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責己
周武面色不虞地盯著王林，“看大戲啊？還不趕緊把兩位老爺子拉開，要我親自去拉嗎？”
王林額頭直冒冷汗，連忙帶著兩個兄弟，把楊嚴和楊玄拉開。
李大寶已經把俘虜們押在這幾天被鄉親們修整好的山寨角落處的囚牢裡，留下了二十個兄弟看守。
回來向周武覆命，周武見到他，說道
“大寶，你來得好，帶著剩下的兄弟，把兄弟會十五以上的，都叫到訓練場裡，我有話說。”
李大寶心中疑惑不已，除了吃飯，大統領從來沒有在戌時以後讓大家夥兒幹啥事兒過，今天打了大勝仗，怎麼反而一反常態。
但腦袋瓜子不靈光的他，也不說什麼，轉頭就和兄弟們一起去叫人了，周武則是不緊不慢地走向訓練場。
亥時，夜色闌珊，火把的火光照亮在訓練場上，紅色的火光與肅穆的氣氛交織在一起。
周武站在訓練場高臺上，他的目光如炬，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王林、李大寶帶著參加民兵隊的青壯，站在兩旁，而臺下的，是十五歲以上的鄉親們。
周武深吸一口氣，他的聲音不高，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今天，我們兄弟會面臨的是一場前所未有的考驗。
楊嚴和楊玄兩位老爺子的鬥毆，讓我看清了山寨裡不和的苗頭。
但這不怪他們，怪我，是我考慮不周，我在這裡，向大家賠罪了。”
周武的每一個動作都彷彿重錘般砸在在場每個人的心上，他的三個深揖讓眾人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
火光下，他的身影顯得更加高大，那堅毅的輪廓在夜色中如同雕塑般矗立。
楊嚴老爺子見狀，眼中閃過一抹震驚與懊悔，他掙扎著從王林的攙扶中站起。
步履蹣跚地走到周武面前，雙手作揖，低頭道：“大統領，老朽糊塗，今日之事，全因我而起，與楊玄無關。
我願領受責罰，以儆效尤。”
楊玄也是滿臉慚愧，說起來，他還是楊嚴的族弟，緊隨其後，向周武請罪道：
“大統領，是我無事生非，不關二哥的事，您要罰就罰我吧。”
兩人的態度轉變之快，讓在場的眾人都感到驚訝，明明先前還打生打死的，現在卻互相開脫，不可思議啊。
周武扶起兩位老爺子，他的目光中充滿了堅定與溫暖。
他掃視了一圈眾人，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
“我向大家賠罪，原因有三
一是我思慮不周，沒有明確地制定‘不勞動者不得食’的規矩，導致有些人無力勞作卻沒有生存保障，而有些人辛勤勞作覺得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這是我對大家的不公，我深感愧疚。
二是我管理不善，沒有確保每一個人都能勞有所得，讓大家的辛勤付出得到應有的回報，這是我對大家的不負責任，我深感慚愧。
三是我過於注重練兵保衛山寨，卻疏忽了建章立制，讓大家在安居樂業方面沒有得到足夠的保障，這是我對大家的失職，我深感痛心。”
此時，一個頭發花白的老爺子站了出來，道，
“大統領千萬不要過度自責，山寨草創，能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周武微微一愣，他沒想到楊嵩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為他說話。
他轉頭看向楊嵩，只見楊嵩一臉真誠，目光堅定。
“大統領，我們都明白您的苦心。”
楊嵩繼續說道，
“您不僅帶領我們反抗官差，保護自已，還讓我們吃上了飽飯，這已經是大恩了。
說實話，俺活了五十八了，還是這幾天才吃飽過。
