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請帖
宋嵐這身子孱弱的毛病，是自小落下的。
賀氏每每提及這事兒，不見對女兒的憐惜，卻是帶著種嫌棄。
不過好在，她那時在外擔著個“不學無術”的罵名，但醫術卻是極有天賦。特別是嫁入三皇子府後，苦讀醫書，略有小成。
按照前一世所學的醫術，宋嵐讓啞婆煮了桂枝湯發汗。汗發出來之後，又運氣調息，才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等她再醒來，已然是日上三竿。
沒人催她早起，這倒並不奇怪。
京城有點頭臉的女子，十三歲年紀，至少該學習下女紅，再好一點要學習禮儀禮教。詩書傳家的氏族，更是注重孩子們的四書五經。
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但至少得識文斷字。
賀氏卻以宋嵐身子孱弱為由，許多事都不讓宋嵐學習。倒是特意準備了兩個從宮中出來的嬤嬤，單獨教宋雪凝。而對於宋嵐，就連旁聽一下都不許。
這一世，宋嵐有了自已的是非認知。
伸了個懶腰，宋嵐感覺到身子爽利了許多，於是麻利地爬起來，穿戴妥當。雖然還有些咳嗽，但自已摸摸頭，已經不熱了。
於是宋嵐空腹來到院中，在一個正巧經過的婢女吃驚目光下，打起了鶴行拳。
宋嵐這套鶴行拳，是從五禽戲演變過來的，還是當初在白雲觀抽籤時偶遇的道長教給她的。
打了兩遍拳之後，身子正好微微出汗。
宋嵐拿出準備好的錦帕，擦拭了下頭上的汗水。旁邊竟然有人，適時地遞上了一碗菊花茶。
宋嵐看向那端茶之人，竟是啞婆。
啞婆笑著比劃著，意思是看宋嵐開始打拳就備下的。
宋嵐心中升騰起一絲暖意。
可是不遠處，本來應該貼身伺候宋嵐的婢女，卻不樂意了。橫了啞婆一眼，身子一扭就出了院門。
宋府另一頭，卻是冰火兩重天了。
本來一大早得到訊息，宮中的敬妃要給明珠公主辦宴慶生，竟然特意邀請宋府嫡女們出席。
這一大喜事，賀氏頓時感覺榮光得不得了。宋仁成升任吏部侍郎後，宋家女眷還是第一次有機會參加宮中宴會。
可是偏偏，宋雪凝昨夜突發高燒。
賀氏心疼得不得了，趕緊又去請了京城最有名的仁和堂大夫。
於是，當宋嵐院中的婢女，巴巴找來，向賀氏身邊的許嬤嬤稟報時，只是被賀氏身邊的嬤嬤賞了一巴掌。
想來那二小姐，身子孱弱，落水之後比大小姐還得嚴重，哪裡會像這小蹄子說得那麼生龍活虎。
“你是睡昏了頭了吧，夫人正著急著大小姐的病情。哪裡有心情管你這有的沒的！”
這些破事，別說是夫人了，就是她這個嬤嬤聽著都心煩。
“二小姐的事，別來煩夫人，小心你們的皮子！”
而這邊鬧挺的事還沒完，那捱了二十板子的桂嬤嬤，愣是拖著一條瘸腿，哭天搶地非要到大小姐屋裡伺候著。
賀噙霜聽了冷笑，“我們宋府是死絕了麼，還輪得到你這個對主子動手的，來碰我的雪凝。”
可是架不住那桂嬤嬤實在是厚臉皮，更是揚言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大小姐院子裡，以死明志。
許嬤嬤之前倒也跟桂嬤嬤有些交情，沒少一起分從二小姐那剋扣的好處。實在是被桂嬤嬤纏得受不了，擺了擺手，讓那桂嬤嬤候在大小姐屋外等差遣得了。
