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林凡，你帶新同學到走廊盡頭搬一下桌椅。”
摸底考試結束，分班以後就有鄉下或者其他學校轉班過來的學生，大機率都是比較成績優秀的同學，想要獲得更好的師資力量能考上好一點的高中，這學期初就格外忙了起來。
走廊盡頭是廢棄教室，董凝的班級就在隔壁，前段時間鼓起勇氣表白以後，林凡的告白沒有任何回答，林凡也不氣餒，只是有點灰心，感嘆道阻且長。
趙林凡拿著鑰匙開啟老式牛頭鎖，廢棄教室撲出一股老舊塵埃的氣息，嗆得林凡捂住鼻子，擺手揚走灰塵，忽的瞥見董凝，她乖乖的站在隊伍中央，林凡擔心自已不夠顯眼，挺了挺胸，站的更直了一點。
“裡面灰大，男孩子負責搬，女孩子負責遞”林凡洪亮的聲音分發下任務
董凝應聲抬頭淺笑了一下，兩人中間隔著十幾個同學，她抬頭正好撞上少年盛滿細碎星光的雙眸，猶如往常一樣的澄澈，正溫和的看著她，裡面夾雜一些若有若無的隱晦愛意。
林凡的目光一觸即散，心一驚，停一拍，又停一拍，大氣也不敢出，默默挺直後背讓自已更顯得高大一些。
輪到董凝，“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董凝你的名字還真挺美”林凡把椅子遞到董凝手上，目光灼灼的盯著她。
董凝聽到了噗嗤一聲笑，非常輕，像啞火炮仗被點著後迅速熄滅的捻子。
不等林凡提問為什麼發笑，幾道目光已經射到了董凝的身上，隨即轉移掃到林凡身上。那幾道目光來自於董凝同班的幾個男孩和女生，手裡空空，都排隊等著拿桌椅。
他們看林凡的目光，與其說是帶著敵意，不如說帶著蔑視，帶著嘲弄，就彷彿在說，你算老幾，也配追求董凝這樣的姑娘？他們早聽說了，有個人在追董凝，如今終於見到真人了，並且這個人不自量力，自以為幽默的方式，出了個大洋相。
是啊，董凝家裡開寶馬，圍在她身邊的同學，還可以近水樓臺先得月，甚至不在一個班的，鄭衡也是她哥哥，無論是學校的身份，家庭的優越，好像連他說出來誇讚她的話都是一種褻瀆。
十四歲的趙林凡身高不高，唯有面板白一點，看上去彷彿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靈溪農家少年。
果然，董凝接過椅子就和同學走了，連再見也沒有說一聲。
這是林凡第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失態，何芩和兵長默默拾起他摔到地上的板凳桌椅，維持著分發秩序，何芩一臉心疼，好像拾起的不是板凳，是林凡僅有的自尊。
………………
生活在哪裡，吃什麼樣的東西，趙林凡從來不在意這些，哪怕是餓肚子也能忍受。但少年的自尊心只有一張紙那麼薄，摺疊以後，恢復的再好也有一道疤痕，抹不去，擦不掉。
那天下午，林凡一反常態沒有嘻嘻哈哈，兵長在旁邊也沒有說話，窗外有規律的蟬鳴，像是時間具象化的倒數，有聲有色記錄著時間在消逝。
“早給你說了，董凝不值得，你喜歡她幹嘛”
“你就去追她嘛，書沒讀好，愛沒謀到”
趙林凡腦海裡過了很多紛雜的畫面，而那些畫面裡都有董凝。想的走神，林凡不能形容這種感覺，不算心碎。甚至都沒有感到被拒絕，因為董凝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何芩能感覺到林凡的消沉，和董凝罵了幾句，抖落出來之前零食的事情。
月亮掛上樹梢，墊著紅絲絨襯緞的銀盤，被高擎在夜的頂端。月亮真正的影子只有一拃寬，是纖細的，宛如少女聖潔的腳踝。翩然起舞到滿月那一刻，有點優雅嬌矜的頹唐之美。
趙林凡見過很多次了
董凝也見過很多次了
