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令嬪
如懿從養心殿出來後便魂不守舍，惢心在一旁勸慰道:“主兒，您別把皇上那些話放在心上，皇上待您的情意我們都看得清楚。”
抬頭望了望紫禁城的天空，如懿輕嘆道:“你們看得清，本宮卻是一點也看不清楚了。”
她實在不明白魏嬿婉究竟哪裡好，能得弘曆如此青睞。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御花園，如懿神思恍惚間，一抬頭就看見了滿園灼目的紅梅。
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了，凌雲徹悄然出現在瞭如懿身後。
“貴妃娘娘……”
如懿慢慢回頭，見到是凌雲徹，她似乎鬆了一口氣，原本鬱鬱寡歡的眉眼也帶了幾分笑意。
“是你啊，你怎麼會在這裡？”
“今天的事少，早上巡邏的時候見御花園梅花開得正好，想著休息的時候來這裡看看。”
凌雲徹望著如懿，突然話鋒一轉:“許久不見娘娘，娘娘似乎瘦了不少。可是因為嬿婉……令貴人的事情？”
惢心本來在一旁靜靜聽著，但這時候也開始覺得凌雲徹和如懿的對話有些出格了。
如懿再怎麼說也是皇上的嬪妃，兩人話裡話外怎麼會如此親密。
也許這就是超越男女之間的情誼？
惢心覺得不太能說通，但如懿是她的主子，她當然不能說主子的不是，她應該要忠心如懿才對。
“本宮無事，左右後宮嬪妃這麼多，皇上要寵誰，也是皇上的事情，倒是你，還在因為這件事傷神嗎？”
提起魏嬿婉，凌雲徹的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酸楚，他近來總是想到魏嬿婉那日給他說的話，過去的魏嬿婉是那麼明媚動人，現在卻變成了這副野心勃勃的樣子，他怎麼可能不痛心。
當然，即便凌雲徹不願意承認，但他心裡其實還有更隱秘的心思，如果魏嬿婉沒有這麼得寵，或許他心裡還平衡些，可如今魏嬿婉在宮中風頭無兩，他心裡越想越不是滋味。
就像原本應該落在自已手裡的珍寶他沒有珍惜，卻被更好的人一朝奪去，珍寶的光彩也愈發奪目，偏偏他還連再努力的資格都沒有。
因為他的對手是弘曆，是當今聖上，更是全天下最尊貴的人。
“現在說這些也無益了，我也沒有那個資格再去想什麼，只是晚上經常會夢見以前和她在一起的時候，醒來後卻發現都是假的。”
如懿聞言緊緊皺起了眉頭，她不太明白，弘曆也好，凌雲徹也罷，為什麼個個都會對魏嬿婉牽腸掛肚。
誠然魏嬿婉的確有一副好樣貌，可是在這後宮裡從來也不缺美人，魏嬿婉不過是個唯利是圖的人。
如懿瞧不起，也看不上她這樣的行為。
“你記著魏嬿婉，她未必能夠想到你，你也該自已顧好你自已的前程。”
凌雲徹不知為何，提到這裡，神色更加黯然了:“我並不是一個渴望虛名的人，在哪裡都是一樣的，曾經我是為了她，現在我倒是不知道這樣努力，究竟是為了什麼。”
“那你就努力找到下一個目標，未來，你還會有更愛的人，也會有愛你的人。”
如懿提到這裡，便又帶著些許憧憬了:“若不是身在皇宮，在尋常百姓家，做一對布衣夫妻，想必會更加幸福吧。”
凌雲徹剛想贊如懿聰慧通透，便聽見前方一陣喧鬧。
魏嬿婉字字機鋒，懟得金玉妍無處可退，她是囂張的，亦是生動的，就像這盛發的紅梅，耀目而絢爛，這是她身為寵妃的資本，也是獨屬魏嬿婉靈魂的不屈與抗爭。
同時，金玉妍話裡對魏嬿婉的貶低，如懿和凌雲徹也是一字不漏地聽了進去。
魏嬿婉在啟祥宮受的苦難，兩人不是不明白，也不是不知道，只是當時都認定了魏嬿婉反正不會被折磨死，便沒有采取行動。
那他們現在又有什麼資格來對魏嬿婉的自救方式指手畫腳。
但是如懿顯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她只看見了魏嬿婉恃寵而驕，身為貴妃，她看見這樣的場景，理應上去阻攔。
可是……
如懿想要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弘曆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是否還是會繼續縱容魏嬿婉。
她把目光放到凌雲徹身上，只見凌雲徹只是愣愣地望著魏嬿婉，喃喃道:“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她……”
