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蘆蕩棄嬰
長篇歷史人物傳記小說
《大唐茶聖陸羽》上
唐本慶 著
一、蘆蕩棄嬰
唐開元年間，唐玄宗李隆基即位後，起用姚崇、張嘉貞、李元紘、杜邏、張九齡等人為相。他們各有所長，並且盡忠職守。此時的唐玄宗虛懷納諫，並採取了整頓吏治、改革各項制度等一系列的有效措施，使得大唐帝國出現政治清明、政局穩定、經濟繁榮的大好局面。但由於封建經濟的發展，也加速了土地的兼併。王公百官及權貴富豪巧取豪奪、比置莊田、恣意妄為，廣大勞動人民仍處在水深火熱之中。
此刻，唐王朝的大殿內，文武大臣手持笏板分列兩旁。唐玄宗李隆基由公公高力士陪同跨了進來。他朝整個個大殿掃視一遍，在龍案前坐定。群臣當即跪在玉階前，齊聲呼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隆基道：“各位卿家平身！”
眾大臣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山呼禮畢，一旁的高力士向前跨上一步，高聲宣道；“各位大臣，有本早奏，無本退朝！”
一箇中年官員一聲：“臣有本奏！”跨了出來。只見他劍眉鳳眼，白麵短鬚，眉宇間充滿剛正不阿的凜然正氣，正是吏部尚書李齊物。李齊物朗聲奏道：“自吾皇登基以來，整頓吏治、改革各項制度，使我大唐出現政治清明、政局穩定、經濟繁榮的大好局面。可是，有少數官員利用手中的權力，屯田置地、巧取豪奪，弄得民怨沸騰。如不加管制，後患無窮……”
李齊物話音剛落，一個賊眉鼠眼、滿臉橫肉的大臣立即跨了出來，正是李隆基的弟弟李範。李範憤憤地道：“陛下，李大人危言聳聽，臣不敢苟同。屯田置地有什麼不好？比如癸丑年大旱，朝廷派河道使張大人開一條渠，引淮河之水灌溉田地。河渠打張三田間過，張三不允，繞李四地裡行，李四不答應，引水的渠道幾年也沒有挖通。如今汝王爺將那些地方的地圈到一起，不到一年的工夫，引水渠道就修成了。這是福是患不是一目瞭然了嗎？”
旁邊一個大臣見說，立即站出來附和說：“衛王言之有理！臣附議！”
隨後，兩旁的官員紛紛站出來說道：“臣附議！”“臣附議……”李範見狀，臉上不覺充滿得意之色。
這時，站在文臣上首的一位官員跨了出來。只見他寬面突額，面帶微笑，給人一種親切和善的感覺，正是後來成為大唐宰相、素有“口蜜腹劍”之稱的李林甫。李隆基道：“亞相有何見喻？”
李林甫道：“陛下，臣認為，李大人說的也有李大人的道理，衛王爺說的也有衛王爺的道理，都是為了我大唐的江山社稷。如今河南尹王大人任滿，不如讓李大人出任河南尹，兼水陸運史，也好給大夥做個榜樣，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李林甫分明是在替衛王李範說話，要將李齊物貶出京城。明明是在損人，說出來的話卻比唱的還好聽，也難怪人們要給他安上“口蜜腹劍”的標籤了。
李隆基道：“亞相言之有理，准奏！”
長安大街上，車水馬龍，展現著京都的繁華。
一輛馬車駛過來，上面坐著兩位官員，一邊坐著剛剛下朝的李齊物，另一邊坐著個略顯清瘦、卻精神矍鑠的中年官員，正是禮部員外郎崔國輔。崔國輔道：“明眼人一看就清楚，說的冠冕堂皇，分明是要把大人趕出京都！”