所以，儘管董凝扶在門框上的倩影是那要好看，他扔打攪“我想和你說會話”
好似周邊的人都不存在，都只是等待林凡這一句話的到來，女孩從王蝶手腕抽身，眼角噙滿笑意“你說，林凡”
“你看見我企鵝給你發的訊息了嘛？”不打算再兜圈子，他單刀直入
…………
林凡輾轉反側了一夜，翌日早讀，在二班班級門口，門框邊，斑駁的晨曦輕微晃動，男孩看見有個人在等著。
“你這是什麼意思”光和影停滯，男孩眉目凝重，女孩手負身後，如此畫面，竟產生一瞬歲月靜好的錯覺。
“你不是為了給我買東西，一週不吃飯嘛？這一週我給你帶早飯”
他聞言，垂下眼瞼，睫毛顫動著，處在變聲期末尾的嗓音鈍鈍的“不喜歡我，為什麼還要做這些引人誤會的事”
“董凝，你別玩了”
“你大概對我有什麼誤解”董凝挑眉，眼裡多了幾分真誠“我只是覺得之前不該附和他們，讓你難堪”接著反問“你不會因為這個生我的氣吧？”
林凡接下了早飯，告訴她就吃一次，以後不用了，所有的付出是林凡自已心甘情願，與她無關，不用掛在心上。
何芩從出了起以後沒有在和董凝有接觸，我知道是任由我自生自滅，是看著我恨鐵不成鋼，何芩不明白，為什麼林凡可以做到喜歡的女孩夥同其他人看輕自已，只用一盒牛奶和幾句輕飄飄的話就打發了。林凡自已也不清楚，他左右不了自已的感情，他是怯懦的。
血液在他的血管裡緩慢的流動，像一種被馴服的凌遲。他捂住胸口，能觸控到心臟的跳動，有時甚至甚至會察覺到第十二肋夾骨的腰窩微微陣痛。是一種怪症。
這怪症叫愛。
想要完全瞭解一個人很難，尤其當對方的生活跟你的生活軌跡相差太多的時候。林凡有分寸，但是喜歡是盲目的。也聽進去了兵長的話。
林凡剛下的決心，不過半天，自已打破了，也是少年人的心性是仲夏夜的荒原，燒不完，割不盡，只要一有風吹，野草便連了天。
“你要不然陪我去樓下超市買一些頭繩唄”王蝶不耐煩聽著董凝的央求，淡藍色的鞋子靜默的站了一會，忽然鞋尖轉了90度，正好對著林凡的臉的方向。
林凡吃了一驚，本能的想逃避，掩飾偷看，一轉身整個人撞到兵長身上，蹲到地上只覺得額頭鑽心的疼。再仰頭看去，那雙鞋已經不見了。鈴聲一響，過道空空蕩蕩，她原來只是轉身回教室罷了。
他的額頭紅了，甚至有一點鼓包，兵長也被他課間莫名其妙的動作傷到。這傷使他責備自已覺得是偷看董凝的懲罰。
晚自習，手機“滋滋滋”的振動，他的手機除了班級裡的同學，基本上沒有其他人。趁著老師沒有注意，他小心而戒備的看向螢幕，暮色圈出的光暈，映在解析度不高的螢幕上，企鵝的跳動更讓他一頭霧水。
“下午看見你碰到頭了，你的額頭還疼嘛？”是她發來關心的訊息
林凡沒回，緊接著第二條“以後注意點”彈了出來
息掉螢幕，林凡重新擺弄起那隻鋼筆，英雄牌的鋼筆，林凡想不明白，是什麼原因，讓董凝前後差距變化這麼大，但是他覺得只要是有利於自已就好。起碼他真心喜歡董凝，也不願意錯過。情竇初開那年，所有人都是為愛衝鋒的勇士。
他是那麼退而求其次地，絕望地，負氣地接受對他的嬉笑冷落，而她也是這麼負氣地，造次地，咄咄逼人地將了他一軍。
手機螢幕上的光反射到林凡的臉上，兵長用眼角的餘光看著他輕輕走起的眉頭
許久，林凡按下回復鍵，或許是沒有勇氣徹底的失去她
“不疼了，謝謝你的關心”按下回復鍵臨了補了還是沒忍住補了一句“晚安”
“我覺得她還是對我有意思的，不然不會主動關心我，或者說在我看她的時候，她也可能看向過我”林凡一仰頭看著兵長
“嗯嗯嗯，是的，你們倆最配的，天作之合”看不清兵長的臉，也能聽懂話裡的敷衍和不耐煩
“時來運轉，會有那麼一天”林凡像是為自已鼓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