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卷竹簡被扔到了地上,副判陸明打了個哆嗦,按著地的蒼白雙手攥緊了,袖袍瑟瑟抖動。竹簡上的字浮動,陸明抬眼就看到本該是硃紅的字發出慘白的光,生生刺痛了他的眼:“於八十三歲亡”!這幾個字就是他的罪。明明是萬分小心的,明明都打點好了,為什麼還是東窗事發!!陸明私改凡人命格的結果是去引雷山受罰,引雷山的霹靂有多恐怖是所有神仙都知道的,去者十有八|九會被打的神識消散!傳說自從有此山後關進去犯事兒仙家以千萬計,能熬過九十九載活著從裡面出來的只有五位,最近那個是數百年前的九重天司刑,那麼強的人到最後也只剩下保命元神在低階仙境苟延殘喘!像陸明這等無名小卒去引雷山必隕無疑!

主審此案的是地府總判,他以鐵面辣手出名,五十年間不曉得殺罰了多少獄官無常,判令既下便絕無轉圜餘地,更何況此案證據確鑿。所以獄官們不是同情的偷窺就是在暗中嘆息,誰也不敢出來替陸明求情!

“帶走。”上方傳來的聲音平靜冷冽。

當胳膊被扭住,絕望的判官抬起了頭嘶聲力竭道:“總判,卑職死不足惜,只懇請您不要去罰何朧月,她什麼也不知道,一切都是我做的!我愛她,我答應她的,要永生永世在一起。既然有緣讓我們相見相知,可為什麼又只有短短十年!她死了沒了記憶就不會記得我,轉世了她也就不是她。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上方沒有一絲亮光,坐在暗處的總判冷聲道:“一個該死之人平白多了四十年壽命,華夏界殷朝的那個何朧月生生少了四十年壽命,十二歲慘死在匪人手裡,斷了九世磨練失了仙格,現在她正在輪迴處待轉世,命理改變下輩子只能去畜生道。她的冤屈又該怎麼辦,若真要理論你可敢面對她,你的何朧月可敢面對她?!”

“我只是愛她,愛她!”失魂落魄的陸明慘笑,“你們誰都不懂,不懂……我甘願粉身碎骨換她一個善果!”

“不可能。”

“總判,求您了,看在我和您共事多年的份上!”

“你當律條是什麼又當天理公正是什麼?若為你網開一面將來我如何服眾?因私廢公我便愧對這身官服!不必再說,帶走。”

“不!不!”爆發出潛能的陸明居然掙脫開束縛,牛頭馬面被撂翻在地,他衝上臺階來到桌案前,“讓我見她,讓我見她!!我有話要說!”他只說了這幾句就在總判的威壓下說不出話來,身體亦不能動半分,下一刻胳膊再次被扭住。

“何朧月已經轉世,和那個何朧月一起。”

“啊!!”被強制拖走的陸明慘呼一聲,“你!她不過是個女人,一個凡人,她什麼都不知道!!怎麼能這樣!!”

黑暗裡的人站起來,當他來到光下,臺階下的諸鬼皆低頭。“生老病死天理迴圈,人鬼仙魔本就殊途,強自改天換命,她三世不得為人,你要去受雷霄紫電之苦皆是報應,緣線已斷你們再無可能相見。陸明,這就是你的報應。”

陸明萬念俱灰,那些深刻的思念和情在絕望裡灰飛煙滅,他無力的被拖出去,臺階上總判血紅袍子上繡金的曼陀羅正開的嬌豔。

副判陸明被帶到引雷山去了,這判決讓平靜了一百八十三日的地府有了不小的轟動。引雷山,這個禁忌的詞讓東部五百境十八大地獄的百官惶惶不安,三百六十六個小地獄諸鬼道路以目,私下裡都在論說這總判的狠厲,當然也不得不服他的公正,但更多的是抱怨轉輪王當年的一意孤行,若不是他的決定這些年怎麼會過的這般膽戰心驚!