賀噙霜陪著仁和堂大夫，給宋雪凝把了脈，又開了藥，扶著額角又開始擔心起宋雪凝入宮面見貴人要穿的華服和釵環。
正好宋仁成下了朝，連忙拉著他一起想對策。
“我看雪凝這樣子，三五天未必能痊癒。”賀噙霜有些擔心。
“便是爬，也得爬去。”宋仁成卻一點都不擔心，這得遇貴人的千載難逢時機，他的字典裡就沒有“放過”二字。
“現在大皇子雖然還是太子，但早就有風聲，大皇子的病恐怕是好不了了。這儲君的位置……”宋仁成沒有說下去，但是夫人賀氏已經心領神會。
這敬妃便是二皇子謝弘升的生母，敬妃的明珠公主更是深得陛下寵愛。
“看來，這次生日宴必要備下重禮。”賀氏喜笑顏開，可突然想起了什麼，“老爺，這請帖上提及要宴請我們宋府二位嫡女，還有……”
他們二人對了一下眼神，宋仁成擺了擺手，“無妨，那宋嵐在旁邊，不是更襯托得凝兒秀雅嫻靜了麼。”
宋嵐被養成什麼樣，宋仁成心中還是有數的，性子乖張，又粗鄙無禮，膽子又小，“到時候，讓凝兒約束下宋嵐便是了。”
可是賀氏還是有些擔心，“可是，你也知道那時抽得的籤文……”
宋仁成皺起了眉頭，“婦道人家！那些話說破不就完了。”
踱了兩步，“再說，不是說有‘替身’一說的破解之法麼。養著宋嵐，也正好就用她真正八字的‘福德’，給我們凝兒擋災了。”
賀噙霜指揮著下人們開始打點宋雪凝參加宮宴的服飾，可是偏偏右眼皮跳得厲害。
“來人，仁和堂的大夫走了麼？給我好好問問，這風寒發熱最忌諱什麼藥？”
賀噙霜攥了攥拳，決定還是有備無患。
這宋嵐最好是風寒重到去不成，那樣也不算是駁了敬妃的面子。
宋嵐本來是應該與宋仁成和賀氏一同用午飯的。
但是宋仁成在府中兜了一圈就又出了府，而賀氏巴不得眼不見為淨，就直接吩咐把餐食撥出一份送到宋嵐的院子。
宋嵐看著滿桌的飯菜，未動筷，屏退了下人，才一個個檢查起來。
確認沒有問題了，才動筷吃了起來，然後啞婆就帶人過來了。
一個丫頭叫小青。
小青本是個花房的丫頭，她是被賣進宋府的，還有個哥哥在藥鋪當學徒。
“我得罪了桂嬤嬤，被一頓毒打，扔到了柴房多日。昨兒才被放出來，就聽說桂嬤嬤被主子懲治了。”
小青臉上、手臂上都有傷痕，不敢逾越地低著頭，十分恭敬。
“那你可願意跟我？”
宋嵐放下筷子，輕聲問道。
小青立刻抬起頭，眼中透露出一絲驚喜，“奴婢願意！二小姐，您收下我吧，我一定好好幹！”
待看清宋嵐的模樣時，小青眼中閃過一絲不解。
她之前從未見過這個身子孱弱的二小姐，其他人說二小姐是個五大三粗的病秧子，但這一見二小姐卻是如畫上的人一般美，看一眼就讓人過目不忘。
小青趕緊又低下了頭，臉上竟然有些泛紅。
“啞婆，我讓你幫我採買的藥材給我拿來，我研磨一下，給小青外敷。”
宋嵐吩咐了一聲，“回頭，我跟管事嬤嬤說一聲，放兩個二等丫頭出去，就把小青接進來吧。”
小青趕緊磕頭謝恩，天知道她得罪了桂嬤嬤，在宋府她還有命被折磨多久。現在跟了二小姐，便是天大的恩德。
不多時，柔兒在外叩門，從許嬤嬤那邊沒討到好，明顯收斂了不少。
“二小姐，這是仁和堂大夫開的風寒藥，夫人囑咐您一定得趁熱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