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黃河萬里沙，浪淘風簸自天涯。如今直銀河去，同到牽牛織女家。
海記憶體知已，天涯若比鄰。
墨染傾城在這蒲坂鎮的鐵牛村歇息了四天，過完今晚，他就要出發了。
“你還會回來嗎？嘻嘻。我奶奶說你是一個行俠仗義的好人。”七歲的水兒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墨染傾城。
“那就看天意了，如果我和鐵牛村有緣，一定會再回來的。也替我向你奶奶感謝這麼些天來的照顧。”墨染傾城答道。
“你這孩子，快回去睡覺，又亂跑，真不聽話。”水兒的奶奶來到墨染傾城的房舍把水兒帶了回去。
“明天早上你就要離開這裡了？”水兒奶奶問墨染傾城。
“是的，我得趕緊去查清一件重要的事。”墨染傾城回道。
“我給你準備的了乾糧和水，明早記得帶走。”水兒奶奶說道。
“謝謝你們。”墨染傾城說道。
說完，水兒奶奶便回去了。
墨染傾城走出房舍，四處看看。
“轟隆隆……”晴朗的夜空打了個響雷。
說也奇怪，這三月初的天氣就像一個陰鬱的孩子，剛才還好好地，眨眼間就起風開始變臉，沉重的烏雲壓了下來，草木隨風搖曳。
頭頂上的蒼穹，泛著閃電，把地上那一堆堆的蔓草，都埋進了蒼茫的霧氣中。
墨染傾城想到水兒家的柴火垛還在露天擺放著，便趕緊過去在柴火垛上蓋了一層麻布，不讓被雨淋溼。
豆大的雨點，隨著風，下了下來。
墨染傾城屋裡點著的蠟燭“倏”地一下熄滅，四周一片黑暗。
“咕隆……”一道金色閃電直衝遠方的樹林，擊中了一棵槐樹，瞬間火光四射冒，迸濺四周。這光的星星點點，似要照亮沉寂、喚醒生靈。
“未遊滄海早知名，有骨還從肉上生。莫道無心畏雷電，海龍王處也橫行。”
墨染傾城現在雨中，手握長劍，渾身都被浸透，眼神集中一線，彷彿要在這雷雨的“伴奏”下，凝神聚氣，歷練下劍法。
“好詩好詩！”
不過，這雨落在他的身上，又有一絲柔和之力，從修長的身軀散開，飛濺似漣漪。
一劍又是一劍，不斷的橫劈雨面，每一次變幻招式，他的劍都能輕易穿越細微的雨滴而且均勻的進行分削。
“蒲鐵匠，工藝！匠心！傳承工藝和匠心才能鑄造一把好的寶劍！”
鐵匠鋪那高個鐵匠的話還遊蕩在他的耳邊。
“蕩劍式—掉劍式—撩劍式—破劍式—離劍式—玄劍式”
墨染傾城一口氣出了六招，而這玄劍式，是在上述五種劍式的基礎上，他又衍生出第六種。
他將內力慢慢運到長劍之上，一劍之出，竟隱隱有風雷之聲。
“水是天下至柔之物，天下莫能與之爭者！水的力量看起來柔和，但是卻也非常可怕，俗語云，滴水穿石！連一滴水都能夠將一顆石頭穿過，更加不要說寶劍。不過，水的力量是溫和，越積越強，隨著時間的推移，造成的力量越強。我的劍力量雖強，但是將每顆水珠分隔卻很難，水的包容性太強了……”
在墨染傾城心中，“匠心”就是一種境界、高度、精度。
如何把匠心用在劍術上，均勻把雨面劈開，是他向自已劍術的一個挑戰。
一連十招，他手中的劍重複著一個動作，長劍橫起雨面，一劍、兩劍、三劍……乃至萬劍。
“鐵牛！鐵牛！我最大的練劍對手！”說著，墨染傾城步履似劍，踏著雨痕，趕到村外的黃河邊。
河水涵蕩澎湃，浪濤滾滾，彷彿要把夜空吞噬。
“九曲黃河萬里沙，浪淘風簸自天涯。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狂沙始到金。”
“風蕭蕭兮易水寒。鐵牛，鐵牛！你就是我今夜的對手！”
隨著一聲凌厲堅定的話語，墨染傾城雙手緊握，對著河面行了個禮。
“撲通”一聲，墨染傾城連人帶劍縱深跳入水中。
冰冷、刺骨、顫抖，渾濁的泥沙，充斥著他的身軀，他在水中的每一分一秒都覺得窒息和死亡在逼近。
漸漸地，墨染傾城呼吸緩慢，沉入了河底，身軀開始傾斜、漂浮、變冷，內心和靈魂的力量開始激發和醞釀。
大約過了三十秒，墨染傾城閉著眼吐著氣泡還是沒知覺。
四十秒……五十秒……
六十秒……
“噌，噌，噌！”，墨染傾城猛然甦醒，即刻睜開雙眼，手迅速握緊似要脫離的長劍。
他，迅速恢復了體力。
驀然間，透過搖晃不定的河面，那一瞬間，墨染傾城好像發現岸邊上站著一個人影……
泥沙在漩渦裡慢慢散開，視線也逐漸變得清晰。確實，岸上站著一個人，個頭不大！
他顧不得這些。因為他稍一不留神，泥沙就會湧入他的眼睛、鼻子、口中奪取生命。他只有一個念頭:挑戰鐵牛！
呈現在他面前的，有四尊鐵牛，身軀壯碩，闕狀雄特，其矯角，昂首挺拔，足以任重，足以勵猛。堅足以抵，強足以拒。目光似怒，雙耳如聕。其處有度 ，其伏甚固。
此刻，墨染傾城的身體凝聚了劍、詩、人、雷、電、雨的氣力，再加之四尊鐵牛的雄、渾、厚、重、猛、高的氣勢，化鐵為金，化險為夷，雙氣合併。
