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歲的身體實在是年輕,胤禛在七日後已完全康復,他本愛潔,被藥裹了那麼久,實在是忍無可忍,拆除了頭上的繃帶好生沐浴了一番後這才從心裡上舒服了起來。七日,足夠胤禛瞭解趙真這個人,因為他太簡單,十四歲前是文皇帝趙臨唯一健康長大的男孩,自然就是太子,儲君的教育不會差,可惜本尊性子浮誇又不用心,無論什麼課業都做的差強人意,加上文皇帝的嬌寵和太傅果長平護短,誰也不會討恨的去批評管教太子,這樣反而助長了趙真的驕奢之氣。文皇帝駕崩後其弟趙謫攝政,上柱國的嚴厲管教讓趙真的前後境遇天差地別,在宮廷裡沒有權力就意味著即使是皇帝也只是個易碎的擺設。恢復過來的胤禛只從殘魂裡找到兩樣意識,前期的傲嬌狂妄和後期的怨恨荒淫,政務上一點資訊都沒有。

七日裡胤禛再次見到了上柱國,趙謫只說朝會有他讓趙真不要擔心,胤禛也見到了太皇太后——一個神態嚴肅眼神凌厲的六十多歲婦人,也是類似的話,說後宮有她讓皇帝不要擔心。除此之外胤禛還見到了皇后淳于燕和國丈淳于恆,淳于燕是個容貌端正嫻雅的十五歲女子,正懷著三個月的身孕,十幾日的動盪顯然讓她很害怕,牴觸的動作也足以說明她厭惡趙真。後宮裡有十五個妃嬪十個孌童在等著皇帝的臨幸,這對沒有實權且的皇后而言的確是個悲劇。至於位居禮部尚書的國丈淳于恆則是唯唯諾諾少白頭的中年男人,他對皇帝的病癒表示了慰問之後就不著邊際的說著閒話,沒過半個時辰,永和宮就再次安靜下來。

胤禛對住處宮殿的名字一直覺得違和,雖然過去那麼久,這三個字還是讓他不舒服,再想到宋的開國皇帝——雍帝趙熙,胤禛就覺得更違和了。此人的畫像十分像欲境清世宗的親弟愛新覺羅允禵,胤禛在仔細審閱過封藏的信札後更有似曾相識之感。

此刻沐浴過後的皇帝端正跪坐,看著鏡子裡映出的殿中佈置回想著剛任東地府總判那日,接手的第三樁案子便是關於他的。不論是在幻淵還是欲境他們都糾纏太多,身份敏感的現在胤禛更不欲相見,他將案子移交給了姜稷,最後他還是忍不住向姜稷打聽結果,所以就知道了允禵當日在三生石如何狂躁,之後如何滯留忘川不走,又如何被誘騙喝了孟姬特配的酒,如何去了特殊境歷劫……思及與親弟在前世的各種交鋒怨恨已是宋帝趙真的胤禛心情仍舊複雜。他自我化解的想:不過巧合的前後進入了同一個時空,趙熙早已死了,他們不會再像前世那般彼此折磨到死,不會相見又何必煩惱。

胤禛調了下梳妝鏡的角度對準了自已的臉,太監李不言正為他梳髮,銅鏡裡的臉正是前世清世宗少時的模樣也是本尊北鴆的容貌,兩次在人間都是這樣子,連微卷的頭髮都如出一轍,到底是封神釘的作用還是另有什麼玄機?進星鏡只是一瞬,胤禛為這一瞬已經做了很久的準備,挑的去處名曰玄黃境,屬於西方七百境裡的一個小時空,亦是星鏡無法詳細探測到的地方,類似的地方三千界並不多,靈魂轉移後神識消散,即使是天帝也需要很長的時間來查詢,有時間就有機會。作為凡人,胤禛還有很多時間。

梳妝即將結束,皇帝收回思緒抬眼就看到李不言鬱悶糾結的表情,保養的柔嫩細滑的手正把自已的長髮全部挽在頭頂,李不言的臉上塗著粉畫著眉,柔軟漆黑的頭髮垂在胸前,胤禛看了一眼就覺得不舒服。文士薰香,武將簪花,寬袍廣袖,散發傅粉這些都是前朝留下的風俗,作為外來人的胤禛實在受不了,他果斷的讓李不言收了所有的化妝物,把長到腳踝的頭髮剪短了,薰香都收了,滿櫃子的粉翠、金紅、明黃等豔麗的衣服也丟棄了,他現在穿的就是石青色的常服,簡單到只在交領和袍角用黑絲繡了些花紋。髮髻挽好,李不言正想用那枚鑲滿了寶石和假花的簪子,可胤禛已經撿了根雲紋的白玉簪子。

“陛下,您……太素氣了,您可是九五至尊啊!這,這怎麼好出去見人!”李不言的口氣一向是胤禛不喜的,大約是趙真很喜愛這個太監吧,竟這麼縱容。想到這裡他站起來回首盯了他一眼,“朕的喜好不容你質疑!”

