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下雨天你會想起誰
清晨的花園裡瀰漫著微薄的霧，保鏢們到了換班時間，急匆匆地從灌木叢裡穿過被露水沾溼了黑色的衣褲。
天氣晴了兩天現下又開始變得陰沉，夏語起床後練習了一會瑜伽，在廊下吃了點堅果，忽然看見濛濛的細雨裡那張還沒有用過的吊床。她忍不住又走過去細看一陣，想起那天梅壑清的模樣，好像又有一陣子沒見過他了。
她在心裡默唸著，微微閉上眼，雨水悄然落在面頰上，有些清涼有些冷。
“下雨了，您還是回屋吧。”猛然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夏語睜開眼，看見那個雋秀的青年沉寂著萬年不變的面癱臉站在傘下。
雨傘高高的舉過頭頂，再也沒有雨水打溼她的髮梢了。
“喲，好久不見，林總捨得放你回來了？”夏語不滿地看他一眼，說話的模樣有些陰陽怪氣，緊接著就轉身往屋裡走。
梅壑清隨後跟著她，一把傘恨不得長腿似的跟上去，“林總擔心您的情況，要我提前回來了。”
想不到林允則還有點良心。夏語嘖嘖了兩聲，並不太相信。三兩步跳上了走廊淡淡地對身後的男子說，“你回來的正好，今天我不想在家吃，你陪我一起出去，順便再買些東西。”
梅壑清收起雨傘，看著少女半垂的側臉輕輕點頭。
大約半個小時後兩人出了門，尋了一家早點鋪兩人對面而坐，兩碗牛肉麵擱在桌上熱騰騰冒著白氣。
“你再不吃麵就要涼了，這麼香的牛肉麵不要浪費啊！”夏語邊吃邊說，還不忘囑咐一聲不肯就餐的梅先生。
“這樣的事被林總知道了不好。”沉默良久，梅壑清才吐出一句話。
“怕他幹什麼。”夏語一聽到林允則就頓時變了口氣，“不過只是吃頓飯而已，難不成他還能要了你的命？”
“您之前不是和林總打賭說一個人也能過下去嗎，所以，現在我陪不陪您也都不重要。”青年眼神清淺的看向她，平靜的臉色看不出什麼情緒。
夏語抬眼看著他，忽然間神色不悅，她也不說什麼，嚥下一口牛肉放下筷子，打量著一本正經的梅壑清。
“您這就吃飽了麼？”梅先生看她就吃了幾口的麵條，驚訝地問。
“我心情不好，吃不下了。”夏語嗆聲。
梅壑清愣了愣，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瞭然道，“是因為天氣緣故吧，又開始下雨了。”
這話接的夏語鬱悶極了，她感覺胸口憋著氣，下不來上不去，瞥見青年那人畜無害又誠懇認真的臉最後只能無奈地說道：“不是因為天氣，而是因為林允則。”
“什麼？”
“因為他總是一聲不吭就！”夏語忽然停頓下來，神情逐漸凝重，“沒什麼……吃麵吧，就當我是和你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就這樣坐到一起吃一碗麵應該不是難事吧？”
梅壑清靜靜地看著她。
“我從來沒有覺得一個月像現在這樣漫長過……下次你在離開之前記得和我打聲招呼，好歹讓我知道你要走了，心裡有個準備。”夏語的說話聲越來越小，她望著面前牛肉麵靜默了一會，忽然拿起筷子又繼續吃了起來。
毫無頭緒和邏輯的話讓梅壑清摸不清頭腦，他茫然失措的看著對方，不知道為何，眼前的女孩看起來很平靜，可是平靜之中卻藏著不與人知的哀愁。
“如果對方不能理解你的心情，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你想做什麼，那即便是置身於人群當中，也不過是將你的孤獨無限放大罷了。”
那一晚孟小羽的話再次襲上腦海，他略微頓了頓，一瞬間眼色變得柔軟，二話不說拿起筷子就大口吃上了麵條。
青年的反應讓夏語有些意外。
難道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夏語在心裡止不住地默唸，吃麵的間隙裡悄悄看一眼對面的男子，他也就二十多歲的年紀，可能比她本身還小了幾歲，眼神雖然冷冽清雋但卻透著明亮乾淨的光芒，怎麼看都像個心地善良的人。
如果他真的心地善良，我可以和他做朋友嗎？
看著大口吃面的青年男子，她在心底小聲問自已。
雨勢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變大，兩人在附近超市置辦了一些用品後，沒過多久就準備回家了。
這一次購買的食材並不多，梅壑清問了一句“夠不夠吃”，夏語把臉轉向一邊淡淡解釋著“下雨天不好拿東西”之類的話隨口搪塞了，青年也沒多想，兩手拎著食物，和夏語一同去車庫取車。
少買一點就可以多出來一趟啊。
夏語在副駕駛上默唸著，眼神飄向灰色的天空，雨水擊打在車窗上，把她的思緒毫無保留地帶回了那個時候——和李謹丞出行的那天也是這樣，她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窗外一片車流，天空下著大雨。
明明那天聽見他說有喜歡的人了，心裡難過、憤怒、又無望來著，可為什麼等到訣別之後卻發現，能夠回憶起來的關於他的全部，只有曾經共處的那些美好和快樂呢？
原來，多愛多恨都沒有用，當一切只能用“懷念”二字概括，她才恍然大悟。
一朝人去，萬事皆空。
紅燈處，梅壑清見旁邊的人發呆太久忍不住關懷兩聲：“孟小姐您沒事吧？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夏語如夢驚醒，“啊？沒有啊，就是……想到以前一個朋友而已……”她胡亂地笑笑，讓自已的表情看起來沒那麼離譜。
車內安靜下來了，梅壑清放了一首鋼琴曲，夏語強制自已不去想什麼，把頭轉向一邊看向窗外淡淡唸叨著一句：“這雨什麼時候才能停呢，好幾天都沒見著太陽了……”
一旁的梅壑清聽見微微側目看了看她，並沒有搭話，接著又行駛了一段路之後他找了個車位靠邊停下。
“孟小姐，您在車裡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說著他就摘了安全帶下車了。
“喂，你幹什麼去啊！”雨下得有些大，夏語急忙開了車窗想叫他回來，無奈青年的身影卻越來越遠，最終隱去在細密的大雨中。
一家裝潢精巧的街邊花店裡，漂亮的玻璃牆邊滿開著各式各樣的玫瑰和綠植，屋內暖色的燈光和這個灰色的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透亮的雨珠從遮陽篷上大顆大顆掉了下來，店長向外張望一陣，正想外出將花盆搬進屋內，誰知剛走到門邊一個高挑的青年忽然衝了進來，他的頭髮和衣服都已半溼，抬起頭來便露出一張清雋冷峻的面容。
店長愣愣地看著他，後退一步仰起頭來問，“這位小哥，你這是？”
青年直起身來，禮貌地笑著問道：“請問……有向日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