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蕭鈺倒也是個讓人省心的“主子”。
說是侍候在他身邊，其實也不太常見到他的面。說二皇子沉迷美色，大概是虛言，那陽城涼城的女兒家，約莫大半是被送到軍營中了。
蕭鈺白日大多數時候都在左錫山的書房，並不太出門，不過倒是常見他手下的人在書房中進進出出。蕭鈺每日需要我做的事並不多，白日無事的時候便可以在耳房躲懶，而半夜更是我出門的好時候。
不過這幾日，約莫是左錫山那枚藥糰子的緣故，我總覺得有些不適，倒也說不上來究竟是哪裡不舒服，終究是感覺有些怪異。
已經快到年下，街上行人漸漸多了一些，白日偶爾能見到些賣窗紙絹花的小商販，並不大聲叫賣，只在街邊安靜地站著。
二皇子似乎是不滿意這清清冷冷的氣氛，早就叫人放了話出去，“二皇子殿下體恤涼城百姓辛辛苦苦一年勞作，眼下也快到年關了，殿下會留在涼城同百姓一道慶賀這團圓的好時候。”
為著這事，左錫山早叫人吩咐下去，殿下在涼城過年是一城百姓的榮耀，各家各戶總應當“自發”貼些窗紙燈籠，也算是表示對殿下的歡迎。
二皇子戍邊的這些時間，總有些年不是在京城過的。早先便是這樣，北蠻人會時不時的侵擾，有時戍邊大將前腳剛回長陵覆命，而新來的將領還未曾熟悉軍情，便又對上一波氣勢洶洶的北蠻人。
不過，在蕭鈺不回長陵的時候，宸帝終究也心疼他，賞賜一車一車地送過來，還有大批大批的軍需和糧草。賞賜約莫過了年不到元宵時候便到了，這些東西會直接送進二皇子的府邸，當然了，也不會少了長陵皇子府賞賜給二皇妃的那一份。
而至於那些軍需輜重，腳程則會慢一些，再慢約莫正月末也就到了。那些輜重並不存放於一地，霞城、撫城、皖城和涼城的駐軍各有自已的輜重庫，免得被人一鍋端了。
雖說是過年的日子，有人忙著團圓、有人忙著趕路、有人忙著緊鑼密鼓地籌謀，我確實不忙的。非但如此，因著在蕭鈺身邊，八皇子那頭不好同我聯絡，而青籬和師父，也是鞭長莫及。
師父作為長陵的土地，每年到了這個時候，他總是最忙的。得人供奉便要成人之美。年關，平日裡丟在腦後的土地公公這時候也被人們想起了，香火愈盛，功德愈盛。若是到一定程度，再趕上天上哪一位上仙去渡劫或是道隕了，便可以去補個缺，這可是師父畢生的夢想。
十五，我在出府將買府中所需時，撞上一個其貌不揚的小乞丐，小乞丐向我懷中塞了一個漆黑的木盒，我偷偷開啟，是一些小小的蠱蟲，小蟲見了光，快速地爬動起來，我咬破手指填餵它們幾滴血液，小蟲變換幾次，終於形成幾個小字，“無異 將至”。
沅芷傳信的法子當真是又安全又熨帖。
我便逮了路邊一隻有了些道行的小雀兒，讓它代我回話。雀兒雖不起眼，可訊息最靈通的也總是它們。若要探清楚沅芷一行人走到了何處，還得指望這些小精怪。那雀兒精也單純懵懂，聽了我的囑託，便乖乖上路去了。
時間一日一日地過去，二皇子安排著手下的隨侍、武將忙開了，他自已卻偏生做的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日日坐在左錫山的書房喝茶，閒時也出來走走，囑託下人去窮苦人家發些碎銀，在城東的廟裡出資搭建些發粥的棚子，做一做關心疾苦的樣子。
而百姓總是很寬容和善良的。我常聽人們討論，說蕭鈺往日並不這樣愛民如子，只到了今年，不知為何能想著他們了。一個皇子能做到這般實在是難能可貴，若往後可以這樣，他們願將家宅打扮的喜喜慶慶，夾道迎接這位可敬可親的殿下。
蕭鈺雖極力掩蓋，終究也是個無利不起早的性子。越是表現得寬和愛民，便越有貓膩。想來宸帝也是有所察覺的，或者說，事關邊防布軍，總該小心謹慎些，以免出大岔子，不然他也不會允准八皇子和小將軍走這一趟。
在等沅芷一行到的日子裡，除了半夜出來摸一摸涼城的佈防，便是找些能跑的、會飛的開了些靈智的“玩意兒”，代著我摸一摸周邊的情況。作為交換，我也掏出了我的家底兒，或是早些年攢下的小法器，或是新釀的酒，
不像在長陵，我現在身邊實在是缺著能幫得上忙的朋友。阿籬不在身邊，小鬼辰安忙著應付嚴格的夫子們，衍騖忙著做他的大事，崔判那日也是路過來看看我，接著便忙著他的公務去了。到了年下，看家家開心戶戶團圓，我便更想念我的這些朋友們。
除夕一日一日的近了，我的西北佈防圖也一日一日的見了形狀。
只是我的佈防圖需要時常地修改，蕭鈺調兵越來越頻繁，動作也越來越大。之前為著便於抗擊來侵擾的北蠻人，西北約莫有一半的兵力駐紮在霞城，蕭鈺為著指揮方便也在霞城建了邸。除了霞城，其餘的兵力約有五成在撫城，剩下的皖城和涼城加起來也就兩成。而現在，大軍卻有向東慢慢移動的趨勢。
我並不擅長謀略，只是這時候也被趕鴨子上架，飛速地想著。想來蕭鈺選擇在涼城過年，這樣大張旗鼓的住進左鎮將府，也意在將眾人的目光吸引至此，而忽略其餘三城的變化。他蕭鈺只要打一個時間差，半個月的時間，大軍向西過了石頭山，便到了進入中原地區的重地——同城，拿下這座城，便再無阻擋，直逼長陵。
蕭鈺打的是時間差，若真是這樣籌謀，他必然會在長陵的輜重送達之前有所行動，這樣想，留給我們的時間也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