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氣運
晚餐是很簡單的紅薯野菜餅就蘿蔔乾。
隱身了一個下午的沈父終於又出現在沈知之面前。他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女兒的缺席，沉默地吃完飯就坐在一旁抽旱菸。
沈知之沒什麼胃口，更受不了煙味，偷摸藏了兩塊餅子就溜出門回房間了。
他來回翻動著課本，心浮氣躁。
任勞任怨的女兒隨意打罵，遊手好閒的兒子寵得像寶。
文字和記憶畫面終究隔著一層，此刻親身經歷這種病態的偏愛，沈知之心裡卻只有驚怒與恐慌。
在床上翻來覆去躺到沈父沈母房間熄了油燈，他幾乎是立刻彈起來溜去了姐姐的房間。
沈慧住在廚房邊上搭起的簡易棚屋，房間窄小到只放得下一張小床。
她還沒睡，聽到門口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壓低聲音問：“誰在那裡？”
“姐，是我。”沈知之聽出她聲音裡濃重的鼻音，鼻尖一酸，“我給你帶了點吃的。”
沈慧聞言起身，把弟弟放進來。
“就是少吃一頓，沒什麼大不了的，怎麼還特意跑過來。”她溫柔地摸了摸弟弟的頭，“餅子我一會就吃，你快回去睡覺。”
“姐，很疼吧，對不起......”沈知之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只能默默低頭。
停在頭頂的手頓了一下，沈慧的聲音裡染上一絲顫意。
“說什麼傻話呢，跟你沒關係。”
“可是，就是因為我，他們才......”沈知之聲音愈發低了。
“姐姐上過初中，知道是非對錯。”淺淺的月光透過窗欞，照亮了女生微腫卻晶亮的雙眼，“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把我養大了，這是我一輩子還不完的恩情，我不能再要求他們什麼。”
“但我很開心，”沈慧笑起來，“我的弟弟長大懂事了。”
這樣一個明媚的，善良懂事到讓人心疼的姑娘，為什麼最後竟會落得這般下場。
回到房間輕手輕腳地躺上床，沈知之仍舊毫無睡意。姐姐和自已的生平在腦中輪流播放，沈知之終於按捺不住，戳了戳莫名一直安靜如雞的088。
“統統，為什麼我們從不怨天尤人，一直努力生活，到頭來卻得不到命運半分垂憐。”
“因為你們是零氣運者。”088的聲音裡沒有了往日的活潑，反而滿是同情。
“氣運？”
“沒錯。”088這回沒有再翻它的小手冊，熟練地吐出一長串話，“每個世界意識所能支配的氣運是恆定的，為了集約利用能量，往往男女主分配的最多，其餘配角零零散散也能分到一點。”
“所以你們這種邊緣人物，基本沒法分到任何氣運。想要正常生存，只能將所有人的氣運集中在一起共同使用。這樣雖然表現出運氣時好時壞的特徵，但也不會因失去能量供給遭遇極端不幸，他們被稱為低氣運者。”
“沈家莊就是一個大型集合，沈慧因為受到父母弟弟排斥呈現出被擠離集合的狀態，所以她最終成為了零氣運者，註定悲苦一生。”
沈知之默然。他總覺得自已運氣好像不太行，沒想到事實上居然是完全沒有。
“但這一切不是無法改變的！”088聲音突然激昂起來，“我們[背景板自救系統]專為零氣運者提供幫助逆天改命！這就是我們誕生的初衷。”
沮喪的狗狗眼一下子瞪大，沈知之不由驚歎道：“哇！統統你們好棒！”
“嘿嘿，我還是個新統，沒什麼成績，”小光球不好意思地扭了扭，“但是011前輩已經成功改變了數萬名任務物件的命運了哦！”
“那我們也要加油了統統！”他突然坐起身，握拳在空中揮了揮，在心裡無聲喊道：“向011前輩看齊！”
088見他抑鬱情緒一掃而空，又變回了積極小沈，終於放下心。邊向通訊另一頭連發好幾個跪謝表情包，邊在沈知之腦袋裡點菸花烘托氣氛。
088：【啊啊啊還得是前輩，宿主突然抑鬱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011：【沒事】
088：【宿主超崇拜你欸前輩！】
011：【。】
前輩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地可靠又高冷啊，088感嘆。
[背景板自救系統]總部。
022路過011的辦公桌時，很是誇張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沒事滾。”011接到好幾個臨時任務，鍵盤都快敲出火星子了。
“不是吧，你同時搞這麼多工還要陪小8聊天？”022盯著他的面板目瞪口呆，“別把CPU乾燒了。”
011忙得頭也不抬：“菜就多練。”
“嘿！你這統！”022氣得剛想罵罵咧咧，就被011動用許可權熟練地丟出了辦公室。
022坐在地上無語半晌，最終丟下一句“老大醒了你就完了！”憤然離開。
***
第二天沈知之起得很早，抱著課本坐在院子裡晨讀，為不久後的高中招生考試做準備。
兩個時代的教材完全不一樣，不過好在他也是考上過重本的人，沈知之表示區區中考，還不是輕鬆拿下。
話雖如此，好學生小沈還是認真地一頁頁看過去，還被路過的沈國棟誇了兩句。
“你好好學，到時候考個高中給你爹狠狠長長臉。”
沈知之面上乖順點頭，心裡暗暗吐槽：要不是這個年代不怎麼考試還沒成績條，恐怕沈父早就被弟弟稀爛的功課氣吐血了吧！
正在這時，林娟提著一籃子雞蛋從屋裡走出來，喊姐弟倆跟她一塊去隔壁村。
沈知之明白是要去道謝，但是為什麼還要叫上姐姐？
不會吧......他倒吸一口氣，王勇也是隔壁村的，難道是要帶姐姐去相親？
果然，從房間裡出來的沈慧身上難得穿著新衣服，甚至顯得有些束手束腳。
臉上的指印一晚上居然奇蹟般的消了個乾淨，梳洗整齊的姐姐白淨靚麗。沈知之擔憂地皺起眉頭：這副模樣想要迷倒那個王勇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然而林娟就在不遠處盯著，沈知之沒法幹故意弄髒姐姐衣服之類的事，只得憤憤作罷。一路上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後腦勺猛看。
“怎麼了小知？”沈慧被盯得不自在，“我穿的很奇怪嗎？”
“沒有，”沈知之鼓鼓臉，甕聲甕氣道，“很好看。”
“那怎麼小尾巴都不搖了？”沈慧故意逗他。
“哪有！”他哀怨地望著姐姐。你不知道自已馬上就要遇到人生第一大檻了啊！
“兒子你走得快，先去前面打聽一下知青宿舍在哪。”林娟突然喊道，“我跟你姐說兩句話。”
即便知道是在故意支開自已，他也沒法賴著不走偷聽，只能垂頭喪氣地先行一步。
“宿主宿主！檢測到前方有特殊任務目標出現！”088突然興奮地嚎了一嗓子。
“特殊任務目標？那是什麼？”沈知之正低頭踢著路邊的小石子，聞言猛地抬頭。
村口枝繁葉茂的大榕樹下，靜坐著一個身量高挑的青年，五六隻貓正“咪咪”叫喚著向他討食。聽到動靜，青年轉身看過來。
下一秒，沈知之對上一雙熟悉又陌生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