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浸過雨的土地泥濘不堪,馬蹄帶起的聲音都格外黏膩。車伕幾乎把鞭子甩出殘影,也催促不得更快。

風就像剛澆過水的刀片一樣銳利無比,幾乎快把他的耳廓震裂,那嗚嗚的聲響,猶如這垂死之森的夢魘呢喃。

這片林子叫銅竹森,因此地的每棵樹葉都硬如銅鐵、狀如綠竹而得名。纖細的樹形垂在馬車的遮簾上,斑駁得猶如潑墨留下的足影。

周遭沙沙作響,車伕不安地東張西望,警戒著什麼將近的威脅,此處不見人煙,茂密的叢林間只有他、一輛馬車、和車內的兩道人影而已。

自從上車起,車裡的人就沒再同他說上一句話,死寂沉澱在車伕心裡,他的嘴唇哆嗦不停,在心裡不停地咒罵著。

該死的,要不是這兩位爺給的錢很多,他才不攬這趟活呢!

妻子還在坐月子,大點的那個孩子又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這一趟夠他少跑一個月的路了。這樣下去莫不是要交代在這兒了,銅竹森啊,這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據說這銅竹森附近曾是戰場,死者的怨恨凝聚成形,仍然在林中飄蕩。

還有村民在這兒看到了紅衣鬼影,飄飄忽忽,追著人跑。

車伕只覺得頭髮根都泛著寒意,他只能勒緊韁繩,無聲地催促他的馬跑得更快些。

這時,身後發出輕微的聲響,一隻手從半掩的簾子後方探出來,越過車伕的肩膀,直接擰住了繩子。

車伕被結結實實嚇了一跳,他驚慌失措地想要向後看去,卻被對方低聲喝止。

“三秒後,往左轉。”

“什、什麼?”

“三,二——”

不給予任何解釋,那個人毫不猶豫地開始倒數。

車伕腦子裡像是捱了一錘子一樣,他看著路旁黑壓壓的一片草叢,啥,往左轉?左邊哪有路啊!

但對方壓根不給他琢磨的機會,倒數結束,抻直的韁繩使這匹老馬發出一聲沉重的嘶鳴。

它撒開蹄子跑,狂奔產生的顛簸快把車伕的心臟從胸膛中顛出來。

在向左疾馳而去的同時,一團青色的光球從車伕的眼前飛快掠過,就差一點點便扎進他的天靈蓋了。

車伕還驚魂未定地喘著粗氣,只見周圍竄出幾道青影,那年輕人向車內道:“香竺,卷軸。”

一直跟隨他們的青色影子被車內綻放的白光吞沒,簾後響起沙沙聲,便安靜下來。霎時間,森中再度歸於死寂,那東西來得快消失得也快,根本沒給人反應的機會。

車伕驚魂未定,吞了一口唾沫,“小公子,你這是,你這是招惹了些什麼人啊?”

“嗯?我嗎?也沒什麼,一些不乾淨的東西罷了,不用怕。”

年輕人回答道,他掀開簾子,泰然自若地坐到車伕旁邊。

車伕吞了口唾沫,真是冷靜的公子爺啊,被追到跟前了都不帶眨眼……這……這可真刺激啊,跑了這麼多年車,頭一回見到真的。

“真的是……是鬼嗎?”

“這世界上哪有鬼啊。”年輕人笑著搖搖頭,“鬼只在人心裡。不說這個,師傅可知還有多久能到那廟?”

車伕吃了一顆定心丸,慢慢平復下來,“約摸還得一會兒,沒想到現在還有人去那破廟裡啊。我記著那廟曾經香火旺盛,供奉的是什麼娘娘來著?”

“村民說是允璽娘娘,這座山的山神。”

“對對對,就是這個名字。”

搭客把目光投向遙遠之處,漆黑的森影連綿不絕,一度無法看到天空。只有栓在車架的提燈搖晃著發出光亮,漸漸的,星點出現在了視野裡。

星光讓車伕稍稍安下心神,他轉向身旁的年輕人,突兀地起了八卦之心。

“小公子,你和那姑娘……莫非是道士?”

那人困惑地眨了眨藍眼睛。

“嗯?”

“是不是那廟中有什麼精怪,就好說剛剛那些東西,是要你們去伏的?”

“嗯……”

對方若有所思地,忽然輕笑出聲。

“表世人管這叫精怪嗎?啊,也差不多吧,不過我此行可不是為了處理這些小雜碎的。”

這小公子看著年輕,怎麼說話比老一輩的還難懂。

車伕心裡納悶,又一想那些神通,不由得肅然起敬,偶然聽京裡來的親戚隨口提過,說是有一群黑衣服的人專為皇帝處理隱秘之事,這人還穿著一身黑,莫非是奉皇命而來的黑衣客?

