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笑筆直盯著畫面不放，回答道。
“因為訊息還沒公佈，所以這也是當然的吧？買賣雙方手中的機會是一半一半啊。但我們既然已經知道這支股票接下來會跌，再怎麼樣就都得將它趁早賣出不可。就是因為我們這樣操作，所以股價一開始才會跌。但因為其他人並不知道韓笑究竟掌握了什麼訊息，單純就是想跟我抗衡而買進，所以股價就漲了，這是很合理的狀況。韓笑不是說過交易就像可以慢出的猜拳嗎？”
尤其這種會吸引很多愛賭博的人聚集的股票更是如此。
現在在場的這些人，應該都已經很習慣這種投機的動態了不會錯。
“可是……”
王娜低語道，她的手放開了韓笑的手臂。
然後她開始溫吞的操作起自已的手機。
“……”
韓笑看著王娜將數字輸入她的程式裡，開始計算起來。
“沒用的啦。”
“……可是……”
“我不是說過這和那種交易不同嗎？”
眼看股價現在正確實的、以無法用“緩緩”來形容的節奏爬升，會感受到壓力也是理所當然的。
但韓笑看著依賴程式的王娜，不知為何心中就是湧上一股接近輕蔑的感覺。那個曾如此受韓笑倚重的交易程式，此刻在韓笑的眼中就像一臺老舊而該淘汰的過時手機；緊巴著那程式不放的王娜，看起來也像是個什麼事情都要參考星座占卜的小女生。韓笑在這時已經再也無法將她當成一個韓笑會想與其合作的夥伴了。
“就叫你別試了啊。”
因為韓笑實在沒辦法眼睜睜看著王娜墮落為那樣的存在，所以反射性的對她這樣講。
但王娜卻這樣回答韓笑。
“我現在也只能繼續完成自已能辦到的事。”
她臉上的表情交雜不安與緊張。她的表情說明她並不是個只顧一味反對韓笑說的每句話、目中無人的女孩子。
“新聞……來了嗎？”
韓笑想是還沒來吧？
隱藏在她那含蓄提問方式中的弦外之音被韓笑清楚聽了出來，讓韓笑緊閉起嘴巴。
現在的時間是下午四點。雖然的確是不早了，但距離本日收盤還有一個小時。
“韓笑，這狀況果然怪。我不懂為什麼價格跌不下去。從這支股票的平均成交量和以前的資料來看，跌不下去太怪了。”
“……”
面對緊抿著唇的韓笑，王娜繼續問道。
“新聞呢？”
再次被她問了這問題的韓笑只能據實回答。
“……還沒來。”
據李莎所說，王山大叔會在今天五點整的時候來訪。
聽說大叔他特別去跟有交情的銀行拜託，要對方通融一下把銀行視窗的辦事時間特別為他延長。
而韓笑他們的計劃則是一到今天股市的收盤時間便衝出門去，把所有的現金都提領出來清償債務。
還剩下一個小時。
一切的事情都會在這一小時內塵埃落定。
就在韓笑這麼想的瞬間，買單又再度轟然登場，韓笑聽到王娜倒抽一口氣的聲音。
她像是望著快從桌上掉下的玻璃杯，停止呼吸盯著股價的變化值。
韓笑非常清楚她現在一定在心裡對天禱告說：“停下來、停下來、快停下來”。而縱使韓笑對寧森的話深信不疑，不知何時卻也握緊了拳頭，手心出了很多汗。
韓笑白痴啊？
正當韓笑在心中這樣痛斥自已的同時，股價終於在1089這邊停止了上漲。
“……吶，真的沒問題嗎？”
王娜再一次的對韓笑問道。她感到很不安。
韓笑則是在擦掉手汗的同時，對她回說。
“你相信我啦。”
事到如今韓笑也只能這麼說了。
“但價格都沒跌下去。不管從過去的哪個期間來看，只要出現這種情況的話，以統計結果來說——”
“誤差咧？”
韓笑打斷王娜的闊論，對她這樣問道。
話說到一半突然被韓笑打斷的王娜，臉上的表情不是不快，而像是嚇了一跳。
這才讓韓笑察覺到自已對她說話的口氣已經變得很強硬。
“……你之前不是才說過，計算都可能會有誤差嗎？”
韓笑為了表示自已沒生氣，只好接著補上這一句話。
“……是這樣……沒錯……”
“嗯，那就是誤差吧。”
