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被雷劈的滋味真不好受。我現在若是個人,應該已經皮開肉綻宛如焦炭了吧。幸虧我是把劍。景宏在被雷劈了十七八次後想到。

沒錯,這位女子確實在渡劫。或者這麼說,渡劫的是她,雷劈的是景宏。也不是景宏,因為景宏現在是把劍嘛。

你看這冰山之上,烏雲蓋頂,電閃雷鳴。剛才那一波驚雷造成的雪崩還在轟轟隆隆往山下席捲而去,這邊被劈開的山石冰窟,黑黑白白,猶如張開巨口的猛獸,要吞噬世間的一切。

偏偏女子氣定神閒,把手中的劍丟擲接回,似在玩耍。景宏瞄了一眼空中,心說又來了。只見女子把劍往上空拋去,正好和劈下來的驚雷撞個正著。像是點了電花火石,噼裡啪啦,電網交織把劍兜個正著。景宏神識被炸的頭暈目眩,四分五裂,險些破滅。雷電之力漸弱,電網已兜不住劍身,這女子毫無動作,任由寶劍掉下來砸個坑。

麻了。景宏已經痛麻了。他心想,莫非就準備用雷把我劈出幻境?可除了疼,疼,疼,腦殼炸裂,神識震盪,也還行,還好,撐得住。莫非這是考驗我飛昇的真假?我所言非虛,字字皆真,難道成仙必須被雷劈?我順著金光而上是錯的?

他還未想出個所以然,天光已經大盛,劫雲消散,一束金光照射到女子身上。

她笑眯眯地撿起劍,掏出塊破布把劍纏了纏,縛於後背。伸手把頭髮扯亂,順手把蹭上的黑灰在身上抹了抹,又掏出一個靈瓶,往身上灑了灑。景宏看著她做完這些,兩眼一黑,現在不知道的都以為雷劈的是她,不是我。奸詐。

做好這一切,女子提氣縱身,追隨金光躍入雲層。

還是登仙台。不過和景宏來的時候不同,此刻斷壁殘垣,地上的漢白玉磚都沒一塊完整的。兩個天兵劍拔弩張地對峙著女子:“何人擅闖天庭?”

女子一副剛被雷劈過,靈力透支的模樣。盈盈一拜,輕聲細語道:“我來自西海之濱,今日渡劫飛昇。”

景宏大吃一驚。她,是水華!

兩名天兵亦受驚不小,上下打量來人。只見她披頭散髮,衣衫破爛,身上還有不少血跡,還有烤糊了的焦味。這二位也是剛剛補了看守仙門的缺,哪裡見過這等陣仗。心裡不免嘀咕,飛昇的人都這麼狼狽嗎?聽說東華帝君當年飛昇,那是霞光萬丈,鳳鳴龍吟之象。可好像渡劫確實要被雷劈,靈力不足的人被劈成這樣,似乎也說得過去。兩個天兵背過身去,嘀咕一陣。其中一位還掏出一個小本本,翻了翻,指著其中一處和另一位小聲說:“你看流程。接引飛昇之人入迎仙宮沐浴更衣。哎,看她現在這副樣子,咱倆要是直接報上去,大人們要見她,不收拾收拾直接去了豈不是要連累我等一個大不敬的罪名?”

“有道理。那怎麼辦?”

啪的合上小本本,天兵甲轉過身來,對女子道:“此刻天庭大人們事務繁忙,你先隨我等…”他一時語頓,趕忙望向天兵乙。

“隨我等安排,待我二人稟明仙君後,再定章程。”

“如此,多謝二位天君。”水華又是盈盈一拜。

甲乙二仙十分受用,當下帶路。

“帶哪兒去?”乙用手肘搗了搗甲。

“現在百廢待興,各路神仙忙的腳不沾地,一時半刻也顧不得她。又不能讓她亂跑,又不能不管著她。送她去雲羅宮。”

“妙極妙極。”甲乙二天兵引著水華——景宏已是百分百確認,這位就是水華神君——進了雲羅宮。

說是個宮,前殿已燒沒了,也就剩個後院。不少仙子天兵出入於此,很是忙碌的樣子。二人把水華帶到此地,交代了幾句便自顧走了。

水華默默站了一會。見此地來往者多為侍女護衛差役,顯然是臨時將這裡當作了集體宿舍。可見天庭目前各宮各殿人手不足,屋舍損毀,短短几年時間並未恢復過來。

也是。魔神雖然死在了東華手下,可東華帝君也隕落了。天庭無主,打掃戰場,分配職責,只怕鬧哄哄到現在也沒有釐清。卻不知東皇印現在落在了誰手裡?

水華自已找了間無人的屋子,也不掐除塵訣,也不念清潔咒,老老實實打了盆水拿了抹布打掃起衛生來。初始還無人注意到她,畢竟大家活都忙得做不完,直到她拿著燒火棍——也就是景宏附身的那把劍——開始燒洗澡水。先是負責給大家做飯的仙廚發現了她。大家生火都是念個訣,或者打個響指,自然就無火自燃,她不是。她掏出個火摺子。多少年沒見過的洋相了。廚子也不做飯了,就盯著她。她也不懼大家的眼光,用那把劍,權當燒火棍又是吹氣又是撥柴,火是越燒越旺。

廚房裡忙活了一通,自已打水自已燒水,一個時辰之後總算是洗了個澡,把自已收拾乾淨了。別誤會,燒火棍沒資格隨身攜帶。景宏被扔在門口角落裡,連裡屋都沒進得去。

然後水華抱著一盆才換下來的衣服,開始洗衣服。對,各路小仙子們你們都沒看錯。她在洗衣服。剛才在廚房,圍觀的人倒不多,這會在院子裡,水井旁——這可不是普通的井啊,這是天庭的井,接的都是靈泉之水——打水洗衣服。燒火棍又化身為棒槌,對著衣服敲敲打打。

有人忍不住上前問道:“仙子在做什麼?這裡是仙界,仙友不會清潔咒一類的嗎?”

水華起身,笑眯眯地回了一禮:“我是今日才從下界飛昇來的,不懂天庭規矩,諸位見笑了。在我家鄉,大家都是這樣洗衣服的。”

景宏泡在涼冰冰的水裡,心裡想,我也是從人間來的,人間那些凡人確是這麼燒火洗衣,那些剛開始修仙的人,未識仙術,身無靈力,也會這麼做。可你都飛昇了,你怕不是誠心想折磨我?

“原來你也是從下界飛昇來的。我也是。不過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你在哪裡學的仙術?可認識靈禽仙門?”

“我也是下界來的,快給我們說說,如今的人界如何了?”

一群仙子七嘴八舌,把水華團團圍住。

“諸位仙友,我從下界帶了些家鄉特產,諸位若不嫌棄,請隨我入內品嚐。”

景宏在心裡翻了個大白眼——任誰在被雷劈過又被火燒,在被冰水浸,還要被敲敲打打渾身每一處都痠痛的境況下,都維持不住翩翩公子的形象——套話的這麼明顯,難怪三足鼎立能有你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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