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才能開啟被遺忘的時間。

白晝黑夜顛倒變幻,溯洄淵中的妖魔,恐怕早就遺忘日升月落的時辰,也許修正他們的黑白之時,能讓溯洄淵在同一個時空之中,到時候封印之地應該會出現在凝結的時間中。

“你知道溯洄淵有多少被鎮壓的……”她想說怪物,又想起這人也是怪物中的一員。

“一千三百二十一個。”萬相似笑非笑。

“我想我們應該找到封印之地了。”

萬相面色跟著凝重起來,“在哪裡?”

“在混亂的時間中。”她其實不太確定,不過為了讓他盡心幫忙,還是裝出肯定的樣子,“麻煩閣下讓這一千三百二十一個……人,將心中的時間調到日將出,夜將退之時。”

萬相眼睛一亮,呢喃道:“你果然和他一樣……”點頭離去。

天合仙門對弟子練功修行的時間格外嚴格,卯時,三下晨鐘響徹天合仙門,卯時三刻,所有弟子必須到長明殿集合背誦仙門精要。

天該亮了吧,那個瘦竹竿又要敲那口破鍾,想起這個心內就煩躁。

梨落半睡半醒中,捂住自已的耳朵。

不知多久,捂住的耳朵,被一股強力扯開,腦袋晃來晃去,晃得她想吐。

“多吉……牛多吉……醒醒!”模糊遙遠的呼喚慢慢清楚響亮起來,飽含焦急擔憂。

梨落艱難地睜開雙眼,一張粗憨黝黑的男人臉龐出現在上方,看見她醒來,滿臉喜悅,“多吉,你醒啦,我還以為你要被那馬蹄子一蹄子蹬下地獄了!嚇死我了。”

“多吉……是誰?”梨落腦子渾渾脹脹,後腦傳出鈍鈍的痛感。

“你啊,多吉,你不會傻掉了吧!”男人瞪大牛眼,看著自已的好兄弟。

“我是誰?”回憶一片空白,她是誰?梨落越去想這件事,就頭痛欲裂,當她試著將自已帶入多吉的名字,疼痛居然消減許多。

“我是多吉……”她用乾裂的嘴唇說出這句話。

一些奇怪的記憶湧了進來,她是多吉,是櫟國軍隊的一個步兵,在鎮壓作亂的流民時,一匹屁股被砍了一刀,失去控制橫衝直撞的戰馬,把正在將鋼刀刺入敵人胸膛的她,一蹄子撅昏了過去。

“幹他個鱉孫,嚇死你爺爺我了,你不知道我把你從戰場揹回來,你腦瓜後面血嘩啦流,還以為你真活不成了!”

眼前男人的姓名在腦裡跳出,多吉虛弱地坐起,發現自已躺在一間殘破的茅屋。

有些不太習慣,但還是伸手拍拍好兄弟的肩:“辛苦你了山虎,下次記得給我請個大夫吧。”差點被他晃死。

“想好事你,大夫那麼貴,我怎麼可能請得起。”山虎看他真的摔傻了,哥倆的情況賣身都賣不出三個銅板,出診費又這麼高。

看來很窮啊,多吉默然,心中總有些奇怪的說不出來的感受。

過了三四日,多吉腦後的傷口已經結痂。

他常忍不住去撓發癢的傷口,總被山虎一巴掌把手拍下來,傷勢好轉,多吉的記憶也慢慢恢復,很多模糊甚至久遠到遺忘的記憶,都在腦海纖毫畢現。

他孤兒一個,無父無母,十二歲時想賣入王宮做一個吃喝不愁的中人,因為長相難看,發育不良被拒收,十六歲,天降災荒,大旱四年,人間幾乎都是因飢餓逃荒的流民,起義不斷,匪寇成群,餓殍遍野,白骨棄荒,王國上下一片動盪, 君王開始大量徵兵鎮壓各地叛軍匪寇。

多吉為了混口飯吃,進入縣裡一支千人的護城隊伍,已經半年沒發軍餉,他們也無可奈何,能有一口飯吃,比起城外餓成皮包骨,易子而食的流民已經很不錯了。

後來成千上萬的流民攻入了城,為數不多的糧食被搶劫一空,士兵稍微抵抗一下,各自逃命而去,留下滿城百姓淒厲的嚎叫與遮天蔽日的火光。

山虎就是在這種境況,揹著腦袋流血,人事不省的多吉逃出城,來到郊外一處無人的村舍。

可多吉心裡總有些不費勁,有時候腦子裡會冒出陌生的,沒有歸屬的感覺。

不該這樣的,他早就習慣了顛沛困苦的生活,只要有片席子,有口野菜,他一個人哪裡不是家呢。

心中卻越發孤寂起來,常常坐著發呆。

又過了七八日,兩人將身上的餘糧吃完,不得不打算往後的生計。

“聽說西北有一支起義軍,規模比咱這王宮軍隊大得多,而且運糧車沒斷過,那裡的兵不捱餓還發的起軍餉,已經連打幾十場勝仗,現下沒幾日就要打進王都,要不咱投奔那去吧。”

山虎已經做好決定,到哪裡都是混口飯吃,不如跟個穩定有前途的。

多吉猶豫道:“可……那些都是叛軍,咱的王都還在,去投靠叛軍,不就成叛徒了嗎?”

