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脫身

少校在被兇險的能量波動炸飛時，從始至終都保持著清醒。

他能感受到自已在氣浪和焦躁的高溫中被裹挾著，身體在空中翻滾，最終被拋向斜坡上的地下停車場。

在飛行的過程中，他本能地護住了自已的頭部，但他的左胳膊在撞擊中不幸撞上了攔車杆，而停車場的攔車杆也在他的衝擊下彎曲折斷。

他的身體如同一片沾滿露水的枯黃落葉，沿著斜坡直直摩擦下來，然後是不由自主的翻滾。連續轉了幾圈，最終重重地撞上了一輛停放在一旁的小電驢，這才停了下來。

“啊，操！”

防毒面具裡的少校頭朝下腳朝上靠在小電驢上，捂著自已的胳膊忍不住的慘叫起來，但由於裝置優秀的隔音效果，他只能自已消化自已的慘叫。

他可以感受到自已的左臂肱骨從中間折斷，肱骨下沿裂成了兩瓣，然後被緊縮的肌肉拉扯向上，上半沿肱骨就像支點，如槓桿般撐開兩邊的血肉，痛苦的膨脹起來。

腿上當作支架的霰彈槍還牢牢綁在原位，沒有損壞的跡象，右腿也完好無缺，他還能站起來。

想著，他咬咬牙，將最後一劑鎮定劑插入了終端與滯留針中，設定推注強度，然後把被槍掛在脖子上，用右手撐著那輛稀巴爛的小電驢掙扎著爬了起來，然後一瘸一拐的尋找起與他一同被氣浪掀翻炸飛下來的駕駛員。

地下停車場的入口已經被樓塊瓦礫堵死了，外面的人進不去，裡面的人出不來，應該是不用擔心外面那堆鬼東西的。

但感受著外面一個接一個的爆炸響動，地下停車場天花板一次又一次的掉落粉塵，他心中不禁泛起一片惡寒。

一隻那種惡畜可以用絢爛嗜血的爆炸將一條街區化為齏粉，而這接二連三的爆炸代表了什麼自然不必多說。

蘭州多年經營的龐大城市毀滅了，徹徹底底毀滅了。

想得越來越多，少校感覺自已的腦子已經有些不清醒了，他不得不拍打自已的頭盔，讓自已別繼續迷糊下去，然後繼續尋找駕駛員的身影。

直到約莫11分鐘後，他終於找到了駕駛員，或者說，一部分的駕駛員。

少校不再有力氣將這塊壓著他戰友半個身子包括腦袋的巨大水泥板挪開，也沒有辦法拔出那根深深插入手臂的鋼釘。

沉默是痛苦的，他撿起了士兵的槍，背在背上，然後默默往地下室停車場處，以自已最快的速度蹣跚著走去。

雖然地下停車場一般都是具有人防工事性質的，但他總不能困死在這裡。

那些天殺的惡畜還在外面一次又一次的爆炸，如果他們盯上了其他的生物質，比如來支援的部隊，比如檢查站點計程車兵，或者手無縛雞之力的，衛星城市，縣級市和各個城鄉結合部的，無辜的人民群眾們。

少校不願意再想下去，如果不想發生那些慘案，那麼他就必須出去。

而現在唯一的出口，只剩下地下四層，配電室中，那扇巨大的，由軋製鋼、複合材料、水泥以及錫塊與大量的鉛塊建造的，可以抵擋核彈的，具有有線通訊設施以及多條通道的核人防工程大門。

也不知道配電室裡的那個天殺的鬼東西還在不在，希望最好別在他即將帶著情報資料逃出生天前把他給敲骨吸髓融成肉汁。

想著，少校正了正思緒，帶著兩把步槍走上了前往地下核掩體的道路。

可能是之前士兵們火力足夠充足，把怪物殺的太光，少校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什麼扭曲而極具攻擊性的屍塊。逃離，爆炸，犧牲，被迫重新回到這停車場，剛才的一切就像恍如隔世。

他就這樣端著槍一步一步往前彳亍著，左腳在地上留下一個一個已經不再明顯的血腳印。

漸漸的，少校感覺有些頭暈，眼睛睜不開，眼皮不由自主的往下耷拉，疲憊如同山呼海嘯般席捲了他的腦子，關節酥酥麻麻的，神經纖維異口同聲要求他暫且休息，然後美美的睡上一覺。

困，好睏。

不知不覺，他身子一歪，險些倒在地上，但歪道的失重感讓他立刻清醒，急忙穩住身形。

然後，他關閉了鎮定劑的推送器，然後將一管藍色包裝的藥劑插進了另一個滯留針裡。

那是一管腎上腺素。

沒有過多猶豫，少校在防毒面具飲水器中灌入了一些葡萄糖溶液補充糖分，隨即決定繼續趕路。

已經快到了，再不完成著挨千刀的任務就說不過去了。

這次任務結束後，還是從86749退到地方上吧，自已這一條破手一條廢腿，已經不能繼續為社會主義祖國在隱秘戰線戰鬥下去了。

穿過地下三層迷宮般的牆體與車輛，他再次站在了那扇金屬活板門前，然後抬起了開啟所有戰術盒子電筒配件的步槍，砰砰砰幾槍打碎活板門的鏈子鎖，接著飛身跳了下去，讓尚且完好的右腿落在地面上。

接著，他在地面上一個翻滾，接著便開始用步槍遠光燈掃射整個配電室。

也就是在這時，他再次看到了那個在光譜上不可言的色彩惡畜。

但這一次，少校絲毫不覺得這殺千刀的王八蛋有什麼美的，他恨這個東西，他厭惡這個東西。

他厭惡那些以低劣物質承諾般光芒勾引人類的手段，厭惡那些酒色財氣光彩下的糜爛，厭惡這狗王八蛋帶來的腐化，厭惡它假惺惺的、春風般的、會吃人的溫暖。

少校沒有陷入那鬼東西的誘惑，他在防毒面具下死死盯著這挨千刀的雜種，雙目圓睜，一條條紅血絲就在爬滿了他的眼白。他只是在拖著殘軀不擇手段的前進，然後將步槍上的強光帶著怒火，如砍刀一般劈砍向那東西蛇蠍美人般的無形之軀。

那東西在少校的步步緊逼下倉皇逃竄，從發電機後躲到影子裡，然後又躲到下一個地方。

一人一色就這樣僵持著，直到少校走到了走廊的盡頭。

那裡是一扇牆體大小的圓形齒輪避難所大門，一大塊鉛塊和錫箔做成的蓋板改在它的金屬原件上，少校用左邊胳肢窩夾住步槍，反手便將其掀開，在上面的數字按鍵上飛快的按下了863、749、501這三串數字組。

“咔噠！”

齒輪狀的大門劇烈顫動著，接著往後一退，開始朝一邊滾去。

而也就是在少校分心輸入資料組時，那沒有被照射的色彩惡畜找到了機會，發了狂一般撲向少校，而少校立刻抬起步槍槍口對準了那宇宙級的邪惡生物，強光再次砸向了它的面門。

此時，核掩體大門也被開啟了一道通道，少校立刻閃身衝了進去，接著便按下電鈕關閉大門。

那色彩明白了他的操作，也不管不顧了，中了邪一般撲向少校，那種毀滅世界的白色高能光芒開始在其周身迸發，能量在聚攏，它想要炸碎這裡的一切，包括這個不知死活，沒有一點眼力見的低劣碳基。

最後，留在地下室中的，只有瘋狂的白光，巨響，之後的，便是黑暗。

無垠的黑暗。

西北大地，等待著白晝之光再次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