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陽山脈君山森林深處。

顧宓艱難地睜開眼,糊在眼皮上的血讓她嘗試了好幾次才看清了身邊情況。

深林裡巨大的樹冠擋住了陽光,枯草高過了她的腦袋,鼻尖盡是溼潤的腐臭味。大陣邊緣的光幕隱去,耳邊再沒有妖獸的嘶吼聲。

得救了。

額角的疼痛重錘一般一下下敲進她的腦子了,原身的記憶也一點點擠了進來。

這裡是羅浮界太儀宗管轄範圍內的君山森林,並不是自已所在的黑黎界,天璣環居然撕破了空間壁壘,帶著她來到別的小世界……

正是因為修為低微的原身在一隻命丹級的妖獸爪下狼狽逃命時,抓住了不知從何而來的天璣環,其心頭血喚醒了顧宓棲附在上的魂魄。

才讓顧宓在小姑娘斷氣的那一刻,自然而然地進入了她的身體。

命丹境妖獸還在追她,千鈞一髮之際顧宓激發了天璣環的力量,破開了眼前這個大陣,才得以險死還生。

顧宓重重地喘了口氣,縱然此刻最大的危機已經離去,可還不到放心的時候。

這副身體如果不及時醫治,她恐怕還得再死一次。

她看了看這個身體身上衣物,簡單的長衣青衫,腰上掛著太儀宗的身份牌,一個最低階的儲物袋。她強忍住識海的劇痛,掃視著裡面的東西。

這也簡直太寒酸了些……

丹藥也就是幾顆品級一般的治療外傷的回春丹、一瓶固本培元的和楊丹、小半瓶解毒丸勉強能用。

顧宓強撐著服下丹藥,卻知道這些只是杯水車薪。

不能死,她好不容易得來了這次復生的機會,她沒本錢再死一次了。

陣法裡漸漸升起了奇怪的淡紫色霧氣,顧宓一時也沒有察覺。

顧宓打坐煉化丹藥,勉強恢復了些許氣力,外傷堪堪止住了血,內傷卻越發沉重。

她擦了擦眼皮,努力打量著這個古怪的陣法。

陣法內並沒有什麼靈力波動,卻瀰漫著這無處不在的淺紫色霧氣。

靜心感應了一會兒,顧宓朝著霧氣的來處慢慢前進。

不知過了多久,顧宓虛弱掙扎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

前方陣眼處,有一個模糊的影子。

有人!

