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小鬼上手酒鋪的活計,又對周圍的環境熟悉起來,我就想著把送酒的任務交給他。

“辰安!辰安!”每日喊人小鬼,多多少少有些不方便,我便給他起了個名字。他也就欣然應下了。

辰安在牆頭露出半個腦袋,又利落地翻身過來,飄到我身邊。“怎麼啦,姐姐。”

我看著他毛茸茸的腦袋,手有些發癢,飛快地在他頭上薅了一把,“去送酒。”

辰安小臉發皺,“姐姐,能不能不去啊,我不想去。”

“怎麼,今天功課太多累著啦?”

“也不是,”辰安撓頭,“那些鬼差看起來好嚇人。”

我拍拍他的小臉,“有什麼嚇人的呀,你過黃泉路的時候不也是鬼差們給你帶路的嗎?”

“才不是呢,我是自已飄過來的。”

我詫異,“欸?現在的鬼差都這麼輕鬆啦?”不過孩子該教育還是得教育。“辰安,鬼差們又不會吃了你,也不會難為你。”

辰安低頭搓衣角。

“這次我同你一起,”我嘆氣,“你不知來處,也不知去處,每天在這裡飄飄蕩蕩也不是辦法,總要考慮投生轉世的事兒吧。”

投胎轉世這事是登記在冊的,也是新鬼們來了之後首先要了解的事兒。

“姐姐,”辰安揪緊了我的袖子,“是我做的不好嗎?姐姐你嫌棄我啦?”

小孩的心思真是敏感。我摸了摸他的頭,“不是呀。你看。每個人都得有自已的去處,不是嗎?”

辰安:“那姐姐以後要去哪裡?”

“我呀,我要回人世去的。”

小孩沉默了,揪著袖子的手也放了下去。

我停下腳步,一手扶住辰安的肩,一手掰過他的臉,果然——小孩眼圈已經紅了一半兒。

“因為姐姐不是地府的人呀,自然要到姐姐來的地方去,那裡還有人等著姐姐呢。”

小孩抿抿唇。我接著說,“姐姐把這些手藝教給你,便是想你能在投胎之前,幫姐姐看看這個鋪子,順便幫……幫姐姐給朋友接著做酒。”

辰安晰朗的睫毛顫了顫,“那以後投了胎,就能再去找姐姐了嗎?”

“對呀,到時候呀,姐姐再帶你做酒。”

給小鬼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不料全都撲了空。

當值的鬼差說,崔判自前些日子去過我的鋪子之後,也沒再回過陰司殿。

倒也是情理之中,這人成天忙的腳不沾地。

請鬼差幫我轉告黑白無常,請他們得空去一趟鋪子,這才帶著小鬼回家。

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謝必安了。

謝必安沒了意氣風發的樣子,下巴頦冒出來一圈青茬兒,白袍也變得黑乎乎。

“累死我了,累死我了,這真不是人乾的活。”謝必安一把抓起一杯酒,飛快地嚥下,“你有什麼要緊的事,我可是沒見小黑就來找你了,你快說完我還要去找小黑,很久不見甚是想念呀!”

我因著心裡裝著事,倒也沒顧上他的異常。“有沒有那種……自已來地府、不知道來處也不知道去處、就在地府飄蕩的新鬼啊?”

“哪有這樣的呀,那地府還不亂了套了?陰間是好,也架不住大鬼小鬼都賴在這兒不走吧。”

我點點頭,“本來也不是大事,就是有點奇怪,我這裡有只小鬼,呆頭呆腦什麼都不記得了。”

“喝了孟婆湯,什麼都不記得,不是很正常嗎?”

“可是他是自已來的呀,陰間一應基本的常識都不懂。”

白無常努努嘴,“若不是自殺的新魂,就估計就是哪個鬼差開小差了吧。改日我帶他去看一趟簿錄就好了。”

“倒也不用改天。”我喚出辰安。辰安緊張地盯著無常,雙手在身側緊攥成拳。

謝必安手一抖,差點打翻酒盞。“你從哪裡抓的小孩?”

“怎麼了?有哪裡不對嗎?”

“這……不對呀,他身上沒什麼鬼魂的味道,倒像是,倒像是……”

謝必安指了指我的手鍊,“借你法器一用。”

我把手鍊放到他手裡,辰安的眼睛一直盯著我動作。

那手鍊到了無常手裡,流轉的光澤慢慢暗淡下去,像是一顆顆普通的石頭。

“你看,這東西對鬼魂是沒有用的,或者說,對健全的七魄三魂是沒用的,”他把手鍊慢慢移到辰安面前,“但是,”

我驚奇的看著手鍊重新晶瑩玉潤起來,一綹綹乳白色的絲線流轉,組成一張細密的網。

“地府的人自然對這些氣息極為敏感,我初見你時就知你三魂虛弱,只得藉助這樣的法器凝聚眾生痴嗔愛憎懼,溫養三魂孕生七魄,”謝必安說,“如今這鏈子對他有反應,只能說明……他是生魂,而不是鬼魂。”

我倒吸一口氣,“生魂怎麼能入地府?”

