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突然陰沉下來,烏雲密佈,彷彿整個世界都被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雷聲隆隆,震耳欲聾。大雨如注,鋪天蓋地地傾瀉而下,毫不留情地打擊著大地。
一陣涼風忽的吹了進來,還在睡夢中的賀氏不由打了個寒顫。
“嗯~”睡在軟椅上的賀氏伸了個懶腰,她每日都要睡上午覺,今日也不知怎的竟然起的這麼晚,怕是沒有這雨,她還要睡的更久些。
“這天怎麼說變就變了,白日裡還是晴空萬里的。”賀氏走到窗前,預備關上這窗戶“張嬤嬤今日是怎的回事?往日裡也不會出這樣的錯。”
賀氏關上窗戶,坐到了桌前衝外頭喊道“張嬤嬤!張嬤嬤”
喊了幾聲,有人推門進來了,卻不是那個老婦人,是一名年輕的婢子。
“夫人”婢子衝賀氏行禮。
賀氏有些疑惑,看向婢子“張嬤嬤呢?”
婢子身子忽的一顫,跪在地上,磕磕絆絆的說著“夫人息怒,張嬤嬤…張嬤嬤…張嬤嬤已經…被…被老爺…處死了”
處死兩個字如一道雷劈中了賀氏。
“處…處死?”賀氏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婢子問道。
“發生了什麼?”
“原是張…張嬤嬤偷了二小姐的東西,被二小姐抓了個正著,鬧了起來,不知怎的把老爺引了過來,後來又查出張嬤嬤不僅偷竊了府中眾多物件,還…還”
“還什麼?”賀氏聽的有些著急了。
“還私自剋扣下人用度,日常採買也撈了不少油水,老爺一氣之下就命人將她打死了”
“怎麼會!怎麼會!”賀氏此刻人都是蒙的,她平日待張嬤嬤不薄,張嬤嬤怎會去偷東西,在她府中怎會缺錢至此。
“你們為何不將此事通報與我?!”忽而賀氏又有些氣惱,本來她是可以保住張嬤嬤的,本來張嬤嬤不會死的。
“老爺對這件事很生氣,府上家丁都候在那裡”婢子沒有再說下去,意思很明瞭了,當下的場景哪裡會有人能夠出來通風報信!
這是老爺不想讓張嬤嬤活了,是老爺要置她於死地。
“你,去叫二小姐來”賀氏強撐著說下這句話。
待那婢子走後,賀氏終於是憋不住了,手握成拳抵在唇邊,咬著食指,無聲的抽泣著。
張嬤嬤是這府中陪伴她最多的人,於她而言是下人亦是家人,張嬤嬤對她最是衷心不過,今日忽的離世了,何其悲哀。
只哭了一會兒,賀氏拿起帕子拭去了眼淚,她是宋家主母,她要端莊自持。
沒一會兒,婢子領著宋嬌嬌就來了,宋嬌嬌身後跟著個老婦人。
那老婦人忽一進來就哐當一下跪在了地上,那人正是趙嬤嬤。
“老奴來向夫人請罪了,但老奴不悔。”說著重重的衝地上磕了一聲。
“趙嬤嬤,你這是何意?”賀氏有些不明白了。
“都是老奴去二小姐那裡告發張嬤嬤的,都怪老奴,若不是老奴,張嬤嬤不會死”
此話一出,賀氏直覺青筋暴起,一時氣憤難當“你知道了事情難道不應該第一時間來稟報我嗎?自作主張什麼!”
“都是老奴的錯,是老奴一時心急。”趙嬤嬤說著不停的磕頭認錯。
宋嬌嬌卻是護著她“娘,今日若不是趙嬤嬤,鈺王送我的髮簪就要被偷了去”
“鈺王送你的?”
“是呀,娘,今日若不是趙嬤嬤,張嬤嬤怕是已經將東西當了,我都不知道。”
“張嬤嬤不會是這樣的人”賀氏站起身來。
“娘,那刁奴哪裡見過什麼好東西,怕是就偷偷惦記上了”
“住嘴,你莫要胡說”
宋嬌嬌委屈的撅了撅嘴,看向趙嬤嬤,趙嬤嬤霎時領會,開口道“張嬤嬤不僅偷了東西,她還與大小姐關係匪淺。”
“這不可能!”
