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打在沈之偉古銅色的面板上,深色墨鏡下是一雙狹長凌厲的眼睛,琥珀色的眸子裡沉寂著難以掩蓋的溫柔。黑色商務車車窗微搖,沈之偉仰頭靠在座椅上,看著被車窗割裂的天空有點出神,空中幾朵雲在慢慢移動,思緒隨之向雲端飄走……

距離上一次見時嶼晴,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那年在沈父的葬禮上,晴晴哭花了精緻的小臉,躲在哥哥時嶼川身後,嗚嗚嗚……少女的悲傷掩蓋在嘈雜的人群中。他全然沉浸在喪父的悲哀裡,竟然沒有和她說上一句話,任憑這對耀眼的兄妹被人群隱沒。沈之偉不禁又想起了“冤家”時嶼川,這個混蛋還稱得上是君子,不枉老子為了他,犧牲那麼大。當時嶼川得知沈父去世的訊息,第一時間從廈門趕來參加葬禮,不知道該說他不計前嫌呢?還是說他捱揍沒夠?

無邊的思緒順著雲端飄向了與時嶼川決裂的那個午後,他們二人拼命互毆以後兩敗俱傷,那個叫沈之偉的人滿身傷痕的癱軟在沙灘上。在他的視線裡,時嶼川踉蹌的背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茫茫天際……

海水一浪高過一浪,不知疲倦的拍打著礁石。不覺間,海水已將沙灘上的沈之偉蔓延打溼。“我們,互不相欠!”胸中炸雷般的聲音反覆湧入他的腦海。直到13歲的少女晴晴使盡全力將他扶起,他才覺得這雷聲逐漸消盡。

那天,他和晴晴靜靜地坐在海邊,誰也不肯打破這無言的寂靜。由於身高的差距,晴晴將頭吃力的靠在他的肩上,雙手緊緊的抱著他的手臂,緊到他不忍挪動,任憑半個身子逐漸發麻……

漸漸,海風中慢慢響起了女孩的啜泣,那聲音起伏得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身邊的寧靜。沈之偉緩緩低下頭,發現晴晴早已淚流滿面。他脫下弄髒的籃球服,在上面挑出乾淨的部分,然後用它輕輕擦乾晴晴的眼淚。他明白,對於13歲的少女來說,這場毆鬥無疑是一件天大的事!她的哥哥居然和最好的兄弟——她的偉偉哥,決裂了?狗血的是,還是因為一個女人!

“偉偉哥,你別難過了,哥哥搶了你的女朋友,是他的不對,等我長大了,我做你的女朋友好不好?我把自已賠你給做女朋友,好不好?”晴晴幾乎是哭著把話哽咽出來。沈之偉聽後,扯了扯受傷的嘴角,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笑了起來:“小破孩,胡說什麼呢?”,沈之偉抽出手臂活動了幾下,俯下身子扶起癱坐著的晴晴,半晌才輕輕說句“這事,不怪你哥。”

天邊灑滿落日的餘暉,雲朵被燒得滾燙。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牽著手走在橘色的沙灘上,那天他們好像說了很多話,又好像什麼也沒說。不管怎麼樣,海邊的密語,終究消失在了不息的海風裡。

突然響起的鈴聲驚擾了車內的寧靜,沈之偉有些不耐煩的皺了皺眉,抓起手機看過螢幕後,嘴角微微上揚,換上一副愉快的表情。

“偉偉哥,我到啦”,電話裡聲音清澈如水,和幾年前一樣充滿了快樂因子,泉水般噴湧而出。

“晴晴,你在出站口等我吧”沈之偉有些心急,只簡短的結束通話電話。

對於“偉偉哥”這個叫法,他也無可奈何且毫無抵抗力,那三個字夾雜著他一生最寶貴的回憶和難以言明的情愫。少女時期的晴晴喜歡跟在他和時嶼川的身後,學著奶奶和父親的樣子,叫他“偉偉”,被糾正了好幾次,才不情不願的加上了哥哥這個稱呼。如今,奶奶和父親都不在了,縱然今後相識千萬人,能叫他“偉偉”的,世間,也只此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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