“嘿,都到這時候了,王都抵禦不了多久,況且國君昏庸,國母無德,生下個災星太子,讓櫟國年年饑荒,餓死多少人,蒼天已經告訴我們,櫟國完了!”

“那和太子什麼關係?”多吉擰著眉頭,不明白一個人怎麼能引起大旱饑荒戰爭。

“都說了是災星,你不知道他一出世,天降暴雨,淹死了一城的人,最可怕的是,這個太子長了雙綠眼睛,跟地獄裡的惡鬼一樣。”

多吉在的縣城離王都很遠,他聽路過的商人說起過都城的繁華奢靡,聽的多了,做夢夢見王都的城門都是金子做成,城牆用大米與白玉鑲成,珠寶首飾掉在大街都沒人去撿,每個人穿的衣服都像縣丞的那樣光滑柔軟……

這樣漂亮的王都,怎麼會住著像惡鬼一樣的太子。

“現在十幾路叛軍都打著殺太子,救萬民的旗號,太子會死,櫟國也會滅亡,咱們早做打算,跟著個勢力大的起義軍,混個軍身,吃喝不愁,要是幸運,首領成了王,咱可能跟著當官呢,到時候,我可得娶上最俊的姑娘做媳婦,然後把俺爹俺孃的墳風風光光修整一番……”

山虎越說越興奮,眼前似乎已經浮現官職加身,光宗耀祖的畫卷。

多吉眼前只有荒草不生的田野,烏鴉成群蹲在樹上,殘破乾癟的屍體到處都是,他覺得糟糕透了,去哪裡都一樣。

不,他忽然冒出一個衝動的念頭。

既然天下已經大亂,既然他恢復自由,既然去哪一樣。

他為什麼不去傳說最繁華的王都看一看。

總是貪生怕死,混吃混喝的多吉,竟然也會冒出這樣的念頭,他自已都嚇了一跳,自從被那戰馬踢了一腳,他好像變得不像自已了。

山虎聽完他的想法,完全不贊同,看傻子一樣看他,“兄弟,你腦子是真被踢傻了,這可是在打仗,越往王都,交戰的軍隊越多,到時候你就等著被馬蹄子踏扁吧!”

多吉主意已定,他這一輩子就想吃飽飯,最大的夢想是頓頓有肉,現在他有了更宏偉的夢想,去王都,他乾瘦黃癟的臉因為這個想法紅潤光亮起來。

見勸不動他,山虎只好獨自離開,兩人分道揚鑣,臨別,山虎玩笑似的捶了幾下多吉的胸口,神情露出幾分莊重嚴肅:“多吉,希望你一路化災成吉。”

多吉拍拍他的肩,轉身踏上北上的路程。

五月,天地像個大火爐,這個時候阡陌兩旁的地裡應該覆滿齊膝的小麥,粗布麻衣的男人女人們下地割麥子,窒悶的空氣裡只剩不停的刷刷聲,一片無聲又熱鬧的農忙景象。

現在,眺目遠望,大地土黃,乾裂縱橫,寸草不生。

多吉穿著草鞋,路上樹都枯死了,連一塊乘涼地都找不到,方圓百里不見人影,大火燒過的斷壁殘垣已經冷卻,留下一堆堆黑褐色殘渣。

他口渴地厲害,目光逡巡四周,找尋解渴的食物。

一抹青綠躍入眼前,他短暫忘了路程的勞累,奔向黑色牆壁下,一棵長勢喜人的青草。

土壤鬆軟,多吉輕易就拔了出來。

連帶著草根,還有草根盤繞著的光禿禿的白色頭骨。

看大小是個小孩子的頭骨,一雙黑洞洞的眼眶,裡面住了一些蟲子。

多吉難過地將青草和骨頭重新栽回土中。

埋結實後,拿出腰間的彈弓,瞄準殘垣休憩的烏鴉,打下一隻,也不拔毛,掰掉腦袋,吮吸它腥臭的血液,總算解決了渴的問題。

就這樣一邊走一邊解決吃喝,渴了喝烏鴉的血,餓了,他是不肯吃烏鴉的肉,用彈弓打鳥和田鼠,十頓裡九頓吃不上飯。

又走了半個多月,他終於看見零散的人影,偶有逶迤軍隊,帶著黃塵滾滾,他能躲多遠就躲多遠,那些走在後面計程車兵個個含胸駝背,面帶飢色,誰也懶得花費力氣去擺動腦袋觀察四周。

山虎會在裡面嗎?他偷偷望著走過的隊伍,直到徹底沒影,才敢走出來。

朔風來臨時,多吉來到了夢寐中的櫟國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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