“孃親,這怎麼就不可能了,你是不知道今日宋晚傾還為那刁奴講話呢!那刁奴死前還找宋晚傾求情呢!“宋嬌嬌說起這事,可謂是滔滔不絕。
“這不可能”賀氏跌坐在座位上,面色有些慘白。
“孃親,那只是一個失了衷心的僕婦,何必掛懷,況且孃親若是去救那張嬤嬤怕是又要引起爹爹不滿。”宋嬌嬌親暱的攬上賀氏的手臂,靠了過去。
“行了,你們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賀氏這般說著,有些沒有氣力。
兩人聞言便退了出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賀氏再次開口喚趙嬤嬤。
趙嬤嬤站在她跟前有些忐忑不安。
“趙嬤嬤,以後我院中事務就全權交給你了”
“奴婢必不負眾望”趙嬤嬤心底樂開了花,連忙行禮。
事情發展到現在,趙嬤嬤其實是有些忐忑不安的,她昨日聽聞了這些事,自已偷偷跑去查證卻有此事,事情發生之後又去找了二小姐,這件事發生了,夫人不免也會對二小姐動怒,兩人算是一拍即合。
她確實是沒想讓張嬤嬤死的,可誰叫她隘了路。
那個婢女,趙嬤嬤哪裡還記得名姓,若是記著,她定要好好謝謝她,告訴了自已這些。
時間過的真快,一轉眼就到了上浦山寺這日,前往浦山寺的隊伍可以說是浩浩蕩蕩,排的很遠了。
一眾人等皆是穿著素衣,頭上也至多隻別了一隻白玉簪子。
宋嬌嬌自是捨不得鈺王送的芙蓉簪子,在她看來才不要沾上此等晦氣的事才好。
今日這身穿著是一早上就被賀氏看著穿上的,實在是醜了些,素白色的衣裙,衣服上還沒有什麼多餘的裝飾。
再一看宋晚傾,也是一身素白,頭上彆著一隻橢圓形的白玉簪子,最是普通不過,此刻閉著眼睛,靠在馬車裡,倒是有種淡雅之美。
也就是宋晚傾適合這些素不拉幾的衣裳,不過宋嬌嬌一向不是妄自菲薄之人,她穿紅衣豔色的衣裳好看,宋晚傾卻是從來不穿的,定是穿上並不好看,像她穿素色衣裙不好看,便也就不穿了。
這般想著,宋嬌嬌也閉上了眼睛,又開心起來。
宋晚傾一直都是個敏感的人,當然是注意到了方才火辣的視線,也明白宋嬌嬌心底都在想些什麼,無非就是容貌衣裳一事,宋嬌嬌最愛研究的也就是這些了。
馬車在浦山寺前停下。
一眾夫人姑娘皆是下了馬車,今日的浦山寺被提前清了個空,除了官員女眷,沒有旁的人會出現在這裡,當然,因此這裡的守衛也更加多了。
一眾女眷衝最前頭的白衣女子行禮“問皇后娘娘安”
“免禮,今日禮佛,只為戰死的將士祈願,眾位夫人無需多禮。”皇后娘娘說著看向了宋晚傾“晚傾,你來我這”。
一眾女子跟著皇后娘娘走了進去。
這表面上安靜的浦山寺卻好似不那麼平靜,一道白色的身影忽的閃了進去。
寺院內古樹參天,青石板下滿是青苔,風吹葉落,發出簌簌聲響,簷角上懸掛的青銅鈴鐺顫動著。
這是京城最大的一家寺廟,聽說很靈驗,因此也就有很多人到此處來。
此刻眾人被僧人領著到了殿前,一眾女子由皇后帶著跪倒在地。
眾人掌心相碰,立於面前,閉上了眼,虔誠的跪拜著。
“信女祈願戰死的將士們靈魂得到安息。”皇后娘娘帶頭說道。
一眾人等皆是跟著說道。
耳邊是鐘聲輕輕的一遍遍的敲著,僧人嘴裡唸叨著聽不懂的佛經,膝蓋跪的都有些發酸了。
幾個年輕的官家小姐都要堅持不住了,幾欲倒在地上,堪堪穩住身形,唯有宋晚傾穩重如山。
一個穿著身披紅色紗衣的僧人走了過來,衝皇后娘娘說道“施主,齋菜已經備好了,用過飯再去殿前燒炷香拜一拜即可。”
