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調外機在窗外輕輕震動，生怕吵到屋裡的主人。
一張兩米的大床上，常萱跟徐雨萌各蓋著一塊毯子，窗簾拉得死，屋裡幾乎透不進什麼光，漆黑黑的，只能大概看見她們的睡姿。
常萱躬身向裡，徐雨萌仰天大開，很是安靜，兩人一動不動，似乎全都睡著了。
突然間，常萱睜開了眼，但身子沒動，她輕聲道：“你睡了嗎？”
徐雨萌跟著睜眼，乾脆坐了起來：“我也睡不著，煩死了。”
常萱轉過來看著她：“我之前查過，我跟他應該不是新聞裡的在MVR裡遇到記憶虛擬了，可這麼些天下來，我越來越覺得我們就是，你說呢？幫我一起分析分析。”
“不用分析，無非就兩個問題，要麼你有問題，要麼他有問題，你覺得你自已有問題嗎？”
常萱沉默了一下：“我不知道，我告訴他的都是真的，反正我沒騙他。”
“所以啊，別多想了，明天看他怎麼說吧，實在不行，我陪你去趟南城，親自找他去，看他還有什麼理由。”徐雨萌重新躺下，“睡吧。”
常萱緩緩背過身，想到什麼，又轉了回來，關心道：“你怎麼了，為什麼也睡不著？”
徐雨萌盯著天花板，嘆口氣：“頭疼唄，你這故事這麼複雜，我反而不好下手了。”
常萱無語，轉過身，不再理她。
……
7月2日，星期六，晴。
今天南方有颱風，對北市幾乎沒有影響，太陽該出還出，一早就熱得不行。
陳松林早上7點不到就守在了瑞林服飾的大門口，一邊啃麵包，一邊死死盯著門口的動靜。
7點半，早夜班保安交接，大門恢復自動感應，陳松林沒有進去，依然在門口守著。
週六的人比較少，但零零散散還是有不少人過來上班，陳松林一直站到9點，進去了百十號人，就是沒有常萱的身影。
他不再死耗著，跑去一樓大廳的前臺那，跟她說自已找設計部的常萱，已經約好了。
前臺是個短髮的小美女，胸牌上有她的名字叫文慧。
文慧聽後，見鬼似地看著他：“你找誰？”
“設計部的常萱。經常的常，萱草的萱，常萱，她是你們設計部的。”陳松林沒再提常萱還是個實習生，免得這前臺也看人下碟。
“常萱？你說你跟她約好了？你確定？！！”文慧眼睛睜得更大，聲音也拔高不少。
陳松林沒多想，以為她認識，忙說：“對對，就是她，她今天來了嗎？”
文慧轉而像看猴子一樣的上下打量著他，笑道：“你是她什麼人，你們什麼時候約好的？”
“我……我是她表哥，就剛剛怎麼了？”
“先生，不好意思，我們這沒有常萱。”文慧肯定道。
陳松林不信：“她說她就在你們這上班，你是不是搞錯了？設計部的常萱沒有嗎？她臉特別小，笑起來這兩邊有梨渦，特別好看。”
文慧搖搖頭：“不好意思，不信的話你可以打電話問她本人，你看她是不是在我們這上班。”
“你們公司這麼多人，你……”
“先生，別的不敢說，但常萱我敢保證，她確實不在，要不您還是打電話問問吧，也許是她搞錯了呢。”
“我……我打不通她電話。”
“你不說你剛跟她約好的嗎？”
“我……我跟她的情況有點複雜，你們這真沒常萱嗎？以前也沒有嗎，你是不是新來的不認識她啊？”
文慧正想說什麼，見一個穿著鳳凰短裙的中年女上司從樓上下來，她小跑過去，邊瞄著陳松林邊朝那人悄悄說了什麼。
那人叫徐房照，是大堂經理，專門接待來訪的貴賓，她聽了文慧的話，眉頭一鎖，望向陳松林的眼神充滿詫異。
她猶豫了一下，走上前問道：“你應該不是她表哥吧，請問你是？”
“常萱怎麼了，她是不是出事了，你們怎麼都這個表情？”陳松林不回反問，他心裡有種強烈的不好預感。
“沒有，她過去是在我們這上班，但一年前突然停職了，現在在哪我們也不清楚。”
“停職？為什麼？”
“你打電話自已問她吧，有些話我們不方便說。”說完這句，徐房照就轉身離開了。
陳松林想問前臺文慧，她的態度也變得堅決，也叫他自已打電話。
陳松林急得咬牙，他不顧自尊，央求道：“麻煩你就告訴我唄，我大老遠的從南城過來的，找她有急事，拜託了，你知道她在哪是不是？”
文慧似乎動搖了一下，但還是搖了搖頭。
陳松林沒有再死皮賴臉的賴著，整個人像失了魂，搖搖晃晃的從瑞林服飾出來，他心裡惴惴不安，有關常萱的一切都太不正常了。
先是手機，一個停機一年一個空號；再是她定的好多魚餐廳，在半年前就倒閉了；住的地方搬走了；最後連她上班的地方，也早在一年前就停職了？
最早的事情發生在一年前，難道一年前發生了什麼？
前臺跟那經理不告訴他，或許能從MVR裡間接印證自已的想法。
他打車去了北市MVR的總部體驗中心，他是他們的VIP客戶，接待他的是一名相應的金牌客服。
那客服胸前掛著金色的電子身份卡，上面顯示著：姓名陳靜，工號M3076和超過兩萬的積分。
積分一萬五是MVR的普通客服和金牌客服的分水嶺，她有兩萬多分，足以說明她工作的年頭和服務的質量。