恐怕也是她的唯一生機。

許是已經到了極限,顧宓眼前的景象搖晃虛化起來。

她掙扎著來到這人旁邊。

他周身靈氣菁純內斂,修為或是在洞臺境之上。

可惜不知是她傷勢過重還是什麼別的原因,只覺這人面容模糊,竟不能看清他的長相。

她舉起手就要下殺招,片刻之後又訕訕的放下手。

差點忘記如今的自已不過是個保命都費勁的靈動期,恐怕連洞臺境周身上下的靈障都打不破。

她捂著又開始流血的手臂,察覺到了不對勁。

自已在這陣法裡折騰這麼久,可是不管是眼前這人,還是所在陣法,都沒有對自已這個外來者做出任何反應。

看著眼前這木頭一樣的人,顧宓心中不斷掂量。

黑黎界邪魔當道,與此界頗為不同,作為黑黎界是赫赫有名的妖女,從前大風大浪都闖過了。沒想到最後栽到了天璣環上。

死過一回後,顧宓格外惜命。

此番情境,對她來說絕非絕境,若是往常,憑藉黑黎界中各種詭秘手段,她絕不會猶豫。

可現在若不能一擊得手,中途一旦出了偏差,恐怕眼前這人一揮手就能打死自已。

然而隨生命力的流失,其他顧慮都漸漸遠去,唯獨活下去這個念頭越發清晰。

她恍恍惚惚地研究著出手角度的時候,卻沒有發現無處不在的紫色煙霧竟慢慢鑽入了她的身體裡。

等到顧宓發現這紫煙的奇異之處時,已經來不及了。紫霧似乎是找到了目標,源源不斷地擠到她的身邊。

兩人之間連起一條紫色的絲帶一般。

紫霧的對顧宓神魂似有召引,顧宓抵禦著神魂要離體的衝動,呼吸漸漸侷促起來。

顧宓眼裡的世界褪去了顏色,眼前開始發黑,受了紫霧的影響,重影也更加多起來。她知道自已時間不多了,再耽誤下去她連最後的機會都沒有了。

顧宓皺著眉頭,顧不得這紫霧是打算做什麼,轉而運轉著前世熟悉的秘法,手指按在了那人眉間。

轉瞬之間,眉心印記落下。

顧宓的擔心並沒有發生,那人沒有被驚動。

可她所求也沒有順理成章,反而神魂被一陣強力的吸力拉到了一個地方。

紫霧環繞間,有一處溫暖的光亮。

顧宓本能地向著那光而去,似乎忘記了自已的處境。

貼上那光的瞬間,如泡在充滿靈氣的溫泉中一樣讓她舒服地喟嘆。

原本受損嚴重的神魂也在飛快地修復著。

她把自已沉浸在這片水裡,周圍紫霧也趁機擁了過來。

這時顧宓才恍惚發現輕盈的自已也是小小一團,輕盈似雲朵般。

可其他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她又沉浸在被雲朵般的紫霧包裹簇擁的奇妙感觸裡。

不知過了多久,紫霧似乎不見了。

她身體的感官突然清晰起來,發現自已幾乎是窩在那人懷裡。

這樣的天時地利!

顧宓神魂還在對方的靈府之中,她趁勢而動,熟練地運轉起上輩子的主修功法,極樂聖陣圖。

極樂聖陣圖這門功法一旦大成,不僅可以強行吸取其他生靈的靈氣修為,若是用在採補一途上,便很有些意想不到的功用。

顧宓本就攀附在那人身上上,此刻她將手探進這人衣襟之中,冰涼地觸感讓她靈臺清明瞭一些。

可她嘴角勾起邪魅卻蒼涼的笑意,引動著功法靈氣附在那人身上。

這也是天意,怪不得我了。

這天太儀宗炸開了鍋。

向來溫良恭謹的清洵真君打上了自已嫡親師兄清硯真君所在的玄靜山。把自已的徒弟,清硯的女兒羅姝羽揪出山門,按在祖師爺的祭香正殿門口打了一頓。

這應該是太儀宗的人第一次看見清洵發脾氣。

樹蔭山石隱蔽之處,擠擠挨挨的太儀宗弟子,掩耳盜鈴一般看著熱鬧。

“聽說是那位廢柴親傳出了事,成了徹底的廢人。清洵真君為了這個廢物,居然要和清硯真君撕破臉?”

“哎喲,這話你可不敢說。”

“為什麼呀?我這才入內門,還要請師姐多教我。”

“你別看清洵真君讓她去了外門,可是人家只是歷練幾年,玉離山上下除了羅師姐與她不對付,其餘人都護短。”

話者給他一個眼神,讓他自行體會。

此時若不是清硯請了掌門出面求情,羅姝羽這會兒恐怕已經成了太儀宗近百年第一個被逐出師門的親傳弟子。

雖未說明羅姝羽所犯何事,但在交頭接耳的眾弟子心裡,也有了八九不離十的推測。

昨日玉離山清洵真君失蹤近十來天的五弟子顧宓,終於被找了回來。

清洵真君用披風裹著顧宓,匆匆趕回宗門,可顧宓周身上下傷痕遍佈,渾身的血腥味,多少是遮掩不住的。

而清洵真君今日這般發狠地懲罰羅姝羽,便也耐人尋味起來。

羅姝羽和顧宓自來就愛爭鋒相對,這是人盡皆知的事。

若說此次顧宓受傷和羅姝羽有關,也十分順理成章。

玉離山上。

清洵這會顧不上這宗內熱火朝天的議論。

清洵真君收拾完了羅姝羽,回來又發了脾氣,玉離山上上下下都吊緊了皮,弟子行走不敢有一絲聲音。

霄軫殿裡突然傳出不小的動靜。

顧宓傷勢有些兇險,清洵為了穩住她的傷勢,把交好的幾個真君都請過來,合力為她療傷。

幾位真君出手,算是堪堪穩住了顧宓的傷勢。

這會兒正在討論她的傷勢,幾人都頗為惋惜地嘆氣。。

顧宓周身的外傷還不算什麼,她的靈體如同破爛的篩子,靈氣不聚反而失序潰散,是根基全毀。且她眉周清氣散亂渾濁,已是失了元陰之相。

“前陣子,不少弟子上報了君山山脈出現了邪修的蹤跡,宓兒這樣子恐怕是被……”

