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多年前,魔族尚未強大,內部四分五裂,少主摩羅軟弱無治,魔帥伊諾自寐山發兵,一路攻入魔京,取摩羅首級,一統魔族,伊諾自立為尊。歷經五百年休養生息,魔族日益壯大,野心也日益膨脹起來。萬年前,伊諾率領三十萬魔將發兵姬水,天帝命衍鶩上仙和玉瑤上仙帶二十萬天兵天將迎戰。雖說衍鶩上仙修為不淺,可那魔帥伊諾殺伐狠絕、驍勇善戰。此戰慘烈無比,玉瑤上仙身隕道消,是冥界龍閻前去相助,祭出鎮魔石方將伊諾鎮壓,魔將這才連連潰敗下去。經此一役,魔族元氣大傷,天宮也需休養生息,此後萬年,倒很少再見魔族活動了。”

師父嘆了一口氣,臉上的皺紋裡都塞滿了憂鬱,“上界的事,我也只曉得大概,箇中緣由,也不是我一個小小的福德正神能知曉的——”

“好慘烈啊,”青籬小臉有些發白,“上萬條生靈就此隕落了。”

“那伊諾可是死了麼?”我一邊啃芙蓉糕,一邊問道。

“不知道。”師父忽然斂了神色,“大概只有衍鶩上仙和冥界知道此事。不過,我說啊,這次這事既然涉及魔族,你還是早些告訴無常大人的好,這可不是你能攪和的。”

看著師父的神情,不知怎得,我卻突然想起那雙燦如星辰的眼睛。“曉得啦曉得啦,”我騰出一隻手,“小命要緊。”

“那伏魔鏡,早些年不是天宮的仙器嗎,怎麼會流落到人間呢?”青籬問道。

“這——聽聞萬年前仙魔大戰時,這伏魔鏡還曾出現過。大概這一戰損失太過慘重,許多仙器也流落人間吧。”

淡淡的法力在宿石鏈裡流轉,這本是衍鶩的仙器,我若要給他傳信,他當有所感應。但不知這次為何,衍騖卻遲遲沒有回信。大概是被青丘和塗山聯姻的事絆住了。暗暗嘆一口氣,看來這一趟去地府,是非走不可了。

隨手拎起一把羅傘,想起衍鶩的叮囑,遂在酒窖裡找了一罈桑落酒,尋出黃金令牌,一道旋渦很快出現在虛空中。

我旋身而入,眼前的景物忽地變了。

三三兩兩的鬼差帶著陰魂飄忽而過,我隨行十餘里,至一水,廣不數尺,流而西南。青石橋面橫架其上,橋身青苔點點,橋下幾千丈,雲霧繚繞,似夢似幻。霧氣遮擋了忘川河水,只聽澎湃的水流聲在山谷迴響。

踏上護以雕花石欄的拱橋,一股橋面散發的桐油氣息,混著新魂在橋前燃香化紙的氣息撲面而來,奈何橋兩端的兩級踏道綿延而去,我踩上西側的一條。

行至盡頭,一人紅衣獵獵立在那裡,煙氣繚繞裡她周身祥和端正,清雅無雙。

我走上前施禮,“婆婆。”

我抬起頭來,才看清她的面容。髮髻一絲不亂,鬢邊只別一朵灼灼的彼岸花,她面容沉靜,只有一雙秋水眼眸裡流露些許似憐似嘆。

“綺汜,你怎麼到陰間來了?”

我詫異到,“婆婆認得我?”

她笑了,有些愛憐地看著我,“自然是認得。前幾日必安曾告訴我,這幾日地府必有貴客來訪,我還只當他開玩笑。”

我啞然,像我這般妖不妖仙不仙,修為也是吊兒郎當不上不下,如何當得起貴客二字?

看著新魂規規矩矩飲下孟婆湯,世俗之氣盡數斂去,我極為恭敬地向孟婆施禮而後次第離去。孟婆喃起歌謠,“往昔柳飛花生香,許我綿綿情意長,輾轉一夢惶初醒,琵琶曲罷淚滿妝,不如醉飲杯中湯,從此陌路兩相忘,無傷亦無徨。”

我聽得心下感嘆,“不知桑落酒,今歲誰與傾。色比涼漿猶嫩,香同甘露永春。十千提攜一斗,遠送瀟湘故人。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無奈別離情。”

我自袖中提出一罈桑落酒,“聽聞婆婆好酒,帶了一罈桑落給婆婆嚐嚐。也不知粗淺的手藝,能不能入婆婆的眼。”

孟婆抬手撫了撫我的發,“綺汜釀的酒,自然是極好的。”

愛憐的口吻,彷彿是對認識多年的小輩講話,我好奇道,“婆婆從前就認得我嗎?”

孟婆笑了笑,嘴角彎彎蘊著幾分感嘆,“忘卻前塵情與怨,回望功名過千山。綺汜,看了這奈何橋千年的怨女悽悽、痴兒斷腸,我倒希望你可以一直這般快樂無憂下去。”

向孟婆告別,我自向陰司殿走去。

冥界總是陰雨綿綿的,我撐著羅傘走在冥界的街道上,看路邊的店鋪與人間別無二致,鬼差來來往往,他們也為街邊小吃駐足,和心愛的姑娘依偎在傘下。

“陰間倒也是有趣,還蠻有人情味,”我看的津津有味,不由喃喃出聲。“就是不知這小吃……跟人間比是不是別有滋味啊。”

“嘿嘿,那自然是頂頂好吃,”謝必安頗有些自得的聲音在我耳邊炸響,“綺汜姑娘可以常來做客。”

我瞪他,“怎麼悶聲不響就來了,不知道會把人嚇死的嗎?”