趙家男人的身材都甚是高大,趙真亦是如此,因為杖責受傷之前又被酒色掏了身子形容很是瘦削,但是架子還是在那裡的,他又足足比李不言高了一頭多,一個冷眼過去太監的心跳都停了一下,下意識便跪下來了。胤禛彎腰對著銅鏡簪好了髮簪,然後闊步向外走去,李不言看著他的背影心潮起伏,他想了很多,最後得出一點:皇帝不一樣了。

胤禛在走出殿門時,隨手指著個小太監道:“你跟著。”叫蘇越的太監他觀察已久,未結黨,手腳利索說話討喜,知道什麼時候沉默更知道自已的身份位置,這樣的人是能用的。一出殿門就是長廊,永和宮是個兩層的大宮殿,東西兩邊有跑馬道,是趙真後加的,說是怕遲了早朝要騎馬去。胤禛現在沿著長廊走著,春風送暖,滿宮飛花,從二層展目看去,整個宮殿群極為闊大,就是中間的空地都能操練千人的軍隊,果然完全不是那個時空了,即使……待行至東側跑馬道的中段,胤禛回首凝視那三個藍底金字:永和宮。

“你什麼時候入的宮廷?”胤禛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的太華殿。

“陛下。奴婢是六歲進宮,先是在浣衣庭任職,後來去了司膳署打雜,十二歲被王公公收成義子,去年正式在永和宮做事了。

“王公公,王常笑,伺候過先皇吧。”

“是的。”

“他死後你就成了上柱國的人了?”

“陛下……”這幾日的皇帝脾性很是古怪,連一向受寵的李公公都……蘇越不敢再想,忙跪下不斷叩首,“奴婢對誰也沒有提過永和宮的事!”

“你起來。記住從今後你是朕的人,需用心忠心,朕會讓你好好活下去,否則……你該知道後果是什麼。”

“是。奴婢的主子只有陛下一人,死了也是陛下的鬼。”見他聲音發顫語氣卻十分堅定,胤禛點頭繼續向前走,蘇越爬起來疾步跟上去。

胤禛去的地方是太華殿,這裡足有三層高,是整個皇宮裡最高的建築,進深和層高都十分驚人,胤禛漫步其中,看著大理石砌成的兩個池子想到的是九重天的無極宮,有些相像,那裡更闊大威嚴也更華美出塵。龍椅在二十七層臺階之上,被塗成了尊貴的紫色,上面鑲有無數的寶石金銀飾品,十分的絢麗。胤禛緩步上去坦然坐在上面,下方空蕩蕩的只有瘦小的蘇越不知所措的立在那裡。三人抱的紅柱統共有十四根,上面繪的不是龍,而是一種鳥。梟?違和感又來了,胤禛皺眉。

“你見過先帝嗎?”

“只見過幾次。”

“在你眼裡他是什麼樣的人?”

“呃……奴婢……不知。”

“恕你無罪,說。”

“仁厚……”

“雍帝呢?”

“啊?奴婢不知,奴婢福薄,雍帝在世時奴婢還未出生……大家都說成祖皇帝陛下生的是龍顏鳳姿,胸懷天下,文韜武略,蓋世英豪,上比大周高宗皇帝,下超大興光武皇帝。若不是……”

