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母親的話不停在夏向熙心裡響起:“忘了,你們不是鄉下人,姑娘你運氣真好,你丈夫一定很疼你吧,什麼都不讓你做。”

這幾句話讓夏向熙完全不知道怎麼接話,他再傻也聽出了其中的心酸。吳昀晴看得出他的尷尬,過來拉他說先出門吧,既然手拙就別添亂了,兩個人還是去看看其他人家有沒有得病。

就要跨出門時,小石的母親開口了,其實她想問很久了:“你們知道上京麼?”原來是從上京拐來的女子,夏向熙不由得嘆了口氣。

“知道,雲朝太平,上京一切安好。”其實他一個永安人並不知道上京是否安好,只是覺得這樣能寬慰她。

她聽了還想說什麼,但到嘴邊只剩一句:“那就好。”

夏向熙有點不忍,跟她說:“你想回去麼,我們走的時候,可以想辦法帶上你。”吳昀晴就知道,他是沒法不管閒事,只能默許。

她卻苦笑:“還回得去麼,我放不下小石,帶他走的話,全村都會幫著捉你們,到時候還會害了你們。”

夏向熙聽了更不舒服,忍下不憤的心,說:“我大哥就在上京當官,沒人敢奈你何。你可以先跟我們跑出去,之後我一定會讓我大哥來帶走小石的!”

那農婦聽了卻更難受,說:“其實我爹,也是當朝官員,雖然不大,但從我來了這裡,我便知道,我這一生完了,即使回去,也是個笑柄,而且我一個女人又怎麼帶著孩子生活呢,哎算了不提了,我做事,你們走吧。”夏向熙還想說些什麼,但她擺擺手讓他們走吧,不只是為了做手頭的活,更是停掉這個話題不想越說越難過了。

兩個人出門走在路上,夏向熙沉默良久,吳昀晴不由得看了看他。

“吳昀晴,”他紅了眼,有點難過地說:“我真的想幫她。”

“你幫不了她的,她說的不錯,回去會讓自已抬不起頭。她有她的顧慮,人言可畏。”

“人言可畏?可她何罪之有?”他不滿道。吳昀晴知道自已是說服不了這個傻白甜的,唉,沒經歷過什麼事的少爺呀,便不跟他理論了。

夏向熙難受了一陣子,連著看兩戶人家都沒有什麼心情說話。再走了段路忽然想起來吳昀晴還欠他一個回答呢!“你還沒說昨天那戶人家怎麼招你了,為什麼放著好好的肉不吃!這次別想躲過去了!”

吳昀晴見他非要問,只能簡簡單單說了下,一五一十告訴他,她推斷那戶人家裡的中年漢子,也就是做飯的主人不是那年老父親的孩子,應該是母親跟別人生的,因為父母親眼睛和他不同,而父親可能是知道了,懷恨在心,便把他現在妻子的肚子搞大,從鼻子跟睫毛可以看出那小男孩是那老年父親的孩子,如果沒猜錯,不見的小女孩也是那年邁父親的女兒。

夏向熙聽得雲裡霧裡:“你這是怎麼推斷出來的?”

吳昀晴也不知怎麼解釋,想了想說:“你可以理解成我是從他們的長相看出來的,就像你有些地方跟旭痕也很像。”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親暱叫我大哥,我很難不懷疑你小子對他有意思,我長得又這麼像他,我怕你也來肖想我!”

“別想太多,其實仔細一看你跟你大哥也不是很像,他要更好看一點,你不行,搞不好你是你爹撿來的。”

吳昀晴都忍不住白他,這人真是有夠自戀,當自已什麼呢。

夏向熙被噎得無話可說,一會又問“他們這個關係是複雜了點,可你又為什麼難受作嘔呢?”

“因為你當時即將吃的東西。”天吶還以為能岔開話題,這傻子還是問了!

吃的東西?肉?夏向熙依然十分迷惑。這股不迷惑勁他不可能不解開的,看來這傻子還是要知道了。

“你忘了他們家少了什麼嗎?”吳昀晴只能無奈的提醒道。

“少了什麼……”夏向熙剛一聽還摸不著頭腦,努力回想在他們家待的那點時間,哪有什麼少了?他進門就是坐下,雖然有掃視屋子,但也是找人……等等,人!那小男孩說他的妹妹……一想到這,夏向熙一整個大震驚,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吳昀晴,吳昀晴默默點頭。

他根本沒法接受,一時立在原地不知如何反應,雖然前面長相什麼,也就是顯性隱性遺傳這種東西,他不懂,吳昀晴也沒跟他講,但他相信她,但後面這事他寧願她是在胡說八道,不是他不信,只是他無法接受這樣的惡。 這一路過來,那些人販子已經給了他不小的衝擊,但他沒想到還可以有這樣惡劣至極的事。

吳昀晴雖然看他不說話,但也看的出他的震驚與難受,任由他在原地緩緩,心想果然少爺當久了,世面見得少,她無奈地說:“這是一個買賣女子的地方,你能指望這裡的人多善良?”