“我跟你一路了啊,就見你只看那些小吃了,頭都不知道轉!”

“到你的地盤,你也不知道請客,還好意思說我!”

“那可不怪我啊,陰司的東西哪能亂吃啊,”謝必安瀲灩的桃花眼裡閃著光,“不過你也太偏心,只記得給孟婆帶酒,卻忘了我跟小黑!”

“路邊濁酒鋪子這麼多,怎的就惦記我那二兩酒?”我抬臂打掉謝必安伸過來的一隻手。

謝必安扁扁嘴,桃花眼漾出一片水光,“誰不知道,你釀的酒是一絕……你可別拿那些尋常的濁酒糊弄我。”

我氣極反笑,也顧不上這是人家的地盤,眼前這人實在難纏,“這麼算你還沒給我結工錢,還腆著臉來討酒,我看你是討打!”

“怎麼這脾氣!我還聽人說琉辛閣的老闆是個冷麵美人呢!沒想到是個火爆脾氣!”

我剜他一眼,“我看倒是死人也能被你氣活了!”

嘴上雖然發狠,心裡卻道:改天和師父商量商量,大概可以在這裡開一個鋪子。我知陰司自是比人間冷上三分,又不總有好天氣,但沒想到這竟有種安然有序的自得,給我一種久違的親切感,說不定我還能做成冥界最有名的濁酒鋪子。

一來一往間已經行至殿前,白無常斂了神色,悄悄附耳道:“不必害怕,殿裡那位……煞氣雖重,卻不會傷害你的。”

我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我怕什麼,龍閻大人又不會吃了我。”

白無常一噎,“就你心大。不過……那位比起龍閻也不遑多讓呀……”

他的聲音隱沒在霧氣裡,後面我並沒有聽得真切。

眼前的陰司殿建的巍峨大氣,青石一路延伸至殿內去,站在十幾階臺階下,只覺得那大殿愈發清冷高貴起來。從那殿外宮殿之上的青瓦,也一一被細細雕琢可以看出,這建築的精巧細緻。

殿側有一巨大的玉石平臺,臺上起一道石柱,高聳巍峨,我走上前去,只見玄鳥、玄蛇、玄豹、玄虎分鎮四方,臺上一燭龍巨像,龍身昂起,盤繞沖天。龍髭懸蕩、雙眸凌厲。

我震驚於這燭龍的凌厲氣勢,一時心潮澎湃起來,心中萬千激盪,“燭龍,鐘山之神。全身赤色,身長千里;盤踞不動,宛如巨山。眼睜為晝,闔眸為夜;吐氣為夏,吸氣為冬。永珍幽暗,故曰幽都……”

“天西北有幽冥無日,有龍銜燭而照之也。”一道略帶低沉的聲音自我身後響起,我一驚,轉身看去。

來人一身紅袍肆意瀟灑,顏色堪比忘川河畔的彼岸花。身形遒勁,宛若孤松。通身有些凌厲殺伐之氣,他狹長的眼眸流轉幽光,緊盯住我。

地府判官果看起來真真不好相與。

清了清嗓,我開口問道,“你……你是崔判官?”

神奇的是,這一刻他捲翹的睫羽顫了顫,似萬年寒潭被春風一拂忽地化開了一般,通身的戾氣皆化散而去,眼睛裡清清粼粼,“對,是我。”

我暗下翻了個白眼,暗道,果真如傳言所說,崔判大人真真是個喜怒無常的。

雖是這樣想,面上卻不敢怠慢了,師父再是個混不吝的,我出門在外,總不能墮了他的名聲。

我衝他作勢一拜,“判官大人。”心下暗歎這彎彎繞繞的禮節不免太過麻煩。

“又不是成心行禮,何需如此。”他忽然又變了臉色,紅袍一甩,鼻腔中擠出一個淡淡的冷哼,轉身向後走去。

我有些啞然地摸摸鼻尖,雖是有些許尷尬,可也不由嘆一句這人的敏銳。

雖有些理虧,我心下仍有不忿。暗下腹誹,傳說中喜怒無常的崔判官,當真有點毛病。上一秒還心平氣和地說笑,下一秒就變了顏色。

出神間,不曾注意到前邊那人腳步已歇,眼看就要一頭撞上去。我不及避讓只得往一旁倒去,身形搖晃,眼看就要倒在地上。

一隻大掌虛空托住我,只一瞬,我立好,那力道霎時就收了,快得彷彿從未出現過一般。

我訕訕,“多謝判官大……”

“綺汜!”

倏地被打斷,我頗有些詫異。

“收起那套虛禮罷!既然不是這樣的性子,也不必如此拘謹,”他有些不耐,兀自轉頭來看我,狹長的紅眸裡竟有些許我看不懂的翻湧。

說罷他也不再理會我,彷彿剛剛那一切快得只如我的幻覺。

“吶——”這人好生莫名其妙,果然是頂難纏的性子,我道,“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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