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娜一邊凝視電腦畫面上不再變動的數字，一邊面無表情地哭著。雖然眼前這場交易應當是韓笑出於私心而作的，但最後落淚的人卻不是韓笑，而是王娜。
但韓笑心中很神奇的沒有半分不甘，沒有半分羞恥，沒有半分悔恨。
當王娜在自已房裡畏懼哭泣的那時候，她是拼命掩著自已的頭。
所以韓笑這時也才會用力摸摸她的頭。這次王娜並沒有雙手抱住頭，只是一直無言地哭著。
韓笑在最後輕輕拍了她幾下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韓笑想要喝點飲料，也實在是累壞了。而且韓笑還得要聯絡寧森才行。
韓笑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讓身上的骨骼喀喀作響。
大概是因為和王娜始終步調一致地前進所帶來的滿足感，讓韓笑就算輸了比賽也完全不會有不甘。雖然韓笑既無法將說好的那些錢拿給王娜，也沒辦法實現自已誇下海口說出的話，但內心卻感到榿此充實。韓笑會牢牢將此刻的感動留在回憶之中。
這次的比賽並不是一段糟糕的經驗。這段經驗絕對不算糟。
韓笑就在收到新郵件的提示音效還不斷叮咚響的時候，動身走向洗手間。
掛在牆上的電話就像看準時機似的響起。
會是李莎實在太想知道結果所以打了電話回來嗎？
拿她沒轍的韓笑只好一邊苦笑一邊接起電話。
“喂，哪邊找啊？”
因為在韓笑想象中傳來的應該會是李莎急切的問話聲，所以當聽到那個意外的嗓音時，韓笑還以為那是電話的雜音。
“是我啦，我吳侯。”
“……什麼事啦。你找李莎嗎？”
韓笑有種原本的滿足感遭人玷汙的感覺，回話的口氣有些不高興。
“嗯？韓笑是想找李莎沒錯啦……是說你們現在已經有空了吧？”
吳侯的話聽起來就像他已經知道投資競賽結束了。
雖然韓笑想他理應是知道有這比賽存在沒錯，但吳侯本來對這比賽有這麼感興趣嗎？
“嗯，算是吧。”
“我馬上就去你那邊。”
“啥？哦，我說你是要來幹嘛啊？”
“這個待會兒再說。還有啊……”
吳侯先是頓了頓，才接下去這麼說：
”王娜小妹現在的心情怎樣啊？”
“糟透了呢。”
韓笑故意這樣回答吳侯。
而吳侯聽到之後抽了一口氣。
韓笑本來想苦笑虧他說“你是有多喜歡王娜啦”，但吳侯接著所說的話卻讓韓笑的笑容完全僵住了。
“王山先生也會一起去。你要先準備好啊。”
“啥？什麼意思？喂！你給我等一下！”
但吳侯還不等韓笑把整句話講完就直接掛了電話。
王山大叔？他要和吳侯一起過來？
韓笑完全搞不清現在是什麼情況，只能瞪著電話啞口無言。
王娜一邊擦眼淚一邊朝韓笑這邊看，可能是覺得韓笑剛剛的對應很怪吧。
“……吳侯他問你心情怎樣。”
韓笑對王娜轉述吳侯的問候。
王娜聽到後也露出和韓笑差不多的疑惑表情，但還是回答了韓笑。
“不算壞。”
在這樣回答後，王娜用力吸了一下鼻子。
“明明是因為我的關係才輸了……我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韓笑把電話掛回牆上，然後嘆了口氣。
王娜真的很笨拙。她非常直率，而且笨拙。
“其實我也沒有多不甘心就是了。”
“……”
“這可不是因為我一開始就打算把獎金都給你的關係喔，我想理由還更單純啊。”
韓笑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繼續說下去。
