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裡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 南華真人莊周,一邊吟誦,一邊傾聽著世間的天籟之聲:浮雲、清風、雷雨、山石、樹木、流水、昆蟲、鳥獸,,,。前幾天,他剛從秦嶺東端的華山絕頂下來,這華山之顛,是這世間上最欺負人的地方了,自古華山一條路,任人在平原上能如猿猴奔馬一般,在這華山路上,都要嚇得丟一半魂魄,而莊周卻是飄然而上,在華山頂上和友人聊了三天三夜,然後又飄然而下。他一路沿秦嶺向西,行至終南山麓,忽然停步,沉吟道:“老聃道祖西出函谷關時,在這山裡留下聖蹟,我應去瞻仰禮拜”,於是往山中走去。

一路無盡清幽,轉過一山脊,忽然見向東一地平坦開闊,盡頭處絕壁邊緣上,一棵樹參天而立,陽光從樹後透射而來,莊周不由驚呼:“好一棵大樹!”,他往上極目看去,但見目力所及處雲霧繚繞,頂端不可見得,究竟多高凡人就怕沒得計量了。走至樹下,那樹身寬度竟似有五十丈以外,往上望去,在百丈高處開枝,層層而上。莊周看得出神,不覺觸動神炁,一躍飄上第一層樹枝,那裡又是一個小天地,容得下千百生靈在此安居。

都說天地之間,人有人言,獸有獸語,你可知道樹木花草也有自家話語。莊周正立在枝頭上觀望,忽而聽得一個聲音從樹身中傳出:“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聲音蒼健雄厚,卻又恰到好處,不微不著,不知道在前後上下左右,似把人整個罩住。

大樹忽然開口了,常人當即就要嚇掉魂兒,莊周卻通曉天籟,見大樹開口說話,倒也不奇怪,於是笑道:“老樹這是要找人說話解悶呢!”

只聽那聲音繼續道:“南華真人來了這裡,老朽我怎能不向您好好請教一番啊!”

莊周說道:“這終南山我經過無數次了,以前怎不見你這大樹身軀?”

老樹道:“我才醒來不久,現在人世間是什麼年月也不知曉了。我入睡的時候,會藏形閉息,人不能見到也不能觸到,如果不是有靈炁觸動,我也醒不來,想必是南華真人您把我喚醒了。”

莊周問道:“你上次醒來是什麼時候了?”

老樹道:“我睡著了怎會得計年歲?那年老子道祖來到這裡,把我弄醒了,說人世間周室在朝,但亂世將起,他也就西去不留在中原了。”

莊周笑道:“如果我不入心齋坐忘,練就通靈之炁,也聽不到你這老樹的聲音了。你在這裡不知年歲,也多是在睡覺,好生寂寞,為何不化形到世間去走走看看?”

老樹道:“到世間也沒得和那裡的生靈打交道,我那年到過山下一遭,那時候夏禹王治理完洪水不久,我認識了一個有點靈氣的孩子叫彭祖,我跟他講點存神保精的道理,叫他累了就睡,醒了可以玩玩,累了還去睡,只需不要把自已的精神耗散就是。然後我又回到這裡睡了,後來醒來,見一個烏龜在我腳下歇息,我問它來歷,它來自南方楚地,現在什麼年歲了它也不什曉得。它多在世間遊歷,於是和它聊了許久,說到彭祖,它說彭祖活了八百歲,已經死了一千年了,我感嘆那孩子真的命短,沒能在我再醒來時見上一面!”

莊周心中已然明白:“這老樹在開天闢地時生就,是一棵天地靈根,和凡間的生靈能有什麼話說,它的靈炁通天徹地,醒與不醒,都是那般自在,我說它寂寞,倒是小看它了!”

於是莊周又問:“當年道祖把你叫醒,你和他聊些什麼來了?”

老樹說道:“道祖是個讀書人,滿口都是學問言語,除了跟我講了些世間故事,還教了我一篇文章,叫什麼,,,什麼,,,《道德》。”

莊周笑道:“你可還記得文字?”

老樹說道:“怎麼不記得,才那五千個字!可就這五千個字,我聽完道祖講解後,還思量了三百多年,才覺得有點明白了”。

莊周說道:“我也稍知一點《道德》裡頭的道理,我且與你討論一番如何?”

於是兩個就一來一往,一問一答的對了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次日出日落,對了多少個你來我往,後來聽那老樹說道:“《道德》五千言,遠非我意想的那樣顯淺!這次得南華真人您的教導,我又多有進益,以後還請您多多光臨終南山寒舍。”

莊周說道:“你醒了睡,睡了又醒,睡和醒都是隨意。我是遊歷世間,討個逍遙,也都是自在隨意。”

然後又問:“你除了知道彭祖、神龜、道祖之外,還有曉得誰來?”