原來在五十年前地府來了個人間帝王的幽魂,按仙律歷劫完畢是要重回天界的,不曉得什麼緣故他要求滯留其間,因和轉輪王有舊又有通行令這就留了下來。之後此魂擔任了總判之職,短短几年過去地府辦事效率愈見快速準確,嚴酷的刑律對事不對鬼,證據確鑿後方判刑,幾乎沒有冤獄發生,於是上下官員皆恪盡職守,同時也過起了如履薄冰的日子。

閻魔們不是沒有看到平靜下的暗流,也不是沒收到過下屬投訴那魂嚴厲過猶的摺子,可好不容易因此得了閒的閻魔大人們暗喜還來不及又怎麼會責罰那鬼?甚至近年來放權更多,五十年裡懶懶散散的地府變得竟比九重天闕還要謹守規矩,閻羅王曾捻鬚笑曰:要是他早些來此,彼時又怎麼會容那猴子胡來,讓本王徒惹了百年笑柄。宋帝王也道:若是他早些來,我們早就可以在曼陀羅花開時泛舟忘川酌酒賞花賞美鬼了。九王皆喜,唯有當初執意要留下總判的轉輪王總是憂心忡忡的模樣,首殿問之又不答。

天上一日凡間一年,地府一辰天上一日,帝王幽魂來到地府已經五十年整,天上已經過去了六百日,人間更是歷經了六百年。當初總判歷劫的人間界叫做欲境,屬東部五百境中較大的一處時空,此時早已不是帝王離去時的模樣,科技力量已經能讓凡人在外星居住,可是他還是沒有找到故人的魂魄。

故人比他早死五年,地府沒有任何記錄他曾來過,無論是生死簿還是歸仙錄都沒有他的痕跡,這麼多年成了總判的帝王幽魂搜尋了欲境無數遍,無果。再向外探尋,可紅塵浩瀚無邊更有三千界,他法力不夠又生恐遺漏,每次幾乎都耗盡神識,將各境生靈和能寄託靈魂的東西都細細找了,因為仔細所以在地府五十年裡也只找了不到一半的界。近年地府事務龐雜,接受的靈魂增多,縱是能幹如他也已覺得疲憊。

這日總判辦完公務沒有回住處而是來到幽冥沃石,向東眺望,那裡正是五濁之地,來往的是擁擠的灰色靈魂還有維持秩序的鬼官們,沃石上開著幾朵巨大的紅花,正是東部地府特色花種曼陀羅。總判的官服亦是紅色,若不是面色若雪發如墨,從遠處看去定會被當做一朵曼陀羅。他此時難得的什麼也沒有去想,就這麼茫然的枯站著忘了時間,地府沒有早晚,終日就是暮色的樣子,暗紅混著金黃的天下就是如血的忘川。

轉輪王來時就見他這樣,呆看了一會兒不由暗歎歲月蹉跎,竟磨去了那人的鋒利,再無當年的清傲,現在的他只剩個孤寂。“道友。”總判來歷特殊,不喚名諱是當初的約定,五十年成了習慣,無論周圍如何轉輪王都是這樣稱呼的。

總判回頭,頷首道:“道友。”

“陸明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按律如此,誰也沒法說什麼,即使說了,也不會因私交袒護他。”總判的表情略有疑惑,轉輪王這才想起他做事只按規矩從來不管閒言碎語,當然那些話也不會傳到他的耳裡,即使是自已做錯了事這人怕也是不會容情的罷。想到這裡閻魔苦笑道:“沒什麼。哦,是了,你尋人如何了?”總判搖頭不語。“慢慢找,總會找到的。”轉輪王不知第幾次這樣安慰了。

“總覺得事情不對,除了那一世竟再無他的半點訊息,只怕是被做了手腳,但能有瞞過你我眼睛的至少是七重天以上的大神才能做的到。”

“要不我託天界的故交……或者你查完了三千界就回天庭,唉,還是請幻淵……”

“不。”

他的堅定讓轉輪王嘆息。“希望上面管事的不要查的那麼嚴。若……你且放心不管怎麼樣我都會幫你。”

“多謝。”總判的臉色鮮有的鬆弛下來,他的眼一但溫和就顯得明淨而不是似結成了冰的冷。

“該多謝你從外教邪魔手裡救我,沒你哪有我現在。”總判不語,轉輪王踟躕道:“我已經做了三百年的閻魔,離解職之日不遠矣,聽說西方佛主正和天帝相談更換地府官員的事,釋道相爭由來已久,若到那時你如何自處?”

“天下之大,總有去處,以我現在的神識法力對誰也不會有半點威脅。”他說的平靜,轉輪王卻是心頭一痛,哀嘆道:“縱是歷劫千萬的天神竟也斬不掉嗔念,神和人有何區別!!”