“因為……我們不是玩得很開心嗎？”
韓笑接著看向王娜。王娜也呆呆地回望韓笑，然後又哭了起來。
不過她流下的不是悔恨的淚水。
因為帶著笑容落下的淚水裡，是不可能帶有悔恨的。
“好啦，你是要哭到什麼時候啦？”
“我才沒在哭。”
王娜收起剛剛的笑容強辯著。
不過韓笑也不打算反駁她，只是對她聳了聳肩。
“好啦，你說了算。不過等一下有客人要來耶。你打算怎麼辦？”
“……客……人？”
“嗯啊。你要躲進房間裡去嗎？”
“……要看客人是誰。”
不用想也知道王娜會這樣回答。
雖然這讓韓笑稍微猶豫了一下，但總覺得要是瞞她更不好。
“是吳侯和——”
“我不想見他。”
“王山大叔。”
在聽到最後這幾個字後，王娜真的停止了哭泣。
“……怎……麼會？”
“我也不知道。他們在電話裡面沒說清楚。”
“我們……應該有辦法還錢了吧？”
“很輕鬆啊。不過投資競賽的獎金還要過一陣子才會發下來啦。但我倒是有點在意他們要來幹嘛，因為感覺好像不是來找李莎的。”
王娜聽到韓笑這麼說，皺起眉頭。
但就連韓笑也搞不懂他們的來意呀。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咧……”
“……我不知道。”
王娜揉揉眼睛，接著就像變身英雄似的換上了一副凌厲的眼神。
“不過等遇到他們就知道了。”
“說得一點也沒錯。”
王娜改變了。而且這個改變應該是朝著相當好的方向。
韓笑和王娜都沒有再多講什麼，就只是比鄰坐在桌前泡了熱可可來喝。
雖然韓笑不記得是由誰先開始的，但直到門鈴響起之前，韓笑他們兩個人的手都在桌子底下交疊著。
在放開手的時候，韓笑感到幾許落寞。
“嗨。”
韓笑一開啟公寓大門，吳侯的爆炸頭馬上就出現在韓笑的視野中。
而在他旁邊則站著像亡靈般消瘦，只有雙眼散發著銳利光彩的王山大叔。
王山大叔和王娜雖然面對面，但兩個人倒也都沒舉止失措。不過王山大叔看起來就不像會主動發難的人，所以這當然是因為王娜成長了許多。
而且韓笑他們現在也已經確定能清還欠債了，或許王娜就是因為這一點所以能保持沉著吧。
“所以你們來這兒到底有什麼事啊？”
韓笑和王娜並肩而坐，王山大叔和吳侯則是坐在韓笑他們對面。
王山大叔提了個像是硬殼公事包的東西過來，吳侯倒是兩手空空。
“連杯茶都不招待一下嗎？”
“你店裡也都是自助式的吧。”
“是沒錯啦……哎，那就算啦。關於我們要來談的事情嘛……”
吳侯看了看他旁邊的王山大叔。
“我是已經有和李莎小姐提過了啦……”
王山大叔這麼說，但韓笑和王娜也只能面面相覷。於是吳侯抓了抓頭，說道：
“她果然沒跟你們說啊……”
“到底什麼事情啦？”
“抱歉啦。王山先生，還請您說明一下吧。”
“嗯……”
王山大叔像嘆氣一般的點頭，然後伸手到椅子下面，直接在地上把公事包開啟，從裡面拿出一隻袋子放到桌上。
那是一隻看起來用了好一段時間的麻布袋，是以耐用為唯一賣點的樸實樣式。
“這裡有十五萬人幣。”
“……啥？”
“我希望你能拿這些去幫我賺錢。請盡你所能的……將這些錢……”
韓笑並不覺得王山大叔現在是在開玩笑。
但是他所提的要求在韓笑聽來就只覺得是個玩笑話，於是韓笑看向了王山大叔拿出的那個袋子。
王山大叔把袋口開啟，朝下一倒，一束束的紙鈔滾了出來。
所有鈔票都是用得舊舊的，以橡皮筋捆著。
這副景象儼然是黑幫電影裡的一幕啊。
不過在韓笑眼前的卻是現實，而且這些錢恐怕也都是真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