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飛快地站起身子，向那處望去。
岸上三三兩兩的站著好些人，人們對著水面一處還未平息的漣漪，似乎還有些驚魂未定。雖然已經有人準備下水救人，但是冬日衣服厚重，待著把身上的襖子脫下，活動活動手腳，怕還要費些氣力。
我有些心焦，雖然說河水還沒有結冰，但畢竟也不如盛夏時的透亮，何況冬日這水冰寒，也不是常人能夠受得的。不再遲疑，我便向船邊走去。一旁的辰安也作勢下水。
崔判按住了我們，＂我來。＂他毫不遲疑，旋身落入水中。看著他飛身入水，我心裡安定了許多，想來崔珏願意去救人，應當是此人陽壽未盡。
岸上的人見到有人入水，便紛紛噤了聲。只有幾個水性甚好的，還在岸邊跳著腳，準備隨時應對意外情況的發生。
很快的，崔珏便託舉著一個人向我們這處游來。船伕也是有眼力的，在崔判跳入水中的那一刻，就將船向著那方漣漪散開的地方駛去。因此這會兒已經離著極近，崔珏很快就帶著那人上了船。
那人衣衫盡溼，很快船板上就洇開一灘水漬。他看起來約莫四五十歲，像是很久沒有修理過自已的面容，鬍子拉碴，嘴角眉梢已經刻下幾道不淺的皺紋。此刻他雙目緊閉，唇色烏青，儼然一副垂危的模樣。
一旁的船家早在候著，“讓我來吧，姑娘，常年行船，對落水的人，我也有些許經驗。”
我們很快給他讓出一小塊地方。
船家施救自有他的一套方法，又有青籬和辰安在一旁看著，我便隨著崔珏進了船艙。
他的墨髮已然溼了，小水珠凝在他的髮梢，凝圓了，便就滾落下來。一襲紅袍盡溼，貼在身上，更顯得身形勁瘦挺拔。
＂民間都將你畫成那般模樣，眉粗目瞪身形魁梧，倒還是失了真。＂
＂傳聞而已。不過是人們的一個精神寄託。＂說話間，運轉內力，一絲絲白霧自衣袍飄然而起，便將那些溼氣都驅散去了。
＂我便想，既然你肯下去救人，那人定然陽壽未盡。＂
崔珏好看的眉毛微微擰起，＂這便是奇怪之處，我竟然看不透。＂
＂看不透？＂我驚奇道，＂六界之內，何人不在生死簿上？＂
崔珏沉吟半晌，＂我可能……要回陰司一趟。＂我點點頭。
這時，船艙外傳來一陣喧譁，船帳一掀一個頎長的身影閃了進來。
那身影頭上還帶著一頂漁帽，身著大襟布衫，外披一件棉背單，還披著棕櫚蓑衣。下身著一件籠褲，洗得已經有些泛白。腳上一雙龍花蒲鞋，儼然是漁夫的打扮。
我看著那身影有些驚奇，＂八……＂
兩個小廝在船艙外高聲道，＂對不住貴人，我們剛剛幫著救人便有了疏漏，讓這漁夫進了來，我們這便將人帶走，再來跟貴人賠罪。＂
崔珏衝那人點了點頭，便走了出去，＂無礙的，你們去忙就是。＂
小廝們又是好一陣子賠罪，這才千恩萬謝的去忙了。
＂怎麼打扮成這樣？＂
＂綺泗，事情複雜，我長話短說。二皇妃本是南疆人士，對沅芷這一脈用蠱早有聽聞，便想著到借蠱控制那些人，讓那些人生時為她賣命，死後便成了那魔頭的養分。老二在外頭領兵，雖在軍中頗有威望，但畢竟天高皇帝遠，她想在京中為老二伺機找個內應來個裡應外合。那日認了沅芷做妹妹，二皇妃便坐不住了，有了些動作，被我們的人發現了。＂
＂想來是倚仗自已是女子身。雖然不便有太大的動作，但在真正捲入到政治鬥爭中的時候，也不太有人能懷疑到她身上。＂
八皇子點點頭，＂是啊。當初父皇為了避嫌，教老二領兵去了西北，老七去了南疆一帶。如今父皇的意思是，我同淏蕪去一趟南疆，聯絡老七，看看老七是怎麼想的，也看看南疆當今的狀況。＂
＂理當如此。那麼沅芷呢？也同你們一道去？＂
＂我們……既然是去南疆，自然是要帶上她的。＂
我點點頭，＂那麼今日來找我是……＂
八皇子斂了神色，＂要說這事還是有些冒昧，只是事急從權不得已為之。你也知曉，我今日喬裝出來，實在是多有不便。老二老七領兵在外，若是一塊兒反了，不說到時候長陵兵臨城下，這大興兵戈於百姓也是苦的。你身份特殊，不會打草驚蛇，又有本事在身。我們想，你是否方便走一趟西北……＂
見我不說話，八皇子繼續說道，＂若是這一趟下來，父皇會與你最尊貴的公主封號。你若是想，便也可以風光嫁入將軍府……＂
＂若知曉我不是常人，便也應該知道這些封號對我來說無甚用處。至於嫁不嫁入將軍府，＂我笑了笑，＂也不該是這樣敲定了的。淏蕪既然連來見我都不敢，何談嫁與不嫁呢？＂
八皇子苦笑，＂知曉是打動不了你的……＂
＂既然你將大義說與我，我走一趟就是了。＂
八皇子看我一眼，從袖中掏出一隻錦盒遞給我，又向我做了一揖，＂感於姑娘大義，這東西本來是想等你回來再交給你，既如此，我便現在將它交給你。此去驚險，萬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