯的梅爾多納藤捶成蓋屋頂的茅草。

他看見皮波的舉動,馬上來到父親身邊,準備離開。皮波領著他走開,兩人一句話都沒說。

人類語言坡奇尼奧說得很流利,所以不能當著他們的面談論今天的發現,有什麼話只能進了圍欄再說。

回家花了半個小時,一路下著大雨。兩人走進圍欄大門,爬上外星人類學家工作站所在的小山。

皮波看著門上用斯塔克語寫的“外星人類學家”的標誌。這就是我的工作,皮波想,至少別的人類世界是這麼稱呼的.外星人類學家。

當地人不這麼說.這個詞用葡萄牙語發音便當得多,Zenador,當地人都這麼說,即使說斯塔克語時也用這個詞兒,而不是外星人類學家。

語言就這樣改變了。要不是可以即時聯通各個人類世界的安賽波,人類不可能長久保持一種通用語。

星際間航船來往太少,耗時又太長。沒有安賽波的話,一個世紀裡,斯塔克語就會分化為上萬種方言。

如果讓電腦模擬一下盧西塔尼亞星球可能發生的語言變遷過程倒是挺有意思,看斯塔克語會不會逐漸變化,將葡萄牙語包容進去——或是相反,葡萄牙語包容了斯塔克語。

“爸爸。”利波說。

皮波這才發現自已站在T作站十米外的地方發呆。

走神來了。我的思想最活躍的時候,想的問題卻跟專業沒什麼關係。

可能是因為他們對我的專業規定了太多條條框框,重重束縛之下,我不可能得到任何發現,瞭解任何東西。外星人類學這門學問比教會還要神秘。

用掌紋開啟門鎖,皮波走進工作站,他知道這個晚上將如何度過。

兩人會在電腦終端前花幾個小時,記錄今天與豬仔交流時自已做了什麼。

皮波會閱讀利波所做的筆記,利波則讀皮波的筆記。

完成之後皮波再寫一份報告,此後由電腦彙編兩人的筆記,透過安賽波即時傳送給其他人類世界的外星人類學家。

數以百計的人類世界上,上千名科學家將自已的學術生命用於研究我們所瞭解的惟一一個外星人種族——除了透過衛星發現的一點點情況之外,這些同事們所能依賴的只有利波和我發給他們的材料。

最少接觸,真是一點不假啊。,

皮波一走進工作站,立即發現讓人身心愉快的晚間工作泡湯了。

學校校長堂娜·克里斯蒂正在屋裡等他:是他哪個歲數更小的孩子在學校裡惹麻煩了?

“不,不。”堂娜道,“你的其他孩子們都很好.除了這一位。

我覺得利波年齡太小,不應該離開學校到這裡工作,哪怕是當你的學徒。”

利波一聲不吭。很聰明,皮波心想。

堂娜·克里斯蒂是—位很有才華的年輕女子,很可愛,甚至十分漂亮。

克罩斯蒂對無知愚行發起火來樣子可一點都不迷人,正因為這種蔑視的怒火,不少聰明人才少做了許多蠢事。別做聲,利波,否則別想有好果子吃。

“但我來這裡不是為你自已的孩子。”堂娜·克里斯蒂說,“我是為娜溫妮阿來的。”

其它小說相關閱讀More+

開局成為炮灰,我手拿劇本躺平

君臨JUN

行醫奇遇傳記

清風書齋

國運,千面萬相

風從林

糙漢的腰不是腰,總裁奪命的彎刀

國服貂蟬富得流油

黎明陷落前

齊殊

攤牌了,我掉進了大佬窩

是幻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