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陳幼安的關係越來越親近了。我幫她搬石頭的時候，她會站在一旁安安靜靜地等，隨後遞過來幾枚紙包的香糖果子，塞到我手裡。
她的好姐妹畢竟是制香師，平時見不到面，卻會時常託人給她送些吃的用的，我想這也是姚瓊枝默許的。
除此之外，自她來了採石場，許多事有了變化。飯食變好了，工時變少了，就連換洗衣服都發了兩套。
陳幼安每日下了工，都邀請我一起洗衣裳。我猜是夜色深了，她一個人害怕，又不好意思說。
原本我這個人不那麼愛乾淨，外衣隔天一洗就不錯了，自覺這個頻率在同事裡一騎絕塵。不過陳姐提了，我就陪著。
我洗了兩次後，她看不下去，搶了衣服幫我洗，還嘟囔著：“你力氣那麼大，武功那麼好，衣服都洗不乾淨。”
陳姐跪在河邊勤勤懇懇洗我的髒衣服。我不由得受寵若驚：何德何能啊！
我忍不住提醒：“你這樣搶活幹，會是勞碌命，不建議如此。”
“哼。巧了，我只搶你的活，累不到。不像你，什麼人的活都搶，什麼人的忙都幫，早晚累死。”陳姐傲嬌依舊。
正當我仔細琢磨話中用意時，草叢一動，鑽出個黃裙子的人來。陳姐嚇了一跳，我徑直走過去看那人是誰，陳姐“誒”了一聲，叫不住我，只得跟上。
看清那人的臉，陳姐一喜，我愣住了。
“阿蓉！你怎麼在這裡！”陳幼安見到老友，歡喜得很，抓住了她的手臂。蘇蓉站在暗處，瞥向了我，陳幼安忙解釋道：“沒事的，他是我朋友，對我很好。”
蘇蓉搖搖頭，兩人走到樹下，掩著嘴交談。
我見狀，背過身去，走遠了些，坐在一塊河岸大石上，讓她們放心說話，再聽她們都在說些什麼。
內力擺在這裡，不好意思。
“拿著，這是今晚桃源渡的方點陣圖還有破解方法，跑。你那個朋友，你要是信得過，帶上也好，能保護你，再別驚動他人。”
“阿蓉，你呢，怎麼不跟我們一起走？”
“……他們把阿芷帶來了，我不能自已走。你先逃，相信我，我能再找到機會的。他們不會殺我，你和阿芷就不一定了，你跑了，阿芷還更安全些，快走！”
這感覺也沒什麼我不能聽的嘛。
我回頭看，蘇蓉一推陳幼安，轉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如同墜落深淵，永不復還的星辰。
我走向陳幼安，她在原地呆站了一會兒，彷彿下定了決心，展開手裡的圖紙。蘇蓉很細心，以熒粉作墨，夜裡也看得清。陳幼安強迫自已收回眼淚，大致看明白了之後，拉住我的手，“跟我走，什麼也別問。”
說來好笑，我當日被抓進墮仙門之前，宗瑜也說過這樣的話。世間的因緣際會，真有意思。
一路上，我們都沒遇上什麼墮仙門的人。陳幼安聰慧異常，沒帶我走錯路，順利得很。在出去之前，我說：“陳幼安，我瞞了你一件事。”
她錯愕回眸，上下看看我，向我笑了一下，“出去說。”
不巧，桃源渡這次的出口是個狹長山洞，陳幼安和我一前一後爬著走，爬了很久，也未到盡頭。
我聽她呼吸粗重，勸道：“歇一歇吧。”
她道：“不行，萬一他們追上來了怎麼辦。別擔心我，我行的。”我緘默，繼續悶頭爬下去。
不知爬了多久，終於見到了光亮。山洞之外，是一片斜坡。東方既白，高入雲霄的樹染了萬道霞光，璀璨如金玉披掛。
真是很合心境的景色。
細細算來，我在墮仙門也沒待多久，只不過度日如年，現下逃了出來，才覺恍如隔世。
陳幼安比我多幾個月，自然更是欣喜，只是眼底總有一抹憂色，應是還在擔心蘇蓉蘇芷。
她的手心、手肘和膝蓋都磨破了，紅腫滲血。我心想蘇蓉也是，不挑個好點的地方再送她出來。
我在她面前俯下身子，“來我背上，我帶你去尋個住處。”
陳幼安也不忸怩，趴了上來，不一會兒，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