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好......好偉大的臉
清晨的日光沒有正午那般耀目灼人，明媚中夾雜著慵懶。微風拂過枝頭，嫩綠葉片輕搖，樹下青年身上星點光影流動，回眸間仿若畫中仙。
沈知之呆立在原地，下意識放輕了呼吸。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隨著一縷淺金陽光掠過青年纖薄紅潤的唇，拂過高挺的鼻樑，最後輕蹭著眼簾微微一晃，融進了彷彿裹挾著星河的眼眸裡。
088在他腦袋裡喋喋不休說著什麼，他卻暈暈乎乎一個字也沒聽清。
“好......好偉大的一張臉......”
高中時女同學們捧著手機時不時尖叫著感嘆的話語一不小心溜出口，直到青年略顯疑惑地微微偏頭，沈知之才猛地反應過來，隨即面色爆紅：“不是！我......我就是覺得你長得很好看......”他窘迫地小聲解釋。
啊啊啊怎麼把心裡話說出來了！沈知之心裡的小人蜷成一團瘋狂捶地。
“沒關係。”江霽收回視線，淡淡應了一聲。
雖然聽不大懂對方的話，不過看樣子是在誇獎自已的臉。
畢竟他也只有一張漂亮的臉值得誇獎。
江霽唇角下壓，纖長睫毛遮住眼中的自嘲。
沈知之頭一回碰到踩著他審美點長的人，這人又是自已的救命恩人，不免有些激動。
頭一陣興奮過去，他很快注意到青年突如其來的情緒低落。
本就擔憂自已脫口而出的話冒犯到對方的沈知之心裡咯噔一聲，急得眼角都微微泛紅：“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生氣就罵我好了，不用忍著。”
江霽微微一愣，難得提起來點興致。
這種被人小心翼翼照顧著情緒的感覺......他已經記不清上一次體驗到是什麼時候了。
自生下來就沒過過幾天好日子的江霽雖說已經不再期待毫無緣由的善意，但......感覺挺不錯。
他轉過頭細細打量著面前的人。
少年唇紅齒白，眼若明星，眉宇間雖帶著些仍未長開的稚氣，卻更顯精緻可愛。
此刻對方神色焦急，鼻尖微微泛紅，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紅潤唇肉委屈地輕輕抿起，好不可憐。
“不是因為你的話生氣，”村裡小孩大多調皮，格外喜歡戲弄他們這些外來知青。江霽難得見到如此乖巧可愛的小少年，聲音都不由放柔，十多年來頭一回試著哄人：“是我自已的問題。”
似是擔心乾巴巴兩句沒有說服力，江霽乾脆抱起身側的小貓送到對方懷裡。
沈知之兩眼冒星星，只覺得他溫柔又貼心。
明明自已心情已經很不好了，還會想辦法安慰他......沈知之揉了揉小貓腦殼，嘴角勾出一對小梨渦。
上輩子身體病弱，他不太敢總是和這些小傢伙們接觸，大部分時間都只能眼巴巴地在一邊看別人和貓貓狗狗親近。
剛來的幾天都在忙著適應新生活，還沒來得及做一些曾經夢寐以求的事——比如擼貓。
所以此刻，沈知之一臉幸福地撫摸著懷裡的小貓咪，不時低頭蹭蹭它毛茸茸的小臉。
他倒也沒有忘記正事。依依不捨地把小貓咪放回地面，沈知之抬起頭：“我今天來，是想要感謝你救了我。”
感受到對方的疑惑，他解釋道：“我那天落水，是你把我救上來的。”
那天江霽幫王家村村支書跑腿，回來的路上恰好經過那條河。岸邊一群著急忙慌的半大少年看到他頓時開始連哭帶叫地請他幫忙救人。
他對這種過於調皮的青少年一向沒什麼好感，把人撈上來後也沒細看就徑直離開了。
原來是他啊，江霽不知為何感覺有點惋惜。溼漉漉可憐巴巴的小孩受驚後肯定會怕得黏住人不放，又不敢過分貼緊，只能傻兮兮地攥住他衣角，眼淚汪汪地看人。