“神魔皆從人處而來,本質如此。如今我只想找到他,確認他有個好去處便心安了。”轉輪王再嘆,才見他辣手處置了瀆職的陸明,可他不按律迴天庭難道不也是在瀆職,若查出尋找之人境況不好只怕什麼規矩都阻不了的吧。

似乎是知道轉輪王的心思,總判道:“要是他不好,我便以所剩修為交換安好,若是不得已觸犯了刑律我自去引雷山,自戕也無所謂。”

轉輪王大駭,他說的出定是做的到的,自戕?!他若神識消亡了,後果……光是想的閻魔就已經冷汗涔涔了!

二人都陷入了沉思,一時間幽冥沃石上寂靜一片。許久後帶著硫磺和花香味道的風裡一隻烏鴉飛來,轉輪王伸臂,鳥落下後口吐鬼語:“閻魔大人,九重天使者到。請您和總判大人一道去首殿。”

聞言轉輪王大驚,驀地就看向了總判,總判眼裡亦有利芒閃過。

“道友?”

“走罷。”

轉輪王心中焦急,一把拉住總判的袖子,“來者不善,你,你……”他說了兩個你竟不能說下去了。

總判忽而一笑,眼眸波光灩瀲,“算日子也該來了,姜稷,你不用擔心,這件事不會連累地府。”聽他把自已在天庭用的名字說出來,轉輪王知他心意已決,心下惶然,手就鬆了。總判一閃身形消失不見,呆了好一會兒轉輪王一跺腳也化作一道光消失了。風吹的猛烈起來,曼陀羅紅色的花瓣被吹散,巨大的花瓣看似沉重其實輕盈,剛被吹到忘川上方就被罡風無情的絞成碎末,零零星星的又散在混黃的水上。

地府首殿便是秦廣王的住處,他是總管東部五百境十八層大獄和三百六十六處小獄的閻魔,總判來時就見最高長官面色陰鬱的立在殿中,他的旁邊正站著發著柔和仙光,飄著天庭特有香氣的使者,使者身著白色天衣,頭戴沖天冠,一身林林總總的都是仙器化作的配飾。此人面容英俊,神色倨傲,他身後立有十來名天兵,個個肅穆。對總判沒有稟告的突然出現秦廣王並無叱責,沉聲道:“你來了。”

“見過首殿閻魔大人。”

“嗯。這是來這裡宣旨的天使,九重天的宣官大人。”

“十殿總判見過宣官大人。”

驀然見到總判,使者愣了愣,一邊打量一邊奇異:五重天的法力而已,這樣的仙天庭不曉得有多少,天帝為何會對他這麼在意,還親自寫了委任狀?

“嗯。兀那北鴆,歷劫完畢為何不迴天庭敘職?反而滯留地府?這可是犯了天條!據說你還出示了通行令,你不過五重天司庫怎麼會有這麼重要的東西?還是說是這地府中人給你的?”說著他瞟了眼秦廣王,這時轉輪王也來到首殿,正好聽到這質問,他一下子立足去看總判又偷偷窺視首殿的反應。秦廣王卻在為北鴆這個名字感到疑惑。

“宣官大人,北鴆這個名字早已廢棄禁用。貶至五重天后皆稱官職,若大人覺得稱呼不便,就喚我前世凡胎之名胤禛便是。說起滯留地府的事……我不過司庫,法力微弱,天庭人才濟濟少了我這等小仙也無關痛癢,但我在地府能稍盡用處,所以就斗膽留下來了,未經手續私自留下的確是觸犯天條,我自會接受處罰。這是我的調職書函,還望使者能轉交天帝。至於通行令牌是東華仙子賜下的。”聽總判提到東華,使者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這司庫居然認識九重天第一女仙,幻淵代職宗主?!

“這麼說,留在地府是你自已的意思,和東部十殿閻君並無關係?”

“正是。閻魔大人也是看過令牌後才允許的。”

“好,這件事就此揭過。令牌的事我自會向東華仙子核查。調令,你不用交了。本使來此是向你宣佈天帝口諭的。北……胤禛即刻回九重天敘職。”

此言一出,秦廣王和轉輪王都是震驚,胤禛訝然後皺眉道:“我法力低微,怎麼能夠去九重天?天帝怎麼會有這樣的命令?”

“天帝的旨令自有深意,又豈是你這樣的小仙能明白的,何況去九重天任職乃所有仙官夙願,你怎麼還一副不情願的模樣?!”使者不屑且惱怒,因為對方在提到天帝時沒有像其他仙官一樣誠惶誠恐,輕描淡寫的態度太不恭敬!

