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賭對了。

賭遲鬱喜歡她,賭他的心軟,賭他不忍心眼睜睜的看著她死。

遲鬱用功名為盛昭寧抗下罪責,受貶三級,罰俸半年,服苦役兩月。

盛昭寧被革去了大理寺少卿一職,因有遲鬱作保,未受流放之刑,被府里人接了回去。

朝中對此不乏有質疑反對之聲,可瞧著陛下似乎默許了這樣的結果,便一個個偃旗息鼓,再不敢冒頭了。

回到盛府,盛昭寧閉門謝客,在家裡窩了小半個月。

這小半個月她誰都不見,當然,她的門庭也實在冷落,沒人願意登門沾她的晦氣。

直到年關將近,一輛簡素的馬車冒著風雪,從僻靜巷子穿行,直到了當朝大理寺卿府門前。

“我們家大人說了,不見!”

大理寺卿府內,小廝站在門口,怒道。

周危賠笑道:“求小哥通融一下,陶寺卿既不願見,我們也不強求,只是此番前來,有一物定要交到寺卿手上,事關重大,煩請小哥再通傳一聲。”

那守門的小廝見對方也沒有死纏爛打的意思,便稍稍放鬆了警惕,又瞄了一眼門口的馬車,才冷哼一聲,“等著吧!”

周危連連稱“是”。

小廝回身,關了門,去了許久。

半晌,門再次開啟,小廝的頭從門縫裡探出來。

“進來吧,不過只許下人拿東西進來,車上的那位就不必下來了。”

周危點頭道謝,轉頭對馬車邊上的小廝道:“你拿著東西進去吧。”

那人低下頭,“是。”

他手裡拿著一個盒子,走到門前,守門小廝打量了他一番,側過身,將人放了進來。

小廝走在前面,引他朝後院走去。

這座宅子是先帝賞賜的,算不得大,兩進兩出,打掃的極為乾淨,佈局簡單,但勝在雅緻。

二人繞過前廳,穿過長廊,來到一處清幽小室。

守門小廝上前敲了敲門,“大人,人到了。”

屋內傳來兩聲悶咳,“讓他進來。”

小廝回頭,給他一個眼神,“進去吧。”

那人點了點頭,抱著手裡的盒子,進了屋子。

寺卿節儉,屋內炭火燃的不多,將將算得有些暖意。

他臥病數月,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藥味。見屋子裡來了人,強撐著坐了起來,靠在床頭,朝來人看去。

他頓了一下,花白的眼睛仔細盯著來人,末了長嘆一聲,“你還是來了。”

昔日風骨卓絕的前朝舊臣,如今已滿頭白髮,病骨嶙峋。盛昭寧對上他渾濁的目光,低頭跪下,朝他重重的磕了個頭。

“老師......”

陶淞定定的看了她許久,氣息不穩的咳了幾聲,嗓音乾啞,“你知道我不願見你,你走吧。”

宮變之時,她一劍捅進了太子的心口上,這件事在魏頤刻意的推動下,朝野皆知。

陶淞最是看重忠義二字,心裡已然將她當做那賣主求榮的無恥惡徒,恨不得殺她而後快。

她沒有吭聲,直起腰來,手裡還緊緊攥著那個盒子。

“我自知罪孽深重,萬死難贖,您罵我狼心狗肺也好,賣主求榮也好,我只求一個名字,還望老師成全!”

“事已至此,你就算知道了,又有什麼用?”

盛昭寧雙手握拳,指甲深深地嵌在掌心。

“昔日,鎮北王謀反,攜區區三萬兵馬一路攻至京城,視城防部署為無物。您早知朝中有人與他暗中來往,為何就是不肯告訴我那人是誰?”

“即使我告訴你,你又當如何?”

“我會殺了他。”

“夠了!”陶淞氣急,臉色不正常的青白,“你殺的人已經夠多了,非要把自已變得面目可憎,惡鬼修羅一般,受世人辱罵,千刀萬剮嗎!”

他一陣劇烈的猛咳,點點鮮血在掌心洇開,捂著胸口,痛心疾首道:“你怎麼會變成今天這樣?”

盛昭寧眼尾猩紅,她開啟盒子,踉蹌著站起身,將木盒遞到陶淞面前。

“這些都是京中與鎮北王往來的信件,每一封都詳細記錄了各城池的兵防部署。援軍為何遲遲不到,京城為何城門大開,甚至通往宮外的密道為何會遭人堵截!樁樁件件,難道是我冤枉了他嗎?他怎麼配安然無恙的活著!”

