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馬腳
沈知之兩步衝上前，焦急地上下打量姐姐有沒有受傷。
確定沈慧仍然完好無損只是神色有些受驚後，他才放下心，轉頭看向一片狼藉的灶臺。
細心清洗乾淨的紅薯塊滾落一地，切成齊整小段的豆角灑滿鍋臺，兩顆雞蛋碎在灶沿，光潔圓潤的蛋黃在地上摔成一攤，沾滿了塵土。
“這......”沈知之有點呆，“發生什麼了？”
沈慧茫然無助地盯著面前這片狼藉，聲音都在發抖：“剛才有隻貓突然從視窗跳進來，搶了臘肉就跑了......怎麼辦，那是娘要用來請客的......”
嘶——沈知之心裡倒吸一口涼氣。兩個雞蛋還好說，眼下丟了一整塊肉，林娟不發作才有鬼呢！
沈慧顯然也明白這點，淚珠在眼眶裡打轉；但她只是抹了把眼睛，默默收拾起來。
沈知之在一邊幫著把地上散落各處的紅薯塊撿起，一邊努力想著對策。
“姐，你知道那貓是誰家的嗎？”這種物資匱乏的年代敢直接衝進人家裡搶食的野貓，早就被驅趕得差不多了；剛才那隻估計是誰家裡養著的，不怕人。
沈慧愁容滿面，重新舀水洗菜，聞言嘆了口氣：“那貓動作太快了，影子都沒瞧清楚，只知道是隻白貓。”
算了不管了，得先把這件事遮過去才行。沈知之心一橫，伸手在粗糙的灶沿重重一刮——白淨的手臂上登時現出一片血紅的擦痕。
嘶——他輕輕抽氣，真的好痛啊嗚嗚。
“呀！”沈慧一驚，小心地握住他手臂沒有受傷的位置，湊近了仔細檢視，“怎麼，這，你幹什麼呀！”她被嚇了一跳，甚至有點語無倫次。
沈慧滿眼心疼，拿水瓢舀了乾淨的清水細細淋洗傷口，又小心翼翼吹了吹：“你要嚇死我了！”
“姐，一會娘要是說你，我就跑到她面前給她看我的傷口然後大哭，把火力全吸引到貓身上。”經過姐姐溫柔的處理，傷口火辣辣的痛感似乎都消失了，沈知之笑著對她說。
“你這傻小子！”沈慧又氣又笑，恨不得狠狠掐紅弟弟白淨微鼓的臉頰；又捨不得下重手，最後只能不輕不重拍了下他的頭。
“我不要你用這種方式給我擋著！再有下次，小心你的小屁股！”
沈知之抱頭，乖乖求饒：“我錯了姐，這不是情況特殊嘛，以後絕對不會了！”
對上姐姐嚴肅的眼神，他連忙舉起右手：“我發誓我發誓！”
沈慧瞪他一眼，又低頭小心翼翼吹了吹傷口，輕嘆一聲。
“以後別再做這種傻事了，沒有意義。娘她......只會因為我沒有照顧好你更生氣。”
知道她心裡難過怨懟，沈知之湊過去把頭輕輕靠在沈慧肩上：“姐，我可在乎你呢。”
“嗯，我知道，”她面上流露出一絲笑意，伸手摟住弟弟的腦袋，“你是我的乖乖阿弟呀。”
“不管怎樣，先把飯做完吧！”沈慧深吸一口氣，重新打起精神。
“我也來幫忙！”小沈積極舉手，身後小尾巴搖個不停。
***
擺上最後一盤清炒豆角，沈慧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坐到弟弟旁邊。
看著面前一整桌青菜，林娟的臉似乎也隱隱有些發綠。
“怎麼回事，我不是帶了一大塊肉嗎？哪去了？”她強忍怒火，把筷子重重拍在桌上。
沈知之扯住剛想開口的姐姐，很是委屈地哼哼一聲，把袖口擼上去露出傷口：“娘，我剛才纏著姐姐要幫忙，結果剛準備切肉就被一隻大白貓狠踹了一腳，胳膊一下子剮到灶沿，那貓搶了臘肉就跑了。”
“哎呦我的娘嘞！”沈母大驚，滿眼心疼地捧起他的胳膊，“怎麼就傷成這個樣子！”
沈知之趁熱打鐵，用時候黏著保育阿姨的勁頭對著林娟好一頓哭訴，直把她哄得暈頭轉向，只顧著心疼兒子，早把責難沈慧的事情拋在了腦後。
“我當多大點事呢，嘖，這麼點小傷就哭天喊地的，不像小子，倒像是個丫頭片子。”王芳看著沈知之細皮嫩肉的臉蛋，好像終於找到了出氣口，“還不如我家那兩個丫頭能幹。”