看來這話不可多問……否則腦袋不保啊。

“啊,就在前面停吧。”

“可這離那目的地還遠得很那。”

“沒關係,剩下的路還是我們自已去吧。對不住,來時匆忙,沒兌成銀子,不知這些夠不夠?”

黑衣青年將一袋沉甸甸的銅錢塞到車伕懷裡,車伕看著這一兜子錢,眼睛都直了,這少說可也有六千銅。

“哎,你們等會兒下山還需不需要接?我可以在這等啊!”

他見人拉上車裡的姑娘就要走,連忙誠懇地追問道。這樣的大客戶,再跑二十年也跑不出來啊。

“不必,這林間不安全,辛苦師傅了,回程慢走。”

兩個人向車伕點頭致意後,便頭也不回地沿著山路向上,被樹影掩蓋,很快便沒了蹤影。在車伕看不到的地方,他們留了一張符咒,讓人家陪著走一趟,不管怎麼說也得保證人家安全。

-

英絳山上,寒芒宮。

舟月抖落了身上的葉子,撥開層層灌木抵達了目的地。

庭院中有數根浮雕特殊的柱子,凡有人來,柱上的咒文便會啟動,將整個寒芒宮偽裝成殘破不堪的小廟。

只要向咒文注入靈力,便可展現寒芒宮真正的模樣,也就是映入二人眼前的一片燈火輝煌,假如建築也能被形容為“鬧哄哄”的話,那這便是了。

舟月吹熄了指尖的靈光,瞥見方才就一直站在那裡的白衣孩童。

“驅魔師?”

她細聲細氣地問道,面露警惕地舉起手中長杆掃把,瞧著也只比那掃把高出一點。

“北邊境王,舟月,煩請守門使通報宮主。”

舟月上前一拱手,香竺緊隨其後。

“唔?你說你是王爺?有證據沒,我們寒芒宮只講牌子,不講人!”

守門使叉起腰,大聲地嚷起來。

舟月上下打量了一遍,跟身邊的香竺用誰都能聽到的聲音說悄悄話:“個頭不大脾氣倒是不小。”

“你說什麼?!”

女童大叫,揮舞雙臂向著舟月撲來,任她把手搖成螺旋船槳,舟月只輕輕用手一抵額頭,她便近不了他的身。

看她這副撒潑的樣子,香竺莫名覺得可憐,她扯了扯舟月的衣角,向他求情。

“雲琛哥,這孩子還年幼……”

“我可馬上就九歲了!”

見她一副不饒人的樣子,香竺倒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晴,不要無禮。”

人與聲同至,自正堂大門款款走出一位窈窕淑女,她身裹粉白華衣,頭戴珠寶墜飾,一顰一笑皆透出溫婉可親。

這便是雲池允璽了,寒芒宮的宮主。

她走到舟月身前,微微屈身行禮。

“見過王爺,家妹年幼,不懂禮數,還請王爺見諒。”

舟月拱手致意。

“比起你這堂堂正正的宮主,我這王爺不過是個名頭罷了。一沒兵權,二不議事,承蒙君恩,把邊境城那塊地盤劃到我名下,我才跟著沾了光。”

允晴看看舟月,又看看允璽,面上的憋怒變成了驚訝,繼而化作將信將疑。

“真、真是王爺啊……”

她只覺得心顫,拽著姐姐的衣角往後躲了躲,舟月看著小不點一臉愧疚地洩了氣,忍不住調笑起來。

“你這妹妹,倒古靈精怪得很,跟我弟弟小時候一樣。”

“晴不過跟天下幼童一樣罷了,豈能跟那位相提並論?”

那小傢伙聽了倒是一心不服,她往前一步,氣沖沖地瞪著舟月。

“誰、誰說的?我肯定比你這討厭鬼的弟弟更討人喜歡!”

話音未落,允璽捂著允晴的嘴把她拖走,允晴掙扎了兩下,見允璽神色緊張,雖不明所以,但也只好作罷。

允璽垂下眼簾,為這不敬之言道歉。

“王爺,家妹……家妹不懂事……您……”

舟月不在意地擺擺手,他壓根沒有跟八九歲的小丫頭追責的必要。

“我不會告訴他的,放心吧。幹嘛這麼緊張?在表世待習慣了,以為主君也跟那皇帝似的,怕人唸叨?”

抓著允晴肩膀的允璽鬆了一口氣,她面色微白,顯然是被嚇到了。

舟月笑盈盈地看著,允晴氣得乾瞪眼,卻終究是看在姐姐的份上沒敢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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