若不是舊傷發作五十歲不到就駕崩了,以趙熙之才必能統一南北。這些話胤禛也聽過,只是雍帝用梟做神敬奉著實奇怪,宋國史書上寫的是這鳥救過雍帝的命,可真的如此?還是說趙熙記起幻淵的事了?孟姬的藥有多厲害胤禛最是清楚,那是絕不可能的!胤禛垂眸看到龍案上放著的玉璽,溫潤的赤水白玉上刻著的正是梟的眼睛,舊事刻痕太深如何能忘?胤禛忍不住伸手去觸控,跟自已糾纏了這樣久你現在可好麼?雍帝已死也該歸位了,前世貿然入紅塵歷劫已然鑄錯,希望不要一錯再錯,也希望那碗湯的力量一直持續下去,還未聽過誰能……沉浸在回憶裡的胤禛感到從玉璽裡傳來結界波動,他已入凡胎有些時日,感應力由弱逐漸消失,現下能感受到波動可見玉璽內裡的法術效力不弱,驚異之下正要仔細感覺就聽門外傳來整齊的腳步聲,淡淡的靈氣瞬間消失了,他看到一隊紅衣玄鎧的隊伍在太華殿門外,首領男子進門來仰頭看著自已。

“陛下,今日沒有朝會,您怎麼來此了?”

殿堂空蕩,迴音讓這聲音更沉,胤禛不認識他,但覺得這具身體似乎很急迫的要做什麼,蘇越接話道:“魏大人,陛□子大安,想隨意走走而已。”

十二禁軍第一營左翊衛魏無忌,如今的十二營統領,專門負責皇宮安全。這個名字就那麼突然的出現了,趙真很在意他,最後一封旨意就是提拔他為禁軍統領的,竟然還有他在意的外人?胤禛下階來到魏無忌面前,這是個武將,面容端正,身高和胤禛差不多,年紀在二十五六歲。似乎是被皇帝的打扮驚到了,魏無忌難掩詫異的直視過來,又一個大不敬的!胤禛暗惱語氣便不善,“魏大人今日親自帶隊巡視?”

“是。陛下龍體才康復,不宜多走動。”

“無妨了。去忙吧。這裡不用你。”

魏無忌看了胤禛一會兒,搖頭道:“上柱國有令,要禁衛軍務必確保陛下的安全,即使是在宮裡。”變相監視麼?“那就有勞魏大人保護了。”胤禛一哂,轉身就向外走去。門口的衛兵讓開了路,他施施然負手在前漫步。

北邊的後宮胤禛不欲前往,趙真的喜好正是他厭惡的,能不見就不見,待之後一定要清理乾淨。胤禛想著怎麼部署,信步向南而去。太華殿後就是體仁殿,這是祭祀禮拜用的,出去就是金水橋,小雅書房和護衛禁軍的交班處,最後就是皇宮的南大門,若有大事皇帝會在城樓上宣召,逢大節也也會再此與民同樂,所以這裡又被俗稱親民道。以步測這座皇宮至少要比紫禁城大四倍以上,所以當胤禛來到金水橋上遠遠的看著硃紅金鉚的大門時,他有些後悔沒有像趙真那樣以馬代步!這具大病初癒的身體實在是太不中用了,前世凡胎雖然不擅長騎射可也不至於弱到這個地步,要徹底改變的地方實在太多。趙真的身體裡跳動的是胤禛的心,他絕不會輕易示弱,於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轉身往回走,大約是走的比來時慢了許多,魏無忌上前道:“陛下,要臣去請步輦嗎?”

“用不著。”

胤禛加快了步伐,終於在半個時辰後回到了永和宮,他的臉色已經能用慘白形容了,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直接進到寢宮就倒在床上。腳痛腿麻膝蓋痠軟腰也痛,胤禛閉著眼想如何改變現狀突然有手放在自已的腿上,他一驚坐起,李不言跪在地上悄聲道:“奴婢給陛下按摩放鬆,否則恐誤了明日朝會。”

被按捏的很舒服,胤禛沒有拒絕,他躺回去示意李不言繼續,“魏無忌是上柱國的人?”

李不言的手停了一下,抬眼疑惑的看著皇帝,遲疑道:“曾經是太后的人,之後……是陛下您的人。不過,宮變的時候他沒有及時出手,奴婢覺得很不正常……陛下,您可也是懷疑他了?”不知怎麼李不言的語氣裡有欣喜之意。

“他想自立了?”

李不言的手停了,“陛下?您……”

“那你呢,李公公,太后還是上柱國的人?”

“奴婢是陛下的人!!”在微愕之後太監用帶著氣惱的語氣說,手上也不自覺加了力度,“從七年前就是了!”

“七年了。這麼說你還挺被看重的麼。不過你要記住朕是皇帝不是太子了,你的態度要變,若再有不敬言行就從永和宮滾出去吧。”

李不言愣了許久才重新開始按摩,顫聲道:“奴婢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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