顧宓這副模樣,眾人自然會作此推斷。

如果這會兒顧宓清醒著,說不得要跳起來為自已這魔道翹楚正名。

哪個邪修採補得了她,明明是她採補了別人。

和顧宓算有半師之誼的清箴聽聞了今日清洵收拾羅姝羽的壯舉,忍不住瞪了清洵一眼:“早年我勸你教養孩子不要這麼急躁,你還埋怨我多事。如今這結果你又滿意了?鬧這一場又何必。”

他和清洵清硯都是同門,顧宓也是他的親師侄。且顧宓陣道天賦絕佳,修煉之後半數時光都跟著他學陣法,兩人情分也和師徒無異,自然十分心疼。

顧宓是被清洵從顧家帶回來的。

顧家是清洵的血脈親族。清洵這樣的洞臺修士已觸控到天道的邊緣,在顧家看見失去雙親的顧宓,心神牽動,便知二人之間有師徒羈絆。

所以她自小便被清洵帶回太儀宗親自教養。

彼時她模樣軟糯雪白,模樣極為可愛。又觀她身周氣韻,十有八九是身具單火靈根,這樣的靈根,資質必不會差。

太儀宗見著她誰不喜歡?都恭喜清洵是後繼有人。

然而到了開脈練氣的年紀,顧宓正式修煉之後,大家這才發現了她靈根的異樣。靈根折半,根基也因此不穩。

靈根單一通透者,形成周天的靈氣就能被迅速煉化,不易外洩。

斷裂的靈根,就如同破了口子的門,根本就不能鎖住靈氣,支撐到煉化完成。

在太儀宗這樣的門派,資質悟性上佳的弟子無數,就連單靈根的弟子也不少。顧宓這樣的資質就顯得格外突兀。

雖說是單火靈根,但是靈根破損,資質勉強比四五品的雜靈根好上些許罷了。

作為清洵的親傳弟子,這樣的資質不能讓眾人服氣,閒話就多了起來。

又因早些年被眾人手心裡捧著,一朝從天上跌到泥潭裡,性格就有些孤拐起來。

羅姝羽入門後,與顧宓不和,攪和地玉離山上下整日雞飛狗跳。

清洵惱怒顧宓不成器,資質不佳,還不知勤勉。唯恐她與羅姝羽再鬥下去左了性子,每每兩人相爭,不分對錯,只會狠罰顧宓。

顧宓越發不服,性情便越發尖銳。

最後竟鬧到將人送去外門的地步。

十五歲的顧宓,性子陰沉冷淡,和嫡親師父和同門,都格外疏遠。不然這次遇到事情,也不至於失蹤了五日才有人發現不對。

這也印了清箴的話,確實是操之過急了。

清洵聞言麻木的臉帶上了悽苦之色,扯了扯唇卻沒說出一個字。

旭陽真君拍了拍清箴的手臂:“老羅這女兒被養得這般驕橫,是該好好教訓她一頓才是。”

清洵眼裡更是閃過一絲狠戾。

“這兩日多謝幾位師兄相助,這是我的小小心意,請師兄們務必收下。”

清洵為了還人情,拿出了家底。

卻沒人抬手接她遞過來的儲物袋。

旭陽笑了笑:“你不用破費,宓兒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出些力有什麼關係。”他也嘆了口氣:“往後你費心的時候還多著呢。”

說著招呼著幾人離開,清箴看了眼風淺淼,嘆了口氣甩袖轉身出了殿門。

清洵送到山外,才轉身回來。

此刻霄軫殿前,清洵座下除了羅姝羽外的五個弟子齊齊候在門口石階上。

清洵一言不發略過他們。

特別是挺直著背跪著的那人,清洵更是眼風都沒有留一絲給他。

脾氣最是古怪的小弟子越榛對著那人的後背,笑道:“師傅遷怒我們幹什麼,我們又沒害五師姐。二師兄,你說呢?”

裡面諷刺的意味像是刺刀一樣直直插進他後心。

“師弟大可不必和我說這些,我的過失自然會親自向師傅請罪。”

“過失?”越榛怪異地笑出聲:“師兄的這兩個字可真輕巧啊,五師姐命都丟了大半條,師兄也不過是過失了。”

“行了,都少說兩句吧。”

大師姐付雲箏出聲制止,二人這才安靜下來。

四弟子葉夢南衝三弟子江天一擠了擠眼。

這次要不是那兩人惹師傅是動了大怒,他們倆何至於放下手中幾乎快要完成的任務趕回宗門。

真是惹事精。

清洵已然走遠,之前還聚在一起的人也自然散了,獨獨那跪著的人還是一動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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