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和六年冬日,鉛雲低垂,天色晦暗。

傍晚時分,天下起了雪,那雪片子落在馬車上輕盈無聲,若不是駕車的車伕隨口說了一聲“下雪了”,宋柔還在昏昏欲睡。

這是自幼便有的毛病,一上了車落了座就沒來由的犯困,有時還會胃裡泛酸水,先前聞了橘子皮的味道,還能勉勉強強醒著,後來聞得多了也就不頂用了,坐著就是一通睡。

上京已經好幾年未曾下過雪,所以她便和自已的婢女挽雲趴在側窗痴痴地看著洋洋灑灑的雪片紛飛。

這時,路邊一個小乞丐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人穿著破破爛爛,臉卻十分乾淨白皙,正縮著身子蹲在角落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可惜沒有人願意停下來往他面前沒了一半的破瓷碗裡扔一枚銅錢。

縱然如此,他也不同不遠處的乞兒一樣開口求施捨。

宋柔是個心善的姑娘,每每看見這樣悽慘的人都要幫一把。

可她沒有銀錢,只有腰間佩戴著的梅花形狀的玉佩。

於是她叫停了車伕。

馬車很高,她小小的身子需要別人攙扶著才能穩穩落地。

她走到小乞丐面前,認認真真地將玉佩放入碗中,並問道“你冷不冷啊?”

乞兒沒有說話,只是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眼神澄澈的素衣小女孩,良久,他搖了搖頭。

宋柔從未見過這樣倔強的人,明明已經凍得嘴唇發紫還是不肯說出來。

她又問道“那你餓不餓?”

男孩既沒有說話,也沒有搖頭。

她立馬跑回馬車,從挽雲那裡要了一個熱氣騰騰的烤番薯放進他冰冰涼涼的小手裡邊,“快吃吧,還熱乎著呢!”

乞兒遲疑了一會兒,狼吞虎嚥地全部吃進肚子裡,連皮也忘了扒,或許扒了皮吃不飽也不一定。

“你叫什麼名字?”

“元止。”

元止。

小宋柔重複了一遍。

“我要走了,你把它賣了買件棉服和一些吃食,冬日漫長,活著比較重要。”

她指了指玉佩,然後轉身上了馬車。

馬車又噠噠噠地走動了起來。

元止看著漸漸消失在遠處的馬車,努力回憶著剛才那個女孩的容貌,圓圓的臉蛋兒,笑起來彎彎如月牙兒的眼睛,似要將它們牢牢記在心裡。

他收了玉佩,藏在懷裡。

馬車內,挽雲不解地問向自家小姐,“小姐,玉佩是夫人留給你的遺物,你怎能就這樣送給一個小乞丐,要是老爺知道會罰你的!”

小宋柔努力撐出一個笑容,“沒事的,挽雲,我孃親活著的時候就是一個愛行好事的好人,現在我用孃親留下來的玉佩救了一個人,那孃親知道只會替我開心,不會怪我的,而且他拿了玉佩也會去當鋪換錢,到時候讓林伯留意一下上京的各個當鋪,如果沒有意外應當是可以贖回來的。至於父親那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挽雲嘆了口氣,不再多說什麼。

馬車突然一下劇烈晃動,是宋宅到了。

朱媽媽掀了簾子抱小宋柔和挽雲下車,還未穩穩落地就聽見一陣怒罵聲:“好你個狗東西,就是這樣扶我下車的嗎,差點害我弄溼了我的新靴子!”

隨著宋喬一腳踹在小廝心窩,小廝整個人後仰倒在地上,後背溼了一大片,混雜著汙泥。

宋父因早早進了宅內,尚未看見兒子的行為,宋柔卻是全部看在了眼裡,可她又無可奈何,因為祖母在世的時候時常訓誡家裡的女孩子,“男子是未來家宅的當家人,做事自有章法,一切只需順從就好”。

“妹妹,你的傘借哥哥我用用!”