再來雖然韓笑沒有明確指出這點，但王娜的程式確實不是絕對完美。
這個程式在之前也常常有失算的紀錄。
尤其是在投資競賽的最後一次交易中，王娜的計算可說完全失準了。
雖然就機率上來說，程式計算有失準的可能也是理所當然，因為預測並非百分之百會成真，而就只是預測而已，並不是說什麼便是什麼的聖旨。
但現在韓笑可是用真正的錢在做交易。有很多人的人生全懸在這筆錢上了。在這筆錢上，綁著韓笑、陳莉以及其他很多人的命運。
要是韓笑在這裡失敗的話，將會使很多人流離失所。他們之後的下場便會遭到有權有勢的人凌虐；他們之前咬著牙死命打拼而累積的所有家當全會被奪走，成為掠奪者們口中的魚肉。
韓笑此刻正是為了許多人的夢想，而在這裡堅持著。
但王娜又為什麼這麼不願意信任韓笑呢？
她臉上不安的神色愈來愈濃。她不時往韓笑這邊偷瞄的視線，像是隨時會脫口對韓笑說“是不是現在就把交易結束掉比較好”似的。
說實在的，要是照韓笑目前為止做交易的標準來看，其實這次的交易也早該收手了。
因為要賺到錢的必要條件很單純，就是不要在交易中賠錢。
所以韓笑平時只要發現股票快要開始虧錢，便會立即做結清。藉此把虧損壓在最低限度，進而守住無數的微小利潤。
但今天韓笑他們做的並不是那種型別的交易。
韓笑他們現在做的並不是那種交易啊。
為什麼王娜她就是不明白這點呢？
韓笑帶著焦躁的心情想著，而後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
韓笑像是彈跳般地轉頭看向王娜，而她也怯怯地回望韓笑。
“？”
此刻在韓笑心中全面響起了“該不會……”這三個字的警報聲。
該不會……王娜她現在是故意對韓笑說這些話的吧？
正因為這次的交易關係到一大群人的夢想。這群人夢想著這次幸運是不是終於會降臨在自已頭上。而除了這以外，這次交易也是韓笑為了讓自已立於金融街大門口的前哨戰。
但就只有王娜跟別人不一樣。就只有她一個人沒把夢想寄託在這上面。
王娜說，她的夢想是和韓笑以及李莎——或許還有陳莉等她所親近的人——共同在這所公寓中安靜的過日子。要說這夢想無慾無求是沒錯。要說這夢想很純真，當然也沒有錯。
但這渺小的夢想如實表現了王娜衷心的期盼，實際到杳人笑也笑不出來的程度。要是這樣的話，現在的王娜是不是有著這樣的想法？如果這次交易失敗，韓笑是不是就不用離開這裡了？
若A等於B，B等於C，只要有A就一定得匯出C的結果。以王娜直線的思考方式來看，她非常可能真的這麼想。但這卻是一種太過幼稚，笨拙到杳人感到不忍的思考方式。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到了四點十五分。韓笑還有一部分餘力留在最後這張賣單上面。既然知道最後股價會下跌，那韓笑要選在股價漲到極限的時候賣出獲利才會大。
然而王娜似乎將這個策略誤以為是韓笑心存猶豫。
“韓笑……”
王娜叫了韓笑的名字。那聲音像是她整個人就快被不安壓潰似的。
但韓笑此時選擇裝作沒聽見她叫韓笑。
要是韓笑在這時候對王娜渺小的夢想起了共鳴、起了同情，而不在這個最棒的投資機會中，於最佳的時間點，用最好的手法進行交易的話，韓笑就不算是個投資家了。這樣韓笑就不能算是個投資家了啊！
於是韓笑一直盯著畫面不放。
韓笑能痛切地感覺到王娜這時已經不只是在旁邊禺爾朝韓笑偷瞄，而是巴巴的望著韓笑。
“……韓笑……”
“你吵屁啊！”
韓笑終於對她怒吼出聲。
但王娜卻沒有因為這樣就回瞪韓笑。
她只是露出了一種像小狽犯了錯而挨主人罵似的眼神。
“……抱歉。”
韓笑說完這句話，就再度將目光轉回手機螢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