“先生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您的嗎？”
“我的賬號好像出了點問題，你能幫我看看嗎？”
“具體是什麼問題呢？”
“怎麼說呢，就是我前幾天在裡面見到了我的老同學，就偶遇的那種，之後我約她在現實裡見面，可我怎麼都見不到她，電話也打不通，這是怎麼回事？”
“您確定您見到的是您的老同學本人，而不是記憶裡的一部分嗎？”
“肯定不是我記憶裡的，至於本不本人我現在有點……你先幫我看看吧，看是怎麼回事，她叫常萱，經常的常，萱草的萱，你能幫我看下她的賬號嗎，最近一年她有登過嗎？幫我查一下，謝謝。”
“不好意思陳先生，公司有規定，除本人外，我們是不能向其它人透露顧客的任何資訊的。非常抱歉。”
“那你能幫我看看我在裡面看到的是她本人還是記憶或者其它什麼的嗎，我賬號裡有她的錄影。”
“這個可以，但影片鑑定需要一定的時間，並且這項服務是需要另外收費的。”
“錢不是問題，最快多久能出結果？”
“理論上24小時內就能出來，但因為像您說的您的影片裡出現了其他人，我們得一起爭得她本人的同意才能夠進行資料分析。”
“所以你去問她不就知道是不是她本人了是吧？”
“是的，可以這麼說。”
“那行，麻煩你幫我問一下，分析什麼的無所謂，我只想知道是不是她本人就行，錢我照付。”
“可以的，麻煩您身份證出示一下。”
陳松林辦理完這項服務，一直在休息區等著，開始他每隔幾分鐘去問一次，慢慢的他自已都覺得不好意思，改為十多二十分鐘問一次，但每次的結果都一樣，客服陳靜也聯絡不上常萱。
她打常萱的號碼，也是停機，只能透過常萱的MVR賬號聯絡她。
可一整個下午過去了，都沒得到她的回覆。
陳松林試著問陳靜，常萱的MVR號是否正常，陳靜總以客戶隱私為由拒絕回答。
越這樣陳松林的心越慌，他總覺得很有可能常萱的MVR號在一年前也停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十有八九在MVR裡見到的壓根就不是常萱本人。
真的只是記憶嗎？
那她本人呢？
……
7月2日，星期四，雨。
雨是一早開始下起來的，它跟著黎明一起悄悄來到了這個世界。
常萱從徐雨萌家出來，先打車去了一趟就近的MVR體驗中心，美姐告訴她，陳松林昨晚從她這拿走她的住址後，再沒來過，暫時沒有他的資訊。
常萱一邊鬱悶，一邊讓美姐給陳松林留言，說如果他再來，就讓他到她的公司找她。
而她鬱悶的點，恰是陳松林到美姐那留的資訊。
自已的公司、徐雨萌家的地址，都問這麼清楚了，為什麼就是不見她來呢？
從MVR的小房間醒來，常萱原本打算直接去公司，當聽到廣播裡傳來“若您在體驗的過程中有任何疑問，請到前臺諮詢”，彷彿一下點醒了她。
她之前怎麼就沒想到要找客服呢。
“您好，請問有什麼能幫到您的嗎？”
常萱不是VIP客戶，接待她的客服只是普通級別，工號M3076，名叫陳靜。
見問，常萱如實說道：“我的賬號最近好像出問題了，你能幫我看看嗎？”
“請問具體是什麼問題呢？”
“我在裡面遇到了高中時的一個老同學，我們相互留了電話，可是從MVR裡出來後，對方就跟不存在一樣，怎麼都聯絡不上，我想知道我的賬號是不是被汙染了，我在裡面遇到的老同學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沒有可能是假的？我之前看到過類似的新聞，說有人在MVR裡遇到了虛擬記憶是嗎？”
“方便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證嗎，我先幫您看一下您的賬號好嗎？”
常萱翻出手機裡的電子證件，遞給她。
陳靜接過，連帶著手機放到掃描器下讀取，有關她的賬號資訊立馬出現在她跟前的螢幕上：“謝謝。”
她一邊遞迴手機，一邊檢視常萱的賬戶。
“有問題嗎？”常萱攥著拳頭，說不出的緊張。
“抱歉，您的賬戶一切正常，至於您提到的這個問題，我們需要進行資料分析，但您目前還不是我們的VIP客戶，您的賬號上沒有保留相關的資料，我們沒法分析。”
“你們後臺沒有嗎？”
“為保護客戶隱私，除非客戶主動要求，我們從不預留客戶資料。實在抱歉。”
“VIP多少錢？”
“半年起售，半年7萬，一年10萬，請問您需要嗎？”
常萱咬了咬牙：“先辦半年吧，辦了裡面就會有資料了是吧？”
“是的，請問您是現在辦理嗎？”
常萱點點頭，心在滴血。
雖說他們家不差這點錢，可畢竟是爸媽的血汗錢啊，她自已幾乎還沒開始掙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