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一炷香功夫後走進一處山坳,隱隱看到前方林中有三輛騾車,三匹駿馬。直至近看,發現騾車上坐著三個人。這三個人李莊認得,正是鏢局的李大李二李三。

李大李二李三原本都不姓李,三人原本是結拜的江洋大盜。二十年前,在機緣下與李通相識。其後一來二去結為朋友。混跡江湖極不容易,他三人乾脆與李通一起幹起了鏢局。因為身上揹著人命,索性更名為李大李二李三,與李通做了異姓兄弟。

李莊跳下馬來,上前問候道:“大伯伯,二伯伯,三伯伯!”

駱新等人也下馬致意。

李大李二李三紛紛點頭回應。李大開口道:“諸位院士辛苦,我等先在此謝過!”

說罷,李大看向李通,關切之情溢於言表:“莊兒,此行路途不遠,只需兩日足可入境刀國。只是兩國邊境多有盜賊出沒,務必小心謹慎。”李莊點頭應諾。

李二關心更切,直接說道:“如若有狀況,也當在今日傍晚時分。如若應付不了,你與幾位朋友先走便是,無需顧及我等。”

李三附和道:“是了是了,錢財乃身外之物。爾等年紀尚小,一切以性命為重。”

李莊聽罷心中一暖。三位伯伯不曾婚娶,一直將他視為已出,打小便帶他吃糖玩樂。此趟雖說是生死鏢,但父親已然將鏢局的精銳盡數而出。韓師傅與三位伯伯,武藝不弱於父親母親,若非怕被人瞧出端倪,父親母親也隨他一道送鏢了。

韓師傅岔開話題,說道:“幾位老哥,我們九人分組三組,速速出發吧。”眾人表示事不宜遲,即刻分組安排任務。

韓師傅騎馬在隊伍前頭,李大駕著第一輛騾車緊隨其後,駱新坐在車內。林書瑤趕第二輛騾車,曾佳柔坐於車內。第三輛騾車上坐著趙登雲李莊,李莊駕車,趙登雲在車內看守。李二、李三騎馬在最後護衛。

三輛騾車,只是將富人家中日常出行的馬車套在了騾子上。每輛馬車裡都放進了裝滿黃金的鐵箱,再蓋上些絲布。隊伍前後間距十多丈,加之眾人都是尋常裝扮,瞧著彷彿是富庶門戶春日郊遊一般。

車隊所行之路是一條蜿蜒曲折的山路,不一會兒已入上古地界。 上古縣的山路並不好走,崎嶇且狹窄,兩旁樹木叢生,不時有鳥獸的叫聲傳來,更添了幾分荒涼之意。趙登雲與李莊前些日子剛從上古縣回衢郡,當日之景象歷歷在目,兩人都沉默無語。反倒是林書瑤與曾佳柔,兩人左顧右盼,天南地北的聊著。

駱新坐在騾車上,四下無事,便與李大聊起了騾子。

鏢局所遣的三匹騾子,身形巨大,站高已超過成年男子。足力強健,耐力極佳,拉著大幾百斤的騾車在如此山路上如履平地。

騾子的耳朵時不時地輕輕抖動,似乎在聆聽著周圍的聲音,但它的目光始終平靜而溫和,沒有一絲的躁動。那雙眼睛,宛如秋水般清澈,透露出一種與世無爭的寧靜。騾子那種老實巴交的神態,彷彿早已習慣了負重前行的日子。

“騾子當真是個寶,尤其對我們鏢局來說,雖不如馬匹敏捷,但是餵養方便,吃苦耐勞,一頭騾子可抵二十個勞力。騾子性情溫順卻善懂人意,無需催促打罵,駕馭騾車比趕馬車也輕鬆不少。而且騾子能活四五十年,死後還可賣與藥房。只可惜騾子只能由馬驢雜交而來,並不能產子繁衍。”李大聯想到自已亦無子嗣,言語中逐漸落寞。

駱新見李大由此感慨,雖然心中言語萬千,卻也不便多說,只是輕嘆一聲回應李大。

駱新心中想到:都說“富不過三代”,多半是因為人富有之後窮奢極欲,守不住財,家道中落;亦或是飛來橫禍,時局動盪,財富極易流失。可是窮人呢?窮人可以世世代代窮下去麼?恐怕也難。即使窮人勤儉良善,與世無爭,可幾代之後窮得揭不開鍋,娶不上妻,那不也如同這騾子一般,無後了麼?

“如此想來,我等恐怕皆是富人之後啊!”駱新嘆道,“這到底是天意所為還是人性所致呢?”

李大在車頭回首望見駱新神色迷離,說出的話也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心中想到:恐怕也是練武練得傻了。我是打小命苦,流離失所後顛沛江湖,看見騾子辛苦不免感嘆一二。這小子十齡之身便已由公家豢養,武院院士薪俸更是高過尋常官吏,有啥好感嘆的?

李大用馬鞭輕輕敲了一下車窗,輕聲問道:“小友在武院,年俸幾何啊?”

駱新緩過神來,老實答道:“不多不少,年俸百兩。”

李大聽完,尷尬笑道:“不錯不錯。”說完,迴轉身來,朝前狠狠抽了騾子一鞭,輕吼一聲,“啊駕!”

騾子吃痛,雖不明為何捱打,也只是輕叫一聲,叫聲介於馬和驢之間,不似馬匹嘶鳴,倒更像抽泣一般。其餘兩匹騾子聽到前者嘶叫,立馬有所感應,紛紛加快了腳步,奮蹄向前,隊伍行進速度不覺中快起來不少。

……

雖是山路行走,但遠遠地看到日頭已有小半沉入地下。此時日頭的光輝不再刺眼,變得柔和而蕭索。整個山路被一層金色的光紗籠罩,遠處的山峰似乎在由金色轉為淡紫色,宛如仙境一般。天漸漸暗淡了下來。山間的小溪在夕陽的照耀下,依舊波光粼粼,山風襲來,略有絲絲涼意。

突然間,韓師傅舉手示意隊伍停下,他似乎捕捉到了一絲不尋常的響動。其他人立刻警覺起來,車外六人迅速檢視四周,尋找可能的藏身之處。 車內幾人也將鏢局備好的武器取出,準備隨時遞給幾位鏢師。

片刻之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後方傳來,幾個身影從林中竄出,手持利刃,攔住了前路。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為首的盜賊大聲喝道,聲音渾厚有力,這開場詩震盪山間,絲毫不亞於韓師傅途中所喊“合吾”之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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