“敢問天帝讓我去九重天任什麼職?”

“侍官。”使者不掩飾嫉妒表情的回答。這可是無時無刻能接近天帝的官職啊,級別雖低卻是極紅的,使者為此奮鬥了百餘年,送出去不曉得多少珍奇才混了個無極宮宣旨的官職,真不曉得這胤禛有什麼背景不但認識東華,還能做侍官!

總判神色不動道:“多謝天帝抬愛,胤禛實在擔不起這麼大的恩寵。地府是最適合我的地方,我不願去天庭,只願在此間。”

使者一直壓著火是怕得罪了將來的無極宮紅人,可在這話之後他出離憤怒了,“胤禛!大膽!本使所說乃是帝諭,你只能遵從不得違逆,否則就是謀反!”

秦廣王剛想開口勸說,忽覺冷意襲身,來源就是身邊的胤禛,但聽他聲音也如氣場一般的冷,“我不願去誰也不能強求。就算是聞尚來了也是這句話。”首殿閻魔和總判共事五十年深知這位雷厲風行冷峻無情的性子,但是此刻的他卻是從未見過的,現在的他就像是忘川上凌厲的罡風!不過五重天的法力,怎麼會!使者顯然也被震懾到了,好一會兒他才從那威壓中緩過來,怒道:“你們給我拿下這不知好歹的東西!”天兵們奉命就圍了過來,使者冷笑道:“你的話我不傳,自去無極宮給天帝說吧!看你怎麼死!”

天兵上前捉拿,總判疏忽一下便脫離了包圍,也不做半點停留,一閃就不見了。使者冷哼一聲閃身追去,轉輪王正想跟隨就被秦廣王阻了。

“不準去,你惹的事還少!?從一開始就覺得不對,竟有本王看不真來歷的幽魂!歷過帝王劫的仙居然停留在地府,難道不該去七重天以上做仙官的嗎?五重天的司庫又怎麼會去歷帝王劫?北鴆……哈,這名字有多久沒有人敢提了,無極宮之變後,除了幾個隱匿起來的老仙只怕再沒人記得了,難怪從一開始你就只敢叫他道友。九重天的事你還敢牽扯進去,死你一個無所謂,你可是想讓我們九個跟你一起去死?!”

轉輪王臉色慘白,低聲道:“我欠他的。”

秦廣王氣極,“不管你欠他什麼,都該早些告訴我真相。你說,他為什麼一定要待在這裡?”

“他要找一個人。”

“找人,在地府呆了五十年居然還沒找到?!他難道要找一千年前天界的人?”

“不是,是他此次歷劫時結俗緣的人。”

“什麼人能讓他……皇后?妃子?”

“不是。是兄弟。”

秦廣王愕然。皇帝的兄弟不是龍就是蛟,不是星君就是仙官,死了自然會歸位,即使入六道輪迴也會有記錄怎麼會找不到?“他的兄弟……哪一個?”

“愛新覺羅允祥。”

使者一路追過去,前方總判紅衣飄飄,最後立足於巨大的黑色山岩之上逆風而立。“就憑你還想逃脫?快點束手就擒吧!”使者手上執著仙器,得意洋洋道:“殺你太容易,還有這麼多天兵,你若不想……”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總判手一揚,巨大的鏡子赫然出現,使者一驚,喝問道:“你做什麼!”喝問剛完,他的身邊就出現了數道身影,十殿閻君都到了,秦廣王怒道:“姜稷,你竟敢把星鏡給他!”

轉輪王搖手道:“不,不是我。”

楚江王開口道:“是我的。”

“你怎麼敢給他!”

“他說借一下就還的,後來我就忘了。”

轉輪王驚懼的看著仍舊一副漠然模樣的楚江王,暗道:這回完了。誰都知道楚江王張世一直跟總判交好,借鏡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他不知總判是用它來留後路的,若是知道……騙張世的結果會很慘!

星鏡此物可以檢視三千界中靈氣不特殊的境,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功能就是它是一個單向傳輸工具,從一個境到另一個,用一次之後就作廢了。當鏡面開啟總判毫不猶豫的邁步進去,同時轉輪王幾乎是淒厲的叫聲響起:“道友!!”盛光裡總判看不太清姜稷的臉,他向著那個方向微微笑了一下,旋即就消失了。一面巴掌大的鏡子毫無光彩的跌落在黑巖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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