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三年冬,大雪。

柳珵亭出程那日,正值雪停。院裡茫了一片,少卻撒鹽空中差可擬。

阿孃拉著她的手,淚流了滿面。往之女家,必敬必戒,無違夫子。無非是這樣幾句話,翻來覆去,喋喋不休。柳珵亭聽得膩了,別過臉看窗外,發覺滿地白草堪堪折。

“……從後念念夫家,念念孃家……”

“知道了,阿孃。”柳珵亭回頭,把手附在阿孃的手上,“我都知道的。”

柳夫人用手背抹了抹淚,道:“阿孃最捨不得囡囡了。若是阿孃可以,多想一直把你留在膝下。奈何我們女兒家的,最是違不得命。”

“囡囡明白。”柳珵亭道,“總該要走的。”

柳夫人眼眶又氤氳。她起身拿來胭脂,用手腹沾一點,抹在柳珵亭的唇上。“紅得正豔,姑娘要變成夫人了。”

柳珵亭垂眸,別過話題:“時辰到了罷。”

柳夫人捋下腕上的玉鐲,牽過柳珵亭的手,環了上去。“讓阿孃再好生看看你。”

“若是煩心,便叫人捎封信回來;莫叫人家欺負了去。”

柳珵亭笑道:“好。”

柳夫人輕捧住柳珵亭的臉,最後撫了一撫。“去吧。”

府外柳清文張羅著車馬,大紅的綢緞裝點著轎子,紅妝綿延街道,不知有沒有十里。白雪卻落得乾淨,叫這紅喜物更更顯眼。

“爹爹。”柳珵亭喚道。

柳清文轉頭,見女兒妝容正好,玉立亭亭,早已不是當年咿呀模樣。這門親事是他點的頭,卻也是心底不捨。柳夫人身子弱,不好再生;夫妻二人感情又深,柳清文不願納妾。柳府便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寶貝得很。如今女兒早已二九年華,也是時候要做別人家的主母了。

“囡囡,來。”柳清文朝柳珵亭示意,待她走近,卻也不再言語,只是將她輕輕帶入懷中,拍著她的背。像小時候每一次哭鼻子,柳清文都是這麼哄著,這麼哄大。

良久,他才說:“想家了就回來看看。”

父親總是這樣,明明想說很多話,卻總是不善言辭。

攙著把柳珵亭送上轎,她掀開簾子看了阿孃爹爹出嫁前的最後一眼。

從此走上命途,一別經年。

這日春光正豔,阿綰拿了被褥要去洗曬。房裡柳珵亭對著銅鏡梳妝,她輕聲喚道:“阿綰,過來幫我簪釵。”

阿綰放下手中褥子,疾步走來:“是,小姐。”

柳珵亭皺皺眉頭,“不是叫你改口麼,如今哪還稱得上小姐?喚做夫人才好,莫叫人家聽了嘴去,從後說你不是。”

阿綰聞言笑道:“是,夫人。從前叫慣了,如此覺得有點口生。以後我注意著點便是。”

阿綰是柳珵亭從孃家帶回來的陪嫁丫鬟,從小一直伴著她,而今也最說得上話。

“我正看著春光豔,想著今日洗洗。從前這樣的好日子夫人你都要去踏青的,今年可還去?話說姑爺何時回來,好叫你二人同去。”阿綰一邊簪著釵,一邊碎碎道,“姑爺離家也有小半月了罷。”

“戰場上哪有定日?”柳珵亭道,“其實他不來,我倒也自在,不過是孤單了些。可我本也與他不熟,小別也無大幹系,國事要緊。”

這不假,柳珵亭與她的夫君真真不熟,或許只有一面緣見。

大婚當日,寧嗣音離府上三里距離便早早等候,十里的紅妝,十里的聘禮,好大陣仗。鑼鼓喧天,車馬緩緩過,接親隊伍浩浩蕩蕩。

寧嗣音靜立馬上,眉眼帶笑。手因勒著韁繩而青筋生起,他撥出一口熱氣,喜服在雪中著實惹眼,但比不上他俊朗模樣。

少年將軍,相府嫡女,天造地設的一對。可惜總不過生人相見,但或許這便是天定姻緣。

將近,柳珵亭挑開一點紅簾,細細打量寧嗣音的模樣。正瞧著,剛好撞入他的眸。

深邃的眼裡含著笑,眼尾是狹長的。硬挺的臉堪稱絕世無雙,不知會否薄情。

寧嗣音薄唇微動,柳珵亭看不明晰,也聽不明晰。

他道著話,誰也不知道,唯有寧嗣音。

“夫人,待你許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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