老樹沉默了一陣子,說道:“也知道道祖的一個朋友叫孔丘,但沒和他見過面說過話。 另外,,,哦,倒是差點兒忘記她了!也是在這秦嶺之上,一日有異香飄來,我覺得奇怪,運神炁循著那香的來路尋去,在一處幽谷竟有一株花兒,身高還只及我最矮那條根莖兒,頂上開的那一朵花卻比我葉兒還要大,奇香就是從那兒而來。”

莊周一聽這話,精神就來了。老樹頓了一頓,又說:“我看著那花兒,想我這老樹之身,本與她也是草木之類,竟也被她這香氣吸引來了,真不是尋常之事。正想著,不料那花兒原來也有靈炁,感到我來了,化形出來相見,好端莊的姑娘!上下一身雪白衣裳,衣領袖口腰帶這些地方鑲著明黃金邊,頭上一支碧翠髮簪。她對我施了一禮,只一聲‘老人家’,便不再說話了。”

莊周聽聞,也覺得慶幸,一日之中竟見得這上古神木,聞得這世外仙株。那老樹又說道:“我問她由來出處,她說來自東方海濱之地,問她自已的年歲,也是不知道,她自言從祖輩那裡學會聽八風之氣的法子,於是通了先祖靈炁,修得木炁之魂,落根在這幽谷之中,隔些年月便開一花,說罷便隱形而回,不再理會我。”

聽到此處,莊子哪能放過,追問道:“你可還記得那幽谷的地方?”

老樹答道:“路徑不記得了,大概就在往西五百餘里外的太白山那邊,您要想去看,到了太白山就會知道。”

莊周向老樹一禮道:“我這就去看個究竟,先與你別過了。”

老樹於是似又睡了過去。莊周神融炁極,身御輕風,迅息千里,頃刻到了西邊太白山處,但見太白峰巍峨矗天,隱隱感覺到絲絲靈炁,若有若無。莊周潛運神炁,與那靈炁相及,便在太白峰南坡尋到那個幽谷,谷中草木繁盛,清涼沁心,那股靈炁卻隱沒了。莊周尋了許久,卻就是不見那仙株。尋至深處,只見一個低窪地處,草木叢中露出一角殘葉,莊周走前去細看,那殘葉下還留著殘根,但主幹已不在了,靈炁便從那殘根中隱隱透出。

莊周並足而立,再次神融炁極,即刻便入了心齋,炁化坐忘。肢體逐漸消退,沒有了思量,一片虛空,既不是黑,也不是白,既不是有,也不是無,既然不是靜,也沒有動。忽而虛空之中有了一下震動,在哪裡動、怎麼動、動了多少,無法弄清楚。而這一動之後,有了絲絲的細流,有氣無質,覺著有,卻摸不著。那一動,便在虛空之中產生了最初始的存在,絲絲細流,便從最初一動的根源處生出,那是一個點,可以說它很小,因為根本摸不到,只能感覺到它存在;可以說它很大,因為它是虛空中的唯一存在,它就是一切;可以說它是靜的,因為它根本沒有移動過任何位置,在虛空之中,沒有位置可言;也可以說它是動的,因為它如心臟一樣,內外鼓盪,產生一種力量,這力量雖然至小至微,卻無窮無盡,那絲絲的細流,便靠著這內外鼓盪之力,不斷釋放。於是,虛空便因此轉化為空靈,有了靈炁。那靈炁倏忽變幻,隱隱之間,彷彿變化出了影象,靈炁分而合,合而又分,相互纏繞,繼而成了盤旋,圍繞著那個鼓盪的根本點在盤旋,盤旋之中,又繼續化生出更多的影象,或纏繞生出花紋,或激盪發出閃電,或翻滾颳起烈風,或沉積聚而成山嶽,或洶湧而成滄海,或爆炸轟成迅雷,,,生而又滅,滅而再生,無窮無盡。。。

在那炁化生滅之間,莊周忽然一醒,然後自言道:“無中生有,虛而有靈。靜極生動,動而有情。以坤為體,亦需要有乾陽之力,方能一陽來複,生出造化。這花兒應是曉得了世間之情,不似那老樹古板,想是在等著些什麼,而今等不及了,已然下山去了。萬物但凡有了靈氣,自會生出情愫,牽出外緣,也是自然而然之事。”

既然如此,莊周也不久留,環顧幽谷四周草木,再望一望那殘根殘葉,輕聲說一句道:“孤芳誠可愛,端莊玉玲瓏”,隨即走出山谷,又默運神炁返回終南山,尋到道祖遺蹟處,但見古洞之外,松柏參天,古洞之內,寂然幽深,內外氣息渾然一體,亙古長存。莊周到此,又不覺自然念起道祖留下的金言:“道衝,而用之有弗盈也。淵呵!似萬物之宗。。。穀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之根。綿綿呵!其若存!用之不堇。。。天地之間,其猶橐龠乎?虛而不屈,動而俞出。多聞數窮,不若守於中。”

後來,他把這段奇遇加進了他的著作《莊子》中的《逍遙遊》篇章裡面,文曰:“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聞,眾人匹之,不亦悲乎!” 但那幽谷花兒之事,卻不在敘述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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