江霽眸色漸深。
他剛想回話，遠處就傳來了女人的呼喊聲：“乖寶？”
沈知之臉一紅，回頭望去，果然看見林娟挎著小竹籃匆匆往這裡趕。
“在外面怎麼還這麼喊啊。”他嘀嘀咕咕兩聲，不好意思地衝江霽笑了笑。
“很可愛。”對方回以一個微笑，弄得沈知之臉更紅了。他移開目光，衝林娟和沈慧招招手：“娘！姐姐！我在這裡！”
林娟三兩步竄過來，擔心地拉著他上下看了看：“跑這麼快乾嘛？有沒有不舒服？”
“沒有。”他無奈地笑笑，“不是你讓我先走的？”
“我是讓你走在前面一點，一溜煙影都沒了。”林娟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娘，這就是救我的那位知青。”沈知之拉著她剛想介紹，卻發現剛才這麼長時間，自已居然都沒問過對方的名字。
“我叫江霽。”接上話頭，江霽衝林娟微微頷首致意，算是打過了招呼。
“我叫沈知之！”小沈連忙也補上自已的名字。
“知、之，”江霽輕輕唸了一句，“很好聽的名字。”和人一樣可愛。
沈知之不知為何臉更紅了，惹得沈母一連擔憂地看了他好幾眼。
“哎呦呦這次可多虧了你呀，不然我家乖寶可就要遭老罪咯！”林娟咬咬牙，將手裡的籃子遞出去，“我們家條件不好，攏共也就湊出這麼50個雞蛋，對不住了啊。”
這可是整整50個！家裡三隻老母雞攢了半年才攢出來的金貴東西！林娟只感覺自已心都在滴血。沒辦法，就算是為了家裡那口子的好名聲，這謝禮她也得送出去。
江霽自然也沒接，這年頭雞蛋可是金貴東西，多攢點賣了也能多筆收入。
“應該的，心意領了，謝禮就不用了。”他淡笑著應聲。
二人你來我往推了好幾個回合，直到林娟遠遠看著有幾個王家村村民扛著鋤頭向他們這邊走過來，她才一把將籃子硬塞到對方懷裡，故意高聲道：“50個雞蛋真不多，你是我們家兒子救命恩人呢。”
“那就多謝您好意了。”江霽也挺配合地道謝。
“呦，這不是沈主任家的林嫂子嗎！”路過的村民們像是被“50個雞蛋”觸發了關鍵詞，紛紛扭頭看過來。
見是熟人，他們連忙打招呼。
“哎，上工去啊幾位？”林娟也熱情地笑著回應。她送了50個雞蛋這事還得靠著這幾位傳播出去呢。
“是啊是啊。”“林嫂子好大方！”“要不說人家是副主任呢，這思想覺悟就是高。”幾人也上道，紛紛開始誇讚起林娟的“大氣”。
“宿主！快阻止她利用江霽掙名聲啊！”088驚叫著提醒。
要知道，它的小手冊上第一條就是【特殊目標性情冷僻，須提醒宿主規範言行以免引發目標反感】啊！
完了完了，一開始兩人明明相處得還不錯的，這下子全毀了。088流下賽博淚水。
沈知之前世沒什麼親友，面對這種送禮文化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林娟故意大聲念出“50個雞蛋”才明白她想幹什麼。
“我娘她......”沈知之湊到他身邊，囁喏著不知該如何為林娟的行為辯解，畢竟事實已擺在眼前。他似乎看到了對方頭上正在瘋狂刷著鮮紅的“好感度-1”。
沮喪小狗一樣的眼神把江霽看得有點想笑：“你娘也沒做什麼，不用這麼緊張。”至少他確實得到了好處，別人想搏個好名聲也無可厚非。
不過......眼巴巴攥住你衣角的小少年果然很可愛。他略略勾唇，露出一個淺笑。有點想摸摸頭。
沈知之被那雙流露出些許笑意的鳳眼盯得有點臉熱，但還是認真道：“我代我娘給你道歉。”
江霽輕嘆一聲，順從心意揉了揉對方柔軟的發頂：“好了，我接受你的道歉，嗯？”
怎麼會被養的這麼乖。
他都有點想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