王勇娘原本看見一桌子綠色還有點被輕視的不高興，此刻知道人家原本準備了臘肉，臉色倒是緩和下來，幫著林娟說話：“我倒覺得這小子長得俊，配上城裡姑娘都綽綽有餘。林嫂子家的孩子長得都好。”這年頭葷腥可是珍貴東西。
一塊臘肉就把你收買了，不都沒吃進嘴裡嗎。王芳心裡咕嘰兩句，在林娟暗含警告的視線裡悻悻住嘴。
真搞砸了這婚事還不知道這女人要怎麼鬧呢。
一頓飯吃得很快，沈知之作為新時代準大學生，聽著席間幾人大談特談婦女應當怎樣怎樣的封建理論，只感覺坐立不安，彆扭極了。
這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感覺吧。他在心裡嘆口氣。好在往後的日子裡婦女的地位只會越來越高，這種害人害已的觀念終一日會徹底消失在世界上。
“姐，別聽她們的。”還是不放心，沈知之湊到姐姐身邊耳語：“毛主席可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呢！”
沈慧衝他眨眨眼。
姐，你這是懂了還是沒懂啊？
一行人各自都有事要忙，吃過飯就散了。
沈知之一路上心事重重，在腦中和088商量接下來的對策。
姐姐那頭多用用望遠鏡道具監測一下王勇的行動，應該不難抓到馬腳；自已的中考透過088對他知識水平的計算，按計劃複習也基本沒什麼問題；但是江霽那邊他們暫時毫無頭緒，只能先接觸著看看。
事情又多又雜，好在大多都擬定了初步的計劃。
加油！小沈在心裡給自已打氣。為了姐姐的幸福，衝鴨！
***
後幾天的日子倒是難得的安寧，沈知之每天在家裡看半天書，剩下半天就跟在姐姐屁股後面笨手笨腳地學著幫她幹活。
林娟和沈國棟可能是看在沈慧快要出嫁的份上，平日裡也不怎麼刁難她了。偶爾做的事引起林娟的不滿，也不過唸叨兩句，沒再動過她一個指頭。
雖然姐姐沒有明說，沈知之還是敏銳地察覺到她很滿意自已現在的生活。
他同情姐姐擁有的太少以至於如此容易滿足，又害怕這樣的想法會導致她最終妥協於爹孃指派的婚事，從此踏入無盡的深淵。
不行，得儘快抓到王勇的痛腳，先解決了這個大毒瘤才行。
沈知之心裡焦急不安，不敢在家裡人面前表現出來，只能白天黑夜有事沒事就掏出他的小望遠鏡視察王勇那邊的情況。
今晚也是如此。
沈知之洗漱完躺上床後，十分熟練地把鏡頭懟到眼前。
短暫的黑暗很快過去，視線裡一盞稍顯昏暗的油燈亮起。
桌案前趴伏著一個健壯的身影，正是被沈知之每天監視的王勇本人。
第一次見到王勇時，他還被對方忠厚老實的相貌晃了一下，險些以為誤看到了其他同名的人。
經過088確認就是本人後，沈知之再看他的目光就只剩下厭惡與鄙夷。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他心想，就憑著這人一臉憨厚的笑容，誰能想到他是個家暴出軌的混蛋呢。
眼下“裝模作樣的人渣”正彆彆扭扭地捏著一支鉛筆，歪歪斜斜往紙上畫著些什麼。
“哦？”沈知之登時坐起身，“統統你看！有情況！”
088也很是激動，蹲點了這麼多天總算搞到點真東西了。
兩人緊緊盯著畫面裡笨拙的身影，聚精會神地分辨著對方紙上書寫的內容。
“姚......妹？”沈知之半讀半猜念出頭兩個字，眼睛倏地瞪大。他早早打聽了對方上下三代，可從不知道有個叫“姚妹”的。
雖然偷窺別人信件的行為很不好，但事關人命，沈知之不得不盡可能收集一切最好能把對方直接送進去吃國家飯的資訊。
更何況，他才不信以王勇的人品，會是認真和“姚妹”談戀愛，不過是想騙色而已；抓了他也算是保護了那個女生。
流氓罪在這個時代，可是被看得相當嚴重的。小沈露出危險的笑容：“終於讓我抓到了，等著端上鐵飯碗吧人渣！”
目光落回紙面，沈知之認認真真盯著他從頭寫到尾，終於在大片直白生硬的情話下找到了關鍵資訊：“哥心裡想你想得緊，三天後咱們在老地方見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