“這倒是極少見,除非,除非,他覺得自已已經死了。”謝必安又解釋道,“應該是生前生魂受過重傷,已極為虛弱,只留有一絲殘存,不知怎麼被地魂裹挾著,一起來了地府。”

辰安的臉上突然呈現出痛苦的神情,緊咬下唇,額頭隱現青色,“姐姐……姐姐……好疼……”

我趕忙上前。

“他這麼黏你,大概是因為殘存的生魂,感受到你身上生魂的氣息,就像感受到自已缺失的那部分魂魄,畢竟你不同於一般的鬼魂,”謝必安攔住我,“但你還是不要靠得太近了,你的身上氣息太雜,長久下去對他並不是好事。”

說話間,辰安身子撐不住已經倒在了地上,喉嚨裡發出小獸一般的嗚咽,原本凝視的身子變得有些飄忽不定,隱隱有些崩潰的跡象。

我迅速退出幾丈開外,“你先帶他走,你有辦法穩住他的對不對?”

謝必安一把抓起辰安,“等我。”二字傳來,人已經沒了蹤影。

等辰安的這兩天,是我在地府過的最難熬的日子。

小鬼在的時候只覺得他吵吵嚷嚷,一個頭被吵的有兩個大。小鬼走了,才覺得鋪子裡空空落落。冥界的天氣似乎也變得陰沉起來。

切切實實體驗了一把什麼叫有心無力。

等辰安訊息的幾天,我也不再做鋪子的生意,只專心做崔判的酒,也給孟婆做了幾壇,等辭行的時候送給她。

閉門三日,一切事情已經安排的差不多了,我看著牆邊一溜的酒罈,想著夠崔判喝半年了。

熟門熟路地去找陰司殿的小鬼差。

小鬼差看見我,堆著笑迎上來,“姑娘來啦,姑娘最近見過判官大人嗎?”

“沒有啊,我便是來找他的。”

小鬼差一臉失望,“判官每次回來必定要去找您的,要是您也沒見過,那就是沒回來了。”

“他這麼忙?”

“不知道為什麼,判官大人最近好像格外忙,每次來去匆匆的。我們幾個兄弟已經有月餘沒見過判官大人了。”

我心下有些煩躁,本來是要辭行的,離三月之期還有一段時間,不過想必他也不在乎這幾天了。

“如果他回來,就說他要的東西就在鋪子裡,自行去取就可以。”

第三日一早,黑無常就來了。

他手裡拿著一個小盒子。

“這是什麼?”

“辰安的生魂。我跟必安只想到一個法子,”黑無常把盒子遞給我,“辰安壽限沒到,是投不了胎的,如果是以兩魂融合的狀態,又不穩定,不知哪天一受刺激,就會分崩離析煙消雲散了。”

我小心地接過,“我能幫得上忙?”

“當然。”黑無常有些凝重,“左右他也活不久,不如放手試試。”

想到小鬼溜溜清澈的眼睛,“我要怎麼做?想來小鬼的生魂還在人間遊蕩,若是需要我去找尋,我已經準備好了。”

黑無常點點頭,“對,但是你要帶上它,會幫你找的更快。”

若是要找到辰安剩下的生魂,就可以與這一點殘魂融合成完整的人魂。他的陰魂存留地府,若再託衍鶩取他天魂,三魂合一,重塑形體,溫養七魄,或許能重返人間。

“有……幾成把握?”

黑無常抿抿唇,“我們也只是推測,不知三魂分散之後還能不能再融合,凡體肉胎又怎麼溫養七魄。只是若想要再投胎,就只有這一個辦法可以試試了。”

黑無常從袖口裡掏出一小截木頭。

“養魂木?”

“對。我本來也沒有這東西,前一陣子崔判隨手給我的,想不到這會兒正用上了。你若是同意這法子,便以魂入木,以木為引,去人間尋另一半生魂。”

我自然不會拒絕。“如果沒有生魂……”

“那他永世不得投胎。而且那殘缺的生魂想必也是虛弱非常,還是儘快找到的好,以免夜長夢多。”

“那我如何以木為引呢?”

“授與你地府秘術,施法可以與這生魂氣息相通,也好辨別殘魂的方位。”

黑無常又囑咐我道,“雖說是生魂,秘術還是不要經常施展的好。它太虛弱,而你身上氣息又駁雜,常常使用這魂怕是受不住。”

我點點頭,“都記下了,事不宜遲,送我回去罷。崔判那裡,等他回來請你代為轉告。”

黑無常抱拳,“勞煩姑娘,判官大人那邊自是有我。”

一陣地轉天旋。

再睜眼已是在京城的鋪子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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