李齊物道：“離開這是非之地，也並非是件壞事。大人你也和李某是‘一路貨色’，見了看不慣的事情不說就憋得慌，對於那些人終究還是要多加提防啊……”
另一輛車上，坐著的則是下朝回來的李範。回想朝堂上與李齊物唇舌相交的情形，他臉上仍掛滿難以抑制的愜意和快慰。
此刻，廣袤的原野上，一個官奴模樣的人騎著一匹快馬沿著一隴隴良田兜圈子——他正是衛王府上的管家，受衛王之命，在騎馬圈地。一群衣衫襤褸的農人上去攔阻，擁上來一群凶神惡煞的府丁，一頓皮鞭抽得眾農人滿地亂滾……隨後，那些失去土地的農民從各個村落很快聚集到一起，成為一股怒潮朝長安城湧來。
衛王的府第前，門口是兩蹲高大的石頭獅子，獠牙暴突，面目猙獰。兩扇佈滿銅釘的硃紅大門雙門緊閉。街道上奔跑著一群衣衫襤褸的農民，一個個群情激昂、義憤填膺，一起到衛王府討說法來了。人們吵吵嚷嚷聚集在王府門口，有的拍打嵌在門上裝著虎頭鐵皮的鐵環，有的振臂吶喊，嘈雜的叫喊聲合著門環的叩擊聲連成一片。
門開處，出來一隊手持刀槍和皮鞭的府丁，分兩列擺開。最後出來的是一個留著山羊鬍的中年漢子，正是那個騎馬圈地的管家。管家將手一揮，眾府丁揮舞著皮鞭朝聚集在門前的人群沒頭沒腦地抽去。隨後，管家用手一指，一箇中年漢子被幾個家奴從人群中架了出來，強行在一份契約上按上手印。隨後，人群中的人一個挨一個被拖出來，強行按手印……王府內，衛王李範手持一張張按上手印的地契顯現出一陣陣得意的獰笑；大街之上，便是一群群失去土地的農民呼天搶地的哀嚎……
荒漠的原野，彎曲的便道。道上出現一長溜逃荒的人流。幾個大姑大嬸扶著一個將要臨盆的婦人來到路邊一間破敗不堪的茅屋前，匆匆將孕婦擁進空蕩蕩的破茅屋內。孕婦要分娩了，幾個年齡不等的婦人進進出出忙做一團……隨著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孕婦終於產下一個瘦小的嬰兒……產婦來不及看一眼自已的孩子，就被一個抹著眼淚的男子強行抱走，丟棄於荒郊野外……茅屋內，產婦呼天搶地的悲嚎，以及眾人無奈的唏噓與嘆息聲連成一片……
瑟瑟秋風，吹拂著凋零的蘆蕩。淡淡的秋霜，捎來絲絲涼意。每天清晨，西塔寺的住持僧智積禪師都要起來練一趟羅漢拳，這已成為他多年的習慣。他剛剛練完拳，天才放亮，只見小沙彌法廣抱著掃把、揉著惺忪睡眼從廟裡出來，見智積禪師站在門口，不覺嚇了一跳。他剛想退回去，卻被智積禪師叫住：“法廣徒兒。”
法廣轉過身來，“哎”了一聲，畢恭畢敬地站在那裡，問:“師傅，什麼事？”
智積禪師朝湖邊蘆蕩示意道:“那邊那麼多大雁鬧騰了一早晨，是怎麼回事，過去看看！”
雁叫處離覆釜洲約半里多路，灘上長滿了蘆葦。法廣拖著掃把過去一看，只見蘆蕩裡躺著一個嬰兒，一群大雁在周圍和上空盤旋,久久不肯散去。他一聲“媽呀！”忙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回來。
聽了法廣的述說，智積禪師覺得十分蹊蹺，當即同法廣一起快步朝蘆蕩走去。
此刻，燦爛的朝陽早已驅散了湖邊飄渺的晨霧。當智積禪師和法廣趕到那裡時，只見襁褓中的嬰兒靜靜地躺在蘆蕩中，三隻大雁張開寬大的羽翼，為他遮擋爬上東空顯得越來越強烈的陽光。唯恐他渴著，還有幾隻大雁輪流銜來湖水喂到他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