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背鍋
那粉雕玉琢般的嬌美面容，讓那方家的長媳看了，都不由得心生憐惜，“誒呀，這位難道是府上的二小姐？”
“小小年紀，竟然對長姐捨命相救，宋家二小姐真乃是忠義之輩啊。”
禮部方侍郎是新上任，將家中女眷接到上京不長時間，根基不深，所以宋家本來沒把這方家長媳當回事。
而後，方家長媳再三保證，府上見聞絕不外傳。
但是這小道訊息，就像是春風吹著的野草一般，很快就傳遍了京中女眷。
宋家大小姐，宋雪凝，在禮部侍郎家來府上相看的當口，失足摔下了池塘。
一向端莊有美名的宋家大小姐，在客人面前失儀不說。她那乳母竟然敢頂撞主子，對主子動手。
“說，你到底有什麼理，當著客人的面，打架打到池子裡！”
宋仁成，宋嵐的養父，如今四十歲，吏部侍郎從三品，對著床榻上的宋雪凝皺眉訓斥。
“嗚嗚，嗚嗚嗚——”
宋雪凝一邊哭著，一邊還阿嚏阿嚏地打著噴嚏。
雖然已然是春夏交替之時，天氣已然開始轉暖。可架不住，這跌入池塘渾身溼透，必然著了寒氣。
宋仁成一甩手，實在是不想理這些閨中育兒的破事，踱步出門。將不成器的宋雪凝扔給了夫人賀噙霜。
氣沖沖離開的宋仁成，甚至看都沒看罰跪於門外的宋嵐一眼。
宋嵐低垂著頭，裝作一副沉痛認錯的神情。心中卻將嘉成十三年及之後的事，在心中粗略思索了一遍。
上一次，宋嵐替宋雪凝背下黑鍋，被罰跪。
而這一次，宋雪凝在客人面前出了醜，沒有宋嵐幫她辯解，宋仁成罵了宋雪凝。
賀噙霜一會兒也出了門，嫌惡地瞪了宋嵐一眼。
“你也不小了吧，打架竟然還連累你姐姐。你要知道你姐姐可是到了議嫁的年紀，名聲很是重要，你到底明不明白！”
說著一指頭杵在宋嵐的頭上，愣是把宋嵐杵得一側歪。
“母親，女兒知錯了。我就是擔心有客人在，那桂嬤嬤叫罵傷了姐姐名聲，才想阻止她的。”
宋嵐委屈巴巴地擠出了兩滴淚水。
上一次，十三歲的宋嵐氣不過父母對自已的打罵責罰，硬生生扛到發起了高燒。
可是這一次，宋嵐才不會那麼傻。
賀氏轉身要走的功夫，宋嵐身子一側歪，慢悠悠地就倒在了，然後就被抬回了小院迎風閣。
賀氏心中惱恨，無處發洩，“來人，給我把那桂嬤嬤，家法處置，再狠狠地打上二十板子！”
“暈倒”中的宋嵐心中瞭然，這一次背黑鍋的成了那桂嬤嬤。板子打在身上痛，折掉那老婆子在宋府後院的威風更痛。
宋嵐幾乎能想象到桂嬤嬤吃牙咧嘴的模樣。
回到自已的小院，宋嵐“悠悠”轉醒。
熟悉的陳設，下人幫更衣洗漱，重新換上乾淨服帖的衣衫。
她早知下人們私下議論自已“災星”名聲，不受父母喜歡。但此時，還未公佈她養女的身份。
下人們服侍得潦草，卻也得裝模作樣。
“給我熱一碗薑湯，多放薑片打底。”
宋嵐已隱隱感覺到自已腦袋發熱，沒人替她打算，那她就替自已做著打算。
上一世她只以為母親惱恨她的胡鬧，卻未想到賀氏一直就不在意她的身子。
想來這麼多年，養父母是有意防備自已，甚至都不給留一兩個忠心可用之人。
宋嵐躺在床榻上，輕咬朱唇，她必須要在府中找到可用之人。
一個人在她腦海中浮現，可是時間太久，她甚至都快記不清那人的相貌了。
“咳咳，啞婆在哪呢，把她帶來見我。”
宋嵐想起，上一世那個啞婆失蹤前，依依不捨送給她一個香囊。
啞婆身份低微，本來是她院中灑掃的一個婆子。卻不知何故觸怒了宋雪凝，而當時的小宋嵐，竟然傻乎乎地為了姐姐把啞婆趕了出去。
前一世，啞婆對她一直關懷備至，甚至提醒她要提防宋家的這些人，可惜她識人不清，還把宋家的人當做至親，只厭煩啞婆對自已的“挑撥”。
不多時，啞婆瘸著條腿進了宋嵐的屋子。
看到宋嵐蒼白的面色，啞婆打著手語啊呀呀的焦急得很。
宋嵐低垂眼眸，長長的睫毛扇動著，深吸了一口氣，才忍住了心中的酸澀。
“我沒事，啞婆後續就還在我院子裡當差。”
宋嵐的這個決定，顯然讓那原本獨享著宋嵐這小院利益眾人，心生不悅。
有個貼身侍候她的奴婢當時就落下臉來。
可是這一世的宋嵐，可不是那麼好拿捏的。
溫聲細語，笑道，“我今日跌入池中，身邊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若不想夫人追問起來，像桂嬤嬤一樣挨板子，以後就警醒著些！”
那奴婢這才噤聲唯唯諾諾起來。
入主後宮多年，這些爾虞我詐，她不是不知。只是，從未想要用在至親至愛之人身上，卻不想她的一片丹心餵了狗！
讓眾人出去，留下啞婆幫自已點上小炭爐，讓屋子更暖和起來，宋嵐終於感覺自已似乎真的活過來了。
“啞婆，你幫我留意下府中可用之人，出身低微些沒什麼，定要赤膽忠心之人。”
啞婆點頭，她雖然口不能言，但眼中卻是驚喜之色，二小姐終於看清她周遭的處境了。
“二小姐，您莫要爭一時之氣，弄壞了身子。該吃藥吃藥，過嘴的東西一定要小心。”在啞婆要退出之前，對上宋嵐的目光，殷切地打著手語。
隨後又似乎感覺自已僭越了，趕緊低下了頭，似乎擔心宋嵐發怒趕她。
宋嵐叫住了啞婆。
此時的宋嵐不過十三歲，“謝謝你，啞婆。”少女的溫軟聲音，略帶哽咽。
這聲遲來的謝謝，隨著她穿越時空。
哪怕兜兜轉轉了十年，只慶幸這一次沒晚。
啞婆看宋嵐竟然紅了眼眶，頓時急得不行。想要拿帕子安慰，又侷促地縮回手，似乎怕自已太髒玷汙了二小姐。
宋嵐看啞婆這樣，忙示意她自已沒事。
這時，她方知當年抽籤得到的“若要菩薩心腸，須得霹靂手段”是什麼意思。
“啞婆，你能替我出府一趟麼，我有件事一定要辦。”
宋嵐捏緊了拳，上一世，她與養父母爭執，風寒加重，後又誤服了姐姐的藥，硬生生弄壞了嗓子。
如今細想起來，自已與養父母爭執，也是因為姐姐的挑唆。
後來姐姐送來的藥，更是直接斷送了她的嗓子，更是失去了不久後一次機會。
看似溫柔可人的宋雪凝，那真是溫柔刀，刀刀要人命。
只是，這一次，她宋雪凝也一起跌進了池塘，還會有人好心地給自已送來“啞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