於此同時，魏嬿婉落了轎，不知怎麼回事，一回頭就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凌雲徹和如懿，她目光平靜，如今再見凌雲徹，就像見到了陌生人，這樣的視線讓凌雲徹心底又是一沉。
三人遙遙相對，魏嬿婉懶懶地朝如懿行了一禮，便轉身離開了。
堪稱張揚跋扈，這樣的姿態讓如懿緊緊攥住了手帕。
如果弘曆看見這樣的魏嬿婉，他還會喜歡嗎？如懿隱約覺得，她已經沒有辦法再維持平靜了。
——
“令貴人讓嘉貴人去了慎刑司？她倒是個膽大的。”弘曆聽見這個訊息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還笑了起來。
他早就看這個後宮不爽了，全是些沒有規矩的，還只會添麻煩，金玉妍還是最不安分的那個，聽見金玉妍的遭遇，弘曆沒有任何反應，反而是好奇魏嬿婉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素來溫柔小意，怎麼會這樣做？”
進忠自然是向著魏嬿婉，把金玉妍今天話語裡貶低魏嬿婉的事情添油加醋了一番，又藉機把陳年舊事也翻了出來，仔仔細細給弘曆說了魏嬿婉在啟祥宮被金玉妍刁難羞辱的那五年。
他的口才本就很好，現在說起這些，更是講得情腸動人，叫人聞之落淚。
到了最後，進忠都多了幾分真心，還抹了抹眼淚。
“令主兒怕皇上擔心，畢竟嘉貴人是玉氏的人，皇上少不得要顧忌幾分，便一直沒有給皇上詳細提這些陳年舊事，只想著好好與皇上過好日子，誰知道今天又被嘉貴人如此羞辱。
“端著燭臺跪在地上一整宿，天天吃餿了的飯菜，扇耳光打板子更是家常便飯，這樣的磋磨便是男子也受不住，令主兒一個女兒家，又怎麼經得起啊。”
弘曆聞言只覺得這個世界果真是太過荒唐了，金玉妍這樣苛待無罪宮女，簡直是蛇蠍心腸，這時候魏嬿婉並沒有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為什麼要受到如此虐待？
“這件事，連你都知道得如此清楚？”弘曆望向了進忠。
進忠連忙道:“皇上，其實這在宮裡也不是什麼秘密了，就連皇后娘娘和嫻貴妃，都是知道的，畢竟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曾經啟祥宮這樣大張旗鼓虐待令主兒，這一傳十，十傳百，早就傳開了。”
弘曆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把怒火壓下，且不說其他人，如懿和琅嬛在他面前永遠都是一副溫柔善良的樣子，就像見不得人間疾苦一樣，卻也能預設金玉妍做出這種齷齪事情，還真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好，好得很，個個都知道，就朕不知道。”
茶杯被猛地擲到地上，濺起一陣水花。
進忠連忙跪下:“皇上息怒，是奴才多嘴。”
魏嬿婉身上的新傷舊傷加起來不少，但她在弘曆面前還未曾真的提過金玉妍半句不好。
究竟是真的善良，還是在提防自已，不信任自已？
弘曆本意也沒有想過要處罰魏嬿婉，只是想要把魏嬿婉傳來養心殿試探一番，如今卻連試探都不忍心了。
他是死而復生的人，比起前世，這世的弘曆更加在意曾經遺失過的溫暖。
況且這段時間的相處，他也是真的喜歡魏嬿婉的性子，如今聽見了她的遭遇 更是覺得魏嬿婉可憐、可愛也可敬。
哪怕這是不同的世界……
“你只是說了實話，有什麼錯，起來吧。”
弘曆輕輕嘆出一口氣，眼裡的情緒無比複雜。
“傳朕的旨意下去，永壽宮令貴人，性情柔婉，頗得朕心，卻無辜遭此無妄之禍，朕為表安慰，特封為嬪，下個月十五行冊封禮。”
此話一出，進忠喜不自勝，更加確信自已把寶押在魏嬿婉身上是真的押對了，同時也是真的震驚於弘曆竟然對魏嬿婉愛憐到了如此地步。
“遮，奴才這就去辦！”
初封就是貴人，又在同年被封為令嬪，想要看魏嬿婉被弘曆厭棄的人都落了個空。
而且弘曆對這事的態度也耐人尋味，字字句句都在安慰魏嬿婉，卻一字未提金玉妍，原本對魏嬿婉充滿敵意的後宮嬪妃現在已經把這份情緒轉為了恐懼。
如此偏愛，從未曾有，只怕以後便是百花殺盡，唯獨魏嬿婉一枝獨秀了。
雪化的時候化一整夜，那紅梅又豔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