皇后娘娘站起身,也衝那僧人行以一禮“多謝師父”
轉而看向了眾人“都起來吧!先去用過齋飯。”
一眾人等起了身“是”
只待皇后走到了前頭,才有人敢鬆了口氣“呼,這禮佛祈願一事未免太過苛刻了些,皇后娘娘倒是不曾有疲色。”
“這些話休要叫人說到了娘娘面前”那人的母親教訓著她“往日裡懶散慣了,你瞧瞧人家宋晚傾,跪的好好的,一聲也不吭”
“那我能和她比嗎!那宋嬌嬌可不也和我一樣”
“你這丫頭”母親有些無奈的點了點姑娘的頭“到底是生母非一人,濟陽大將軍的嫡女哪裡是一個表親家的庶女比得上的”
這話說的聲音倒是不大,周圍也無人注意。
齋飯,顧名思義,又怎麼會有肉類呢,姑娘們皆是不由嘆了口氣。
不過好歹味道還算是不錯,一眾人皆是悶頭乾飯了,待吃了飯休息片刻又要前去跪著了。
宋晚傾倒是面色如常,吃了幾口,便有事先回房休息了。
章雲預備跟上陪同,卻被宋晚傾叫住了,待會還要跪上好一會兒,可不能沒了精神。
跟著僧人便朝寮房走去,這裡特意為來此的香客準備了房間休息。
宋晚傾像主持道了謝便要進房間,方才開啟門,便被人直接拽了進去,嘴巴被緊緊捂住。
那人就在宋晚傾身後,手捂著宋晚傾的嘴。
宋晚傾無聲的哼哼了幾聲,那人似乎是認出了宋晚傾,有些詫異的開口“宋小姐?”
宋晚傾也有些詫異,就見那人鬆開了她,宋晚傾方一轉身,就看見了一席白灰色常服的沈時予“沈世子,你怎麼在這裡?”
沈時予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我來這裡查些東西,剛一走到這便聽見你同僧人的對話,就躲了進來。”
宋晚傾也是笑了笑“沒想到,我同世子當真是有緣,次次都能碰上。”少女看出了男子的窘迫,笑著開口說道。
姑娘此刻笑容明媚的看著沈時予,倒是叫他有些不好意思了“今日之事打攪了,還望宋小姐莫要告訴旁人今日在此遇到我的事,我這就…”
沈時予正準備出去,就聽到門外傳來女子的聲音。
“今日這齋菜還算是可口。”
“我剛剛看你可吃的不少。”
“楚溪言,你又嘲笑我!”
“噓,你們小聲點,宋大小姐還在裡面休息呢。”
“唉,你說這宋晚傾當真是受寵,我們都是擠著一間屋子,也就她一人一間。”
“就是,也不怕當年的事重演。”
有姑娘好奇了“當年什麼事?”
“宋晚傾中毒,不能生育,就是在這浦山寺”
此話一出,沈時予有些擔憂的看向宋晚傾,宋晚傾卻是面色如常。
那幾人的聲音漸漸遠了些,隨後就聽到關門的聲音。
“呼”兩人都鬆了口氣,沈時予看著宋晚傾有些,方才那些人說的話…
宋晚傾卻還是那副笑著的模樣看著他“待會女眷們估計都要到此處休息,世子不若在此等著,到時候大家都離開了這頭再出去不遲。”
沈時予看著宋晚傾的笑臉,他第一次看出了有些逞強的笑意,這人還真是待什麼都是這副表情。
“今日多謝宋小姐了,還打攪了宋小姐休息”沈時予看出宋晚傾不願去提起那些事,也順著她的話頭說著。
“還沒有恭喜世子呢,成了刑部侍郎”宋晚傾笑著看向她,心底是有些意外的,她還以為沈時予會追問她亦或是安慰些什麼,但都沒有。
“宋小姐就莫要取笑我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氛圍倒是又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