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錫山在臨行前最後一件事，居然是見我。
左錫山拿著一隻封了口烤了漆的信紙，告訴我，若二皇子調兵，必要想辦法隨行，等到了同城，或要駐軍的時候，將信紙送給他的副將吳茂捷。至於我需要的解藥，吳茂捷見到他的親筆信箋，自然會給我。
為了防止我錯認，他還拿出了吳茂捷的畫像讓我認得清楚。
俗話說得好，“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左錫山許諾，只要做完這一件事，他再也不會為難我，且會給我足夠的銀錢，完全可以保障我後半生快樂無憂。
不得不說，左錫山打得這個巴掌沒什麼力度，給的棗也不怎麼好吃。但我還是得去。
左錫山帶了幾個隨行的侍衛和滿心的疑慮，便匆匆上路了。
左錫山一走，偌大的左府當家人變成了二皇子蕭鈺。不過蕭鈺這家也沒有當多久，因為——
左錫山的突然離去讓蕭鈺很沒有安全感，在匆匆見了吳茂捷一面後，蕭鈺在一個傍晚也領著涼城軍向同城方向會合了。原先的計劃被打亂，此刻的他已經等不及先行軍隊將同城攻下，只能冒險一行。
我早給沅芷傳了話，又疏通了二殿下身邊掌事的嬤嬤，允我隨行。幸好蕭鈺是個“嬌貴”的，行這樣遠的路，也要人侍候著，多我一個倒也不奇怪。
蕭鈺帶兵出發時，是一個夜晚。涼城外，沒有人家、沒有萬家燈火，沒有府苑外頭掛著還沒來得及撤下的紅燈籠。只有凜冽的冬風，吹計程車兵們手中的火把明明滅滅，一張張黝黑的、堅毅的、樸實的、稚嫩的臉，在搖曳的火光下，明明滅滅。
蕭鈺最後一次站在涼城的城牆上做了簡單的戰前動員。他看著下頭密密麻麻的盔甲，迎著橘紅色跳動的光，交織成此生難忘的光影。
風蕭水寒，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條不歸路。
左錫山顯然是一位好將領，吳茂捷也是。他們將涼城兵訓練地整頓有素、進退有度。長長的隊伍慢慢行進在城外小路上，火把的光逶迤連綿，隨著行進的節奏起起伏伏，像極了一條巨龍盤踞，巨大盤長的身子隨著呼吸上下起伏不定。
沅芷說得沒錯——這地方風沙確實比長陵厲害些。夜風裡夾著些細小的沙礫，打在將士們的盔甲上，發出沙沙的響聲；打在我的臉上，也讓我覺出些許痛意。
我心中生出些悲傷，經此一行，應當是再也回不來了——獵獵風中，不知怎麼，我突然想起剛剛到陽城時，吃的那兩個香噴噴的冒著熱氣而的胡餅，以後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吃到了。
大軍行進的速度總是要慢一些，以如此速度，從涼城到同城，約莫要數十天的時間。按照蕭鈺的估計，等我們到了同城，他的先行軍應該已經將同城拿下了，再不順利，戰鬥也應該到尾聲了。必須要在宸帝有所反應前拿下這座城，這樣他才有與宸帝一決高下的底氣。
以淏蕪的速度，差不多到同城了。同城本有三四萬守備，淏蕪若能順利進城，整頓軍備，再以虎符調令西北軍——
當然一定會有蕭鈺的心腹，可他只要能穩住大局，拖著訊息晚放出來幾天，就足夠了。到時候蕭鈺騎虎難下，他只能繼續向前走。若是退回去，等著他的遲早會是毒酒白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