這話倒讓夏向熙更難過了,萬一自已妹妹真落在這些人手裡,該怎麼辦?

兩人又繼續一家一家地翻查,有些人家說家裡男人出去了要不要叫回來看看,吳昀晴忙推說自已會去外面也幫忙看看,不過男人身體強壯不容易感染。

到了山頭的時候,已是傍晚,一處小屋大門緊鎖。他們兩個還以為沒人,剛要去下一家,兩個老人家回來了,他們開啟了門,奇怪的是裡面不只有人,還有兩個,只見裡面他們的兒子呆坐在桌前,媳婦在裡面洗衣服,夏向熙雖然奇怪,但也沒多嘴問,吳昀晴望去,洗衣盆裡有點隱隱的紅色。一進去,吳昀晴注意到門鎖邊緣的牆掉了好幾層皮,夏向熙仔細確認了那媳婦也不是夏婷月,長舒一口氣。

只見那媳婦端了飯出來給全家人,然後自已推說懷著孩子沒胃口先去睡會再吃,那家人也沒搭理,就自顧自地吃起來,但吳昀晴和夏向熙兩個人也非常冷漠。

他們兩個其實就只是早上吃了小石那頓,但那家裡的男人和兩個老人家沒有留他們下來吃飯的意思,他倆倒也識趣地很,扭頭便直接走了。

他們依然沒檢視剩下的人家,夜已深,大部分人家都睡下了,夏向熙拉著她在樹下停了下來,還摘了樹上幾個果子遞給吳昀晴。她倒也不傻,果子還沒開始吃便問:“說吧,你有什麼話憋著?”

“你果然很聰明。”他突然很賞識地看向自已,吳昀晴卻是警鈴大起,這個人可是從認識就沒誇過自已,現在一張嘴說這話,絕對絕對不是個好事!

“我聰明我知道,剩下的話你可以不用說了,夜深了,回去吧。”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但他卻死死拉住自已的手“要不,”他的聲音慢慢逼近,“我們救一救這些受苦的女子吧!”

吳昀晴真是無奈地捂了捂眼睛,這位大少爺原來還沒死心呢,已經從救一個人發展到想救一堆人了。

“夏向熙,你知道這個村子有多少人嗎?我們可是走了兩天都還有一堆人要檢視呢!”

“我知道呀。”

“那你是有什麼計策或者絕佳好法子,能從這麼多人手裡搶人?而且白天你不也聽見了嗎,即使能救,她們在外面的世道也不好生活呀!”

“不去試一試怎麼知道呢,那也只是小石孃的擔心,她都沒有逃出過這裡,難道這裡生活就很好嗎?她們又沒做錯什麼,也不是真心想來這兒的,與其被那些男人糟蹋,過著望不到頭終其一生都噁心的日子,每天擔驚受怕不知道這些人還會有什麼劣行,不如出去過自已的生活,萬一成功了呢?”

“那我們也可以出去後找你大哥過來查辦這裡啊!”

“我大哥這次是告假回來,沒多久就要回上京了,管這一帶的縣丞也不知是個什麼情況能讓下面的人冒這麼久,而且這些女人多待一日便是多一日的折磨。我們既然看見了又怎麼好坐視不理呢?”

吳昀晴只覺得眼前這個人佛光普照,其實她也不是毫無感情,內心也很想幫那些人,只是不像夏向熙性格這麼外露。

“那你想怎麼救呢?”她緩緩開口。

“這不就得靠你嘛!你聰明啊!”

“呵,我謝謝你”

“客氣啦客氣啦!”夏向熙齜牙咧嘴的,非常開心終於說動這個人。不過他也確實是真的意識到了,吳昀晴這個人很聰明,不管是當初高價製衣讓自家商鋪起死回生,還是最近的相處,每一步都在他的意料之外,遇上什麼事都能處理得遊刃有餘。

“那你還真會給我出難題,我想想吧,該回去了,你要是想露宿外面我也不攔著你。”吳昀晴扭頭就往小石家走,聽她這麼說,夏向熙也就放下心來,屁顛屁顛跟上去。當晚睡覺時候他都盡顯自已對吳昀晴的尊敬,當然也只是他自以為的,其實就是給她找出最軟的地方睡覺。

但吳昀晴卻沒他這麼快睡著,翻來覆去思考有沒有什麼萬全之策,畢竟要考慮的太多了,究竟多少人肯走?如何不走漏訊息?如何避開那麼多人的阻攔……都不知不覺向夏向熙靠近了好幾公分,看著他熟睡的眸子,真想揍他一頓,自已都沒睡他怎麼能心安理得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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