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昭寧睜開眼睛,睫毛微微顫動,“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去往燕州的時候,陳氏一家丫鬟僕從皆沒了氣息,唯獨不見陳紹妻兒下落。你用兩具假屍體換上了她們的衣服,又劃爛了臉,料定前去處理屍首的人不會細究。”他緊緊盯著沈清寧的眼睛,“你根本沒有殺死她們。”

“所以,你想問什麼。”沈清寧抬眉道。

“既然沒有殺人,為何不告知殿下。”

盛昭寧笑了一聲,反問道:“你不是也沒說嗎。”

韓敘一愣。

的確,他也藏了私心。

陳紹於殿下有恩,此事鎮北王自然知曉,若盛昭寧真的放過他的妻兒,傳到王爺那裡,他定然猜到此事乃世子授意,殿下難免會受到懲戒。

盛昭寧既有意犧牲自已保全殿下,他便順水推舟,隱瞞了實情,傳了假的訊息回來。而這份假訊息,同樣也會傳到王爺那裡。

只不過如此一來,盛昭寧所受罪責,便有了韓敘的一份。

她甩開韓敘的手,緩緩吐出了一口氣,“殿下想放過陳紹妻兒,自是違抗了王爺的命令。涼州到處都是王爺的眼線,若是殿下不知陳紹妻兒活著,那麼此事便全是我一人所為,與殿下無關。”

盛昭寧恢復了一些力氣,踉蹌著站起,腳步緩慢的朝外走去。

“你去哪。”韓敘凝眉問道。

“刑堂。”盛昭寧腳步未停,“只有我受罰,王爺才會相信陳氏一門皆死。”

她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寒風凜冽,纖細瘦弱的身影愈發顯得單薄。

韓敘目光復雜的望著她走遠,這個人一向冷心冷情,任何事都不足以讓她放在心上,唯獨對世子殿下忠心不二。

其中情感,怕是連她自已都說不清楚。

涼州很快入了冬。

紛飛如鵝毛般的雪片砸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天地都被這場白色包裹,飛簷碧瓦,漫山遍野,入目無他色。

盛昭寧傷勢極重。刑堂的人不知她受了重傷,依規行了三百鞭,等她被抬出去後,已是人事不省,全身上下再找不出一塊完好的地方了。

饒是盛昭寧功底深厚,這次也去了大半條命,整條左臂幾乎廢掉。所幸整個涼州最好的醫者都在鎮北王府,上好的人參靈芝也都不吝嗇她用,這才堪堪撿了條命回來。

“影十侍衛,身子可好些了?”

吳總管進來的時候,盛昭寧正坐在窗前看書。

見有人來,她放下手中的書,被吳總管制止了起身的動作,便坐在原位,朝他點了點頭。

盛昭寧已臥床休養了月餘,傷勢只是剛剛見好,左肩還未完全癒合,使不上力氣。然這些話她並未細說,只是道:“已大好了。”

聞言,吳總管滿意的笑了一下。他招呼後面的幾個小侍童過來,開啟了幾個盒子,裡面金銀疊羅,另有幾樣精緻小巧的器件,樣式華美。

“影十侍衛差事辦得好,此次傷重,又受了些委屈,王爺體恤,特意待您傷好之後,才讓老奴送來這許多的賞賜。”

盛昭寧知道王爺是在為那三百鞭的事情安撫。

在他眼裡,盛昭寧是因為遵他的命令才惹怒了魏頤。鎮北王不會為了一個暗衛對自已的兒子動手,下了世子的面子,便只能送些金銀撫慰,還能得個寬待下屬的名聲,籠絡人心。

侍童把盒子遞到了她的面前,盛昭寧行了一禮,“多謝王爺賞賜。”說罷,她面色平靜的從裡面撿了幾塊大的金錠,塞到吳總管手中,“有勞總管。”

盛昭寧出手向來大方,因此吳總管最喜歡向她這裡送賞,笑眯眯的接了過來。

他將銀子揣好,隨後揮揮手,打發走了邊上的幾個侍童,壓低了聲音說道:“王爺壽宴在即,老奴聽聞遲大將軍家的那位也要來,影十侍衛可要當心些了。”

這番話著實是為了她好。

那位屬意魏頤的遲大將軍嫡女,遲綰。三日後便是王爺壽宴,想必她此刻應該已經迫不及待要過來了吧。

她領情,道了聲謝,送吳總管出了門。

屋內再次恢復平靜,火爐散發著灼灼暖意。盛昭寧閒暇時喜歡讀書,這會兒子倒是沒了什麼興致。

她走到桌前坐下,眼前是一面簡素的銅鏡,昏黃的鏡面映出她臉上那張駭人的面具,醜陋可怖的叫人不願再多看第二眼。

盛昭寧的手搭在面具邊緣,停頓了一下,而後緩慢的將面具摘下。

她睫毛微動,抬眼看著鏡子裡的自已,竟一時覺得有些陌生。

鏡中,女子雪肌細膩,神情淡漠,清冷的眉眼偏生得精緻如華,透著幾分天然的疏離,頭髮簡單束起,微微散落在肩頭的幾縷碎髮則將她的身形襯得更為削瘦,一張玉容美得令人心驚。

盛昭寧很少這麼認真的看著自已。

她十二歲從死人堆裡殺出來,百子留一,她是一千個孩子裡,第十個活下來的人。

鎮北王問她,願不願意做魏家的刀,一輩子效忠於魏家。

盛昭寧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隨後,一張面具丟在了她的腳下。

“你的臉太過招搖。”

“戴上它,從今以後,你便是我魏家最鋒利的一把刀。”

之後的數年,盛昭寧殺盡一切對魏家不利的人,臉上始終戴著那張面具,再未露過真容。

只是,她雖將臉藏在了醜陋的面具下,卻不代表沒人記得她曾經的風華。

那位遲家大小姐自幼便喜歡追著魏頤跑,盛昭寧又是他的侍女出身,從小便在魏頤院裡長大,那張過早出落的極美的臉,自然惹了遲大小姐的眼。

更何況,女子之間最能捕捉到對方哪怕極其細微的情感湧動。

盛昭寧自以為足夠隱蔽的心思,在遲綰面前,哪怕僅僅是面對魏頤時的一個眼神,都足以讓她看出端倪。

因此,遲綰雖從未點破,卻每每見面都要刻意的刁難一番,好叫她時刻認清自已的身份,不敢僭越。

盛昭寧垂下眼睫,重新將面具戴好。

她隨意的將吳總管送來的幾個盒子收好,怔怔的望著窗外出神。

雪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院子裡的羅漢松蓄滿了白棉,依舊直挺挺的立著,頗有點盛氣凌人的架勢。

其實,盼著這場壽宴的又何止遲綰一人。

她也已經很久,都沒有見過魏頤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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