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樂姬的奏樂聲，沅芷款款走了進來。一時，所有貴女的目光都向她匯聚而去。
她依舊不急不徐，站至主位前。樂聲小了下去，貴女們也紛紛安靜下來。沅芷輕拂衣袖，“我祖上也非長陵城中人，初來乍到，承蒙八殿下多加照顧，才有今日同大家結識的機會。若是日後能有機會同姐姐們多多走動，定然是極好的。”一旁便有侍女端上精巧的托盤，沅芷端起其上的鎏金酒杯，“這一杯，我先幹了，慶祝與諸位姐姐相識。”
青籬抽了抽小鼻子，“是上好的果子酒呢！”
我們坐在不算靠後的位置上，很快便輪到了我們敬酒。我同青籬一起舉杯上前，不過說了些場面話，便又回來坐著，看那些貴女們依次上前敬酒。
青籬有些困頓，掩口打了個哈欠，“吃飽了吃飽了。這酒吃這麼久，我都要坐麻了。”
算了算時辰，我悄悄附在青籬耳邊，＂再忍一會兒，這些都是前菜，好戲還沒開場呢。＂話音剛落，便有侍女來通傳，＂殿下要來了。＂沅芷理了理自已的衣裝，作勢起來便往門口迎去。
＂芷兒坐著就好，＂八皇子大步邁進來，＂前頭剛剛傳來口信，芷兒你明日隨我進宮，我與父皇有些事商量，正好芷兒去陪一陪母后。＂耳邊傳來貴女們豔羨的竊竊私語聲。從一介白身，一步登天於御前，已是令人十分驚羨的榮耀了。
青籬也有些咋舌，“這是什麼運氣，打了一架，賺了個皇兄，連帶著父皇母后也認了，真是……祖墳冒青煙呀。”
因為女眷眾多，八皇子也不便多待，很快就離去了。在他離開之後，眾貴女又是新一輪的敬酒，奉承的話不要錢似的往外掏。
很快應承完了那些貴女，沅芷朝我們這一桌走來。她身後跟著一個小侍女，低著頭看不清模樣，只見雙環髮髻將她襯的年齡更小了些。
沅芷在我身前站定，＂今日忙著同她們說話，還沒好好同姐姐喝上一杯酒呢。＂她向那小丫鬟示意，小丫鬟頭更低了，卻把手中的托盤舉起，我見那燦燦的金盤上竟繪了幾隻活靈活現的鯉魚。
＂這杯酒我敬姐姐。＂
我正欲伸手將剩下的那杯酒拿起。
沅芷輕輕將我的手推了回來，＂自然是我替姐姐舉杯。＂話音還未落，那小丫鬟不知怎的手一抖，那酒杯在盤中發出叮噹脆響，滾了幾圈才堪堪停住，裡頭晶瑩的酒水飛濺出來，有半數落在了我身上。
那小丫鬟誠惶誠恐地跪了下去，身體微微發抖，流露出來的害怕不似作偽，語調驚懼——
“奴婢知錯了，奴婢知錯了。是奴婢一時失了神沒拿穩，衝撞了貴人——”
周圍投來一遭探究的眼神。
我彎腰扶她，“罷了，一杯酒而已，換一杯來就是。”
小丫頭卻依舊不敢起來，伏在地上不敢說話，背脊顯得愈發單薄。我無奈地看向沅芷。
沅芷卻不看那丫鬟，只是挽住了我的手，拿上好的絲絹幫我擦著身上的酒漬。“毛手毛腳的東西，把姐姐的衣裳弄髒了呢。”
我輕輕握住她的手，“衣服而已，回去換一件就是了。”
“是了，”沅芷露出一個恍然的笑，“姐姐若不嫌棄，我這有繡娘剛剛送來的幾套常服，姐姐隨我去選一選吧！＂
青籬也站起身來，＂不勞煩啦，我陪姐姐去就好了。＂
沅芷的手在我掌心中輕輕撓了兩下。我拍了拍阿籬，＂等我。＂
穿過曲曲繞繞的迴廊，兩側的灌木阻斷了旁人探究的目光。沅芷的腳步也慢了下來。
＂你要同我說什麼？＂我開口問道。
＂呵，＂她轉過頭，＂你當真以為我看不穿？＂她回身附耳，抬手將我的一縷碎髮挽在耳後，動作極輕極柔，卻無端讓人感到一股涼意。她的聲音在晚風飄飄蕩蕩中卻異常清晰——
“活了那麼久，可也會覺得人間無趣？”
我有片刻恍然，認認真真思忖一會兒，回答道，＂不曾。＂
沅芷輕輕地笑了，＂莫不是在人間待久了，真把自已當成人了？＂
我搖搖頭，＂你能看得出來，自然是你的好本事。我三魂有損七魄有缺，只得見諸物百態成就我身。”
沅芷目光清冷，“既然七魄有缺，又如何懂得情為何物？不過笑話而已。”
“嗯？”
“你道我順著他的意，認下這個義兄是為了什麼？全是為了那幾條母蠱？”沅芷口氣隱隱帶了些不屑，“那不過幾條破蟲子而已，我要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