陶淞顫抖著雙手接過木盒。

他一封封的開啟裡面的信紙,從上到下,一字不落的看了下去。

每拆開一封,心便沉重一分,直至全部看完,已是面色蒼白,淚眼渾濁。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他緊緊的掐著手中的信,慟哭出聲,“先帝,太子殿下,是老臣對不起你們啊!”

他低著頭,左手一下一下用力的捶在心口上。

早在鎮北王謀反之前,陶淞就已察覺京中似是有人在同他往來,奈何苦於手裡沒有證據,又疑慮自已是否多心,才沒有將此事上報,只是無意中跟盛昭寧提了一嘴,便一直暗中查證。

後來,鎮北王突然起兵,陶淞悔恨痛心,即便當時他已經猜到那人是誰,終究為時已晚。

“事到如今,您還是不肯告訴我嗎?”

陶淞的臉埋在信紙上,心痛到顫抖。

之所以不告訴她,是因為自已沒有證據,害怕是自已冤枉了人,怕盛昭寧瘋了似的殺遍所有與謀逆案有關的人,連累了無辜。

也怕,她這般瘋魔下去,終會噬及已身。

可如今,鐵證在前,他亦悔恨難當,又何需再瞞。

陶淞抬起頭,雙目赤紅,一字一句說出了那個名字。

......

入夜以後,雪愈發的大了。

盛昭寧被革職後,府裡一眾丫鬟僕從紛紛遣散,只留了護衛周危,和一個忠心的丫頭在身邊。

錦禾備了燈來,將快要燃到底的蠟燭換了下去,放在床前點燃。

綃帳低垂落下,將紫檀木雕海棠紋架子床籠罩其中,十二扇雲水間立屏置在一角,單隔出來一片地界,屏風後則放了一個浴桶,熱氣升騰,水面上漂浮著幾瓣桂花,馥郁芬芳。

“大人,熱水已備好了。”錦禾將澡豆和胰子分別放好,擺在浴桶近邊的位置上,從屏風後面走出叫了聲。

錦禾一時之間改不過來口,還是習慣性的叫她“大人”。

窗前的人回望過來,清冷的月華順勢灑落在她的眉眼,給周身籠罩了一層淡淡的銀光,平添幾分冷寂之感。

她手裡捧著慣常愛用的手爐,聲音清淡,“好。”

錦禾知道她不習慣旁人服侍沐浴,便關緊門窗出去了。

盛昭寧走到桌前坐下,肩上披著一件厚絨披風,晃動的燭火將她身影映得更顯單薄。

她開啟一個上了鎖的木匣,燭光與月色相加輝映下,照著裡面孤零零放著的幾片竹條。

盛昭寧拿起寫著“徐阜”的竹條看了半晌,冷笑一聲,將那竹條扔進爐裡,默然瞧著火光將其吞噬。

不久之前,這個木匣裡還鋪滿了厚厚一層的竹條。

如今,就只剩下這幾個了。

她用指尖隨意翻弄著剩下的幾根竹條,其中一根空白無名,指尖掠過的時候,眸光一深。

她撿起那根竹條,擺在桌上,提筆,一筆一劃工工整整的寫下了一個名字。

——兵部主事,高祁。

盛昭寧將剩下的幾片竹條一同丟進了火爐裡,火焰躥起,映在她的瞳孔裡跳動,炙熱滾燙的溫度仍化不去她眼底的霜寒。

衣衫褪去,她坐在浴桶中央,溫熱的水從四面八方將包裹過來,骨縫裡的寒氣似乎被這股暖意驅散不少,馨香潮溼的水汽在鼻尖縈繞。

是啊,她早該想到的。

兵力部署、城防地圖等物,只有兵部的人才知藏在何處。

高祁身為兵部主事,偷了部署圖,又在鎮北王的助力下壓下京中調遣援軍的信件,在大軍攻入京都之際大開城門,又堵死了出宮的密道,致使太子被圍困宮中。

魏頤為了保護他,未對他論功封賞,高祁依舊不聲不響的留在兵部,讓所有人都忽略了他。

這個名字,她等的太久了。

到時……

該怎麼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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