宋喬指了指挽雲懷裡的傘。

宋柔親自送了過去,宋喬才換上笑顏,讓林伯揹著進了府院。

“小姐,我們也進去吧。”朱媽媽說道。

宋柔並未著急進門,而是在地上的一眾禮盒中不停翻找,找了許久後拎出一盒糕點,是於家糕點鋪的桂花糕。

她上前遞給剛才受罰的小廝。

小廝原不敢收如此貴重的禮,直至看朱媽媽點了點頭才敢收下,拎過糕點後笑得合不攏嘴,全然忘了剛才的事。

“小姐,我們現在進去吧,已經到了晚飯時辰。”朱媽媽催促著。

宋柔這才挪了步子。

先去房內換了一身乾衣服,那雪片子夾著長長的雨絲,把身上的素衣打溼了。

到了飯堂,不見父親,只見宋喬一個人坐在位置上抱怨,“廚房的人真是偷懶越發上癮了,這麼多菜一點兒油水也不見,當真是讓人吃得一點兒也不痛快,算了,不想在家吃了,去他處尋好菜!”

起身氣呼呼離開了飯堂,裡邊只剩了宋柔和朱媽媽。

“爹爹去哪兒,怎麼不見來吃飯?”宋柔問。

“小姐回房時來了一位貴客,老爺正在貴客在書房面談,所以未來飯堂。”朱媽媽答。

那就只有自已一個人吃飯了!

宋柔瞧了瞧桌上的菜品,記憶中全是孃親愛吃的,今日是孃親的祭日,所以廚房才做了這些菜。

她學著孃親的模樣吃得津津有味。

剛吃罷,挽雲扒在門上喜氣洋洋叫她“小姐,快跟我走,有好東西看!”

還沒來得及揩手, 就被挽雲硬拉著往前院跑。

兩個小小的人影在長長的廊道上撒歡,廊道盡頭是一扇方形木門,出了門右拐時不小心撞上了一個陌生的大人。

宋父看見莽莽撞撞的宋柔,不免有些不悅,“何事如此驚慌,還不快向你顧伯伯道歉。”接著又向顧將軍介紹,“小女宋柔,見笑了。”

宋柔躲在宋父身後,側著腦袋看著眼前的大人,他臉上堆著笑,卻讓她有些害怕,因為他長得很像廟裡的“四大天王”之一“魔禮青”。

“小柔兒別怕,顧伯伯送你一件禮物好不好?”說著從懷中拿出一支木刻匕首,比真品小一倍,遞給宋柔,“初次見面,這支木匕首就當是我的心意,我是個粗人,只會刻這些小玩意兒。”

宋柔顫顫巍巍伸出小手接過。

木匕首滑滑地,耍起來很輕巧,轉過另一側時,發現手握之處有個小小的“言”字,她不禁疑惑地看向顧將軍。

顧將軍看了一眼,隨即大笑起來,“這都是我那頑劣小兒所做,他喜好這些刀劍,我便給他做了許多,他就在每一件上面刻了自已的名字。小兒,單名是一個言字。柔兒只管拿去把玩,無須擔心。”

“謝謝顧伯伯。”宋柔邊玩邊甜甜道謝。

這乖巧可愛的模樣頓時讓顧將軍樂開了花,遂對宋父說道:“柔兒粉粉嫩嫩的,甚為可愛,我著實是喜歡你家柔兒,正好我有一個兒子,要不兩家結為親家如何?”

宋父聽及此,忙樂呵呵回應,“甚好甚好,我非常贊同。”

兩個人就這樣隨口一說便定了下來,完全未顧及此時腦袋搖成撥浪鼓的小宋柔。

小宋柔雖小,但已經知道什麼是親家,就是她未來要和顧言成親,不管她喜不喜歡顧言。

她才九歲,便已經是有了夫婿的人。

挽雲再叫她去看她喜歡的雪人兒也沒了興趣,接下來的日子怕是要躲在房間裡偷偷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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