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發威
“大小姐，你看，奴婢就說二小姐沒事吧，這不還生龍活虎呢麼！”
二小姐？
多少年，沒有人再這麼稱呼她了。
她嫁給謝弘文後，雖然她被人私下嘲笑不過是個粗鄙的養女、被詬病不知禮數，但是大家人前仍尊稱宋嵐為貴人，變得畢恭畢敬。
後來，謝弘文當了皇帝，她被封為嵐妃，更是再無人提及二小姐這個稱呼。
一陣風吹過，好冷，她不由得抱住臂膀。
此時十三歲的宋嵐，明眸皓齒，倒映在水面上少女的嬌美容顏，是她尚未得過那場重病前的容貌。
眼前逐漸清晰，映入眼簾的竟是個滿臉橫肉的婦人，那張大大臉讓宋嵐好一陣的晃神。
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是誰。
“妹妹你沒事吧？”一個聲音柔柔弱弱，傳入宋嵐耳中彷彿觸電一般。“桂嬤嬤，這可怎麼是好，都是我不好，看顧妹妹不周。”
“宋雪凝！”宋嵐伸手揉了揉眼睛，扭頭對上一張她再熟悉不過的臉，不由得驚撥出聲。
眼前的宋雪凝，哪裡是十年後寧妃的華貴模樣。
一些原本屬於自已的記憶，漸漸清晰。
嘉成十三年，安樂公主生日前五日，宋嵐十三歲。被姐姐宋雪凝的身邊嬤嬤說了兩句，使性子跳進荷花池，染病後壞了嗓子。
其實際情況，當時正是禮部侍郎方家來訪，是宋雪凝不過是氣母親沒有把一隻白玉簪子送給自已，就稱病不去見客。
宋雪凝使性子將宋嵐“無意”推入荷花池。宋嵐又驚又冷，發起高燒。
宋雪凝害怕被方家責怪無禮數，就由年紀尚小、且平日裡就沒什麼好名聲的宋嵐一力承擔下來。
回憶起一切的的宋嵐，扶住額頭。一同回到腦海的，還有宋嵐死前經歷地萬蛇纏咬的痛處，以及宋雪凝惡毒的咒罵聲。
“嵐兒，你不是還生姐姐的氣吧？”宋雪凝心中莫名有些急躁起來。
為何今日宋嵐有些說不出來的不同。
之前自已幾句好話就能把這個宋嵐哄得服服貼貼的。
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適時響起來，“二小姐太沒教養了吧！”
桂嬤嬤指著宋嵐的鼻子罵道，“一個災星，敢於直呼大小姐名諱。現在大小姐問話呢，莫不是摔成啞巴了？”
宋嵐想起來了。
那桂嬤嬤是桂五的媳婦兒，沒少給自已難堪。
桂嬤嬤喜歡以宋雪凝的乳母自居，在宋府後院儼然半個主子了。但是宋嵐知道，這不過就是桂嬤嬤自已給自已貼金。
小時候被這桂嬤嬤激得沒少犯錯。在外人眼中，她宋嵐沒有教養、喜怒無常，反襯托著宋雪凝更加大家閨秀了。
宋嵐抬眸，清亮的眸子倒映出貴嬤嬤的那張大臉，“桂嬤嬤，你說什麼？”
“二小姐，我說你不要那麼沒教養！”平日裡，貴嬤嬤就像是宋雪凝身邊養著的一條狗，接到宋雪凝大小姐的眼神，立刻又開始搖尾巴。
她這是專門往宋嵐的痛處戳呢，之前的宋嵐最討厭別人罵她沒教養。
不料宋嵐卻是一笑，好呀，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
“桂嬤嬤。”宋嵐對著招了招手。
桂嬤嬤卻是更加蠻橫起來，看這二小姐果然慫了，這是要向自已服軟呢。
宋嵐嘴角噙著的笑還沒有隱去，但是眼中卻是寒光一閃。一巴掌使足了勁兒，就扇了過去，啪的一聲，清脆響亮又悅耳。
桂嬤嬤和宋雪凝都是呆愣住了。
桂嬤嬤被扇得原地轉了兩圈，差點找不到北。
宋嵐翻轉掌心，仔細端詳著自已的手，有些心疼。自已手都打紅了，這桂嬤嬤也不過就是半邊臉腫起來而已。
自已這小身板還是嬌弱了些，得拿自已習得的醫術好好調理一下了。
“你敢打我！”桂嬤嬤何時受過宋嵐這樣的氣。
之前宋府這些主子中，數宋嵐好說話，甚至下人有什麼事了，她還會拿自已的體已銀子幫助。
可這些在桂嬤嬤看來，那就是這宋嵐好拿捏，在家主和主母跟前說不上話。
宋雪凝哪裡看過宋嵐這個架勢。宋嵐的名聲不好，但是在她面前可是乖順得像個貓兒、狗兒一樣。
桂嬤嬤最先反應過來，也不過腦，就要伸手去抓宋嵐，也不顧下人身份。
宋嵐身形一動，這就是以下犯上了。
趁著桂嬤嬤還沒站穩，衝著她胖腿就是一腳。而後用肩膀一頂，藉著突襲的蠻力，將她的身子頂得一側歪，往那荷花池倒去。
三人本就在池塘邊上，這桂嬤嬤平日裡在宋雪凝身邊為虎作倀，一身虛膘，手腳亂抓，沒抓住渾身溼漉漉的宋嵐，竟下意識地抓了把宋雪凝。
宋雪凝此時不過十五六歲，身子還是弱柳扶風。怎麼也沒想到，轉瞬之間，形勢就變了。“啊”的一聲驚呼。
池塘邊鋪設的鵝卵石地本就溼滑，宋嵐在宋雪凝驚呼的剎那之間，腳上一點，正好踹在宋雪凝的腿彎處。宋嵐被帶著一起倒向荷花池。
噗通、噗通兩聲。
“救命，嗚嗚，救命，嗚嗚嗚……”
而宋雪凝一下來，就是又驚又懼，冰冷的池水讓她瞬間失了方寸。她本不會水，害怕起來，死死按住旁邊的胖乎乎桂嬤嬤，撐起自已。
可桂嬤嬤也不是什麼忠僕，眼看著自已被大小姐按著頭，快要背過氣，竟然下狠手扒拉開宋雪凝，甚至手刨腳蹬地要蹬開宋雪凝。
宋嵐回想起之前自已落水後，宋雪凝來看望自已時說的話。
“妹妹好好養身子吧，這也得虧是春末夏初的池水，不算冷，倒也不打緊。”
宋嵐相信這時的宋雪凝應該能體會到什麼叫“春末夏初的池水”了。
可是宋嵐並不急於施救，整理了一下溼透的衣衫。氣沉丹田，“救命啊！救命啊！姐姐被桂嬤嬤拉進池塘啦！”
宋嵐嗓音清亮，比那宋雪凝有氣無力的叫聲傳得更遠。
這邊的吵鬧和呼救聲，終於引來了客廳那邊貴客的注意。呼啦拉一群人，順著宋嵐的喊叫聲就疾步走來。
方家的長媳和宋家主母賀氏，並排而來。等看清這池塘邊的情形，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下人趕緊拿長杆，去撈那池塘裡的二人。
十三歲的宋嵐，臨危不懼。竟然乖巧地先跟方家的長媳施禮。
“母親，桂嬤嬤叫嚷母親教女無方，女兒實在看不過去，想要去理論。沒想到，桂嬤嬤竟然發狠把姐姐拉到池塘裡去了。”
宋嵐口齒清晰地就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我這水性不行，本想施救，但卻有心無力啊。”
說罷，竟然還紅了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