我們雖然辛苦，但心裡是甜的，那些小孩子，雖然幫不上什麼大忙，但他們也在盡力為山寨做貢獻。
撿柴火、洗衣服、打水，樣樣幹得兢兢業業。
我覺得，只要他們願意付出努力，就應該得到應有的回報，至少也發一份套餐給他們。
楊玄老哥哥也是一時想偏了，這才和楊嚴老哥哥打起來的。”
隨著楊嵩的話音落下，訓練場上響起了一陣贊同的議論聲。
鄉親們都紛紛點頭，表示認同楊嵩的觀點。
周武看著這一幕，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知道，這些鄉親們雖然樸實少文，但他們懂得感恩，懂得付出，也知道憐憫。
一個四十歲的瘸腿漢子，也走了出來。
周武認識他，他叫楊辛，雖然瘸了一條腿，但幹活非常賣力，挖的沙子不比正常人少。
楊辛家孩子多，周武私底下還多給過他不少肯德基套餐。
楊辛的眼眶微紅，他顫抖著聲音道：“周大統領，您能說出這番話，是真拿俺們這些草民當兄弟。
鄉親們，你們都知道，俺這腿，只不過是那臨泗侯的公子出巡時，俺避讓不及，被生生打斷的。
可那呂侯爺，連一口糠都不願意賠償，說俺衝撞了他兒子，活該如此。
俺當時那叫一個氣啊，可又有什麼辦法，人家有權有勢，俺們這些泥腿子，只能忍氣吞聲。
如今，有了大統領，帶著俺們替天行道。
俺相信，總有一天，俺們能把那些狗官、狗貴族，都踩在腳下，讓他們也嚐嚐咱們這些泥腿子的厲害！”
王寡婦也走出了人群，她眼眶通紅，但眼神卻堅定而決絕。
她一步步走到周武面前，突然跪下，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
“大統領，千錯萬錯都是俺的錯。”
王寡婦的聲音帶著哭腔，但她的眼神卻異常堅定，
“俺男人楊留，本是臨泗侯府上的護衛。
俺去府上給俺男人送飯，被臨泗侯看到了，那臨泗侯調戲俺，他護著俺，讓臨泗侯派人給活活打死了。
俺不敢給俺男人收屍，連夜帶著兩個幼子回新陽裡投奔俺男人的叔父楊嚴。
這些年，俺們母子三人受盡了白眼和欺凌，都是楊叔父護著俺們。
今日之事，是楊叔父看到俺和兩個孩兒推讓飯食，楊叔父不忍，刻意多發了一份套餐給俺。
想不到楊玄老爺子看見了，鬧將起來，讓大統領您為難，請您責罰俺吧！”
周武已是淚流滿面，他扶起王寡婦，道，“大嫂，是我處事不周，讓你和孩子受苦了，應該我向你賠罪才是。”
隨後，周武向鄉親們宣佈了兄弟會的三條鐵律，
一是兄弟會人人平等，不勞動者不得食，但無能力勞作者，和無力勞動的婦孺，每天發兩份套餐（正常勞動者，一日發三份），保障生存，由楊嚴統計勞作積分發放套餐，楊嵩協助，楊玄監督發放情況，多勞作者，按超過一般標準多寡倍數，多發相應份數套餐。
二是兄弟會鼓勵參軍，凡加入民兵隊者，家裡每頓額外發一份套餐，戰死者，其家人，每頓額外發二份套餐，以後有繳獲財貨，戰死者，撫卹其家人10金。相應優待、撫卹，由民兵隊兩位隊長核對人員資訊後，告知楊嚴，進行優撫。
三是兄弟會禁止殺俘，所有俘虜，除首惡或曾經濫殺無辜者外，皆不可擅殺，實行勞動取食制。
又訂立一條議事制度，每十家人，可以選一個代表，十個議事代表，共同組成一個鄉鄰議事會，議事會對這些人家的糾紛、生活困難進行商議，提出解決辦法。
解決辦法由議事會選出代表，向兄弟會統領會議報告，商議解決。
目前兄弟會統領會議，由統領七人組成，分別是楊三喜、李大寶、王林、楊嚴、楊嵩、楊玄、楊辛。
七名統領直接對大統領周武負責，沒有高低之分。
眾人齊呼萬歲，高呼大統領萬歲，願為大統領效死。
周武用主動認錯加建章立制的方式，消弭了山寨的不安定隱患。
這一刻，周武的勢力終於開始成形了，他也開始向著合格老大的方向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