四尊鐵牛，就是四個對手，他強大的對手。河底的泥沙再次捲起，狂風怒吼，水底都在微微顫抖。
“不愧是九曲黃河萬里沙，浪淘風簸自天涯。”墨染傾城心裡暗示。
他被河底的風流吹得來回搖晃，站不穩。但他握住青鋒劍，準備再次出擊。
只見他用心感悟，閉上眼睛，將自已手中的劍貫去水的力量，對著鐵牛，一劍揮出。
這一劍，橫劈泥淖，劍氣緩緩向前蔓延，一會兒功夫，又被鐵牛固若金湯的氣勢給彈了回來。
他使出渾身解數，又來了一劍。
這一劍，豎斬流沙，劍氣迅速向前衝擊，直抵鐵牛。
“嘭”的一聲巨響，鐵牛身後的漩渦被破開一個大口子，牛身上堆積的淤泥、河沙迅速往口子裡猛灌。
慢慢地，裂開的口子開始合攏，四尊鐵牛的模樣變得清晰起來，看上去熠熠生輝。
不一會兒，河底又恢復了原樣，四尊鐵牛又被埋沒在泥沙中。
“嗖”地一下，墨染傾城帶著長劍從水底穿出，直抵地面。
而他即將落下的時候，換作雙手持劍，將劍鋒刺向地面。
“噌，噌”，劍鋒深深插進地面，他深吸一口氣，即將把劍鋒產生的劍氣彈射出去。
這時，他左前方又出現了那個人影，個頭不高，反而正向他靠近。
如果是敵人或者其他山中異物，墨染傾城必將全力以赴，將這一道劍氣揮灑出去，可他看清了，這是農家的水兒，那個可愛伶俐的七歲孩童，正向著這邊跑來。
“糟糕！這長劍的劍鋒已在支撐自已的身體和能量，已彎曲到極點，如劍氣誤傷了水兒，後果不堪設想！”墨染傾城心急如焚。
關鍵時刻，他使出深身氣力，猛地一個急轉身，忍受著手腕被扭動一圈甚至有可能被折斷的疼痛，強行改變了劍氣爆發的方向。
這股劍氣，改變了原有方向，衝向了墨染傾城身後的一棵大樹。
“啪”地一聲，劍氣命中大樹，將粗壯的樹幹一分為二，瞬間炸裂、倒下。
這時，墨染傾城雙腳剛好著地，水兒也正好跑到他的面前。
墨染傾城收起長劍，將水兒抱起，用手將她面頰的雨水擦去，捋了捋貼在臉蛋上的頭髮。
在經過短暫的數秒鐘後，河面周圍才恢復平靜。
雨，還在下著。墨染傾城寶劍歸鞘，抱起水兒，走向村裡。
“嘻嘻，你怎麼不睡覺呢？我在門縫裡看見你在外面淋雨，便跟了過來。”水兒說道。
“你這小丫頭，剛才我在河邊練劍，如果不改變劍氣方向，恐會取你性命。”墨染傾城心疼地說道。
“你的手怎麼了？在流血。”水兒看著墨染傾城的手，問道。
“沒事，剛才受了點輕傷，無妨。”墨染傾城回覆道。
墨染傾城此刻的手在滴血。因當時翻轉的氣力太大，劍氣的初始爆發力割傷了手腕。
在他心裡，手腕和身體受傷也算不了什麼，對於劍客來說，就是修煉提升到無愧於心，如果傷害了水兒，他將會終身悔恨。
就這一會兒功夫，水兒竟在他的肩膀睡著了。
墨染傾城看著水兒，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意。
他輕輕地將水兒抱進奶奶的房屋。
“在水中練劍，本來就比陸地上練劍更加困難，因為水的阻力更加大，每一劍的抽出，意味著承受更多的阻力，因而，當自已適應了這種阻力，在陸地上出劍後，他的出劍速度將會更加的快，更加的流暢。”墨染傾城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鐵牛！鐵牛！黃河水，奔騰呼嘯，橫躍千里，雖大山不可阻擋；巨城不能抵擋。水，造福萬物，潤澤天地；涓涓細流，亦能聚少成多，終成綿綿江河，乃至無邊無際的玄海……”
他的內心，開始想象出了一幅水的世界，開始領悟水的本質，水的玄奧！
不知道過了多久，墨染傾城的眼睛爆射出一道精光，臉上露出笑容，不禁仰天長嘯:“明白了！明白了！”
水雖柔，但是天地間萬物皆不能與水相爭；看似柔軟，實際上蘊含著天地間最強大的力量，如以弱勝強，以微小的力量將那些看似堅不可摧的東西全部淹沒沖毀。這一切，皆是因為水的包容，水的連綿……
自已想要做到一劍將河面分隔兩截，唯有將自已融入到水的世界中，以柔和的力量發揮出無敵的毀滅力量，而這時候，自已的劍術也就到了剛柔一體，達到了劍罡的境界。
按照劍法的境界，墨染傾城算是達到了劍法第一境界－以力勝之的圓滿境界了，劍術中級門徑！
墨染傾城再次看向奶奶孫女家的房屋，她倆都在熟睡。
“這夜，雖然雨很大，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但能讓他們今夜傾聽著雨夜的聲音，讓他們和村子的人們安心入睡，也算是一件好事。”墨染傾城心裡這樣想著。
一切順從天意。
墨染傾城拿出包裹裡的一些碎銀，放在了奶孫倆房屋的窗戶口。
早晨，天剛矇矇亮，雨停了。墨染傾城收拾好包裹，給馬兒解開韁繩，拽緊籠頭，快步向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