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沉,耀眼的紅將垂雲暈染,還伴著玉蘭的香。
網球躍起又落下,不知不覺,網球場上就都是散落的網球。
真是笨。
季聽風又一次無語的抿嘴,發球都學不會,怎麼接著學下去?
教元弋這活他真是幹不了。
元弋心不在焉的又舉起球拍,可眼睛卻在偷偷的看柳雲洄。
他皺著眉低頭看手機,突然把手機狠狠捏在手裡,嘴角抿成一條直線,黑著臉消化著情緒。
他餘光看到季聽風站在元弋前面,將元弋擋了個嚴實,只隱約看到兩人的互動。
礙眼。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元弋總能牽動他的情緒,但他就是莫名煩躁。
一顆一顆球彈起又落下,其中幾顆還飛到了場外,學了這麼久,也沒個樣子。
笨蛋。
柳雲洄看著元弋僵硬的姿勢輕嘲。
他緩緩站起身,漫不經心的發了一個球,在界內彈起,從元弋和季聽風頭上越過,弧度十分漂亮。
少年的身體挺拔,全身上下沒有一絲贅肉,柳雲洄有些偏瘦,校服穿在他身上有些大,但露出來的手臂卻十分有力。
打球時雙手用力暴起的青筋性感的要命。
元弋看他走過來,嚥了口口水。
“我來。”
季聽風聽聞,走到一邊。
終於解放了。
“這樣抓。”柳雲洄給她示範,“不對。”
他皺了皺眉,“這樣會傷手腕。”他看著元弋扭曲的姿勢道。
為什麼又突然過來了,元弋百思不得其解,明明看起來很不耐煩。
柳雲洄看她一遍一遍的發球,漸漸反應過來自已在幹什麼。
他竟然在教她?
他又沉了臉,自已真是失心瘋了,果然,遇到她就沒什麼好事。
教學戛然而止,柳雲洄突然轉身,陰著臉道,
“走。”
盛讓剛去窗邊抽了一根菸,回來就要走了,他還沒摸上幾把。
他感覺現在的氣氛很微妙,但也沒明白髮生了什麼,撓了撓頭,拿上東西也跟在柳雲洄後面。
為什麼會這樣?
柳雲洄將自已泡在浴缸裡,深深的埋下頭,憋了幾口氣。
幾乎要到腰間的頭髮此時飄在水面上,青絲如瀑。
水珠掛在他突起的鎖骨上,他蜷縮著,滿臉痛苦。
他明明是討厭元弋的。
對,他討厭元弋,他不止討厭她,他恨她。
他恨著宋昕,恨柳青俞,恨元澄,也恨元弋。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時候。
以前柳宅不在這裡。
或者說,柳青俞不在這裡。
家裡只有他和宋昕。
他幾乎很少見到自已的父親。
曾幾何時,宋昕也是愛他的。
她對他笑,陪伴著他,告訴他“還有媽媽在。”
原來柳宅外種著許多玉蘭,春天,玉蘭綻放,芳香飄揚著,十分美好。
宋昕常常在玉蘭下看著書,遙遙看著房中的他。
她說話總是溫溫柔柔的,只是夜晚,她總是守著手機,給柳青俞一遍一遍打著電話。
電話滴滴的聲音在深夜響起,
“滴、滴......”
不久伴隨著小聲的嗚咽。
柳雲洄在夜晚聽著這樣的聲音,一晚又一晚。
宋昕的面孔逐漸猙獰,她開始控制不住脾氣。
每一次被柳青俞掛了電話,她就會把家裡的東西砸的稀爛。
她開始恍惚,她總把柳雲洄當成柳青俞,情緒上來的時候,她扯著柳雲洄的長髮,質問他。
空曠的宅子,默不作聲的僕人,狂怒的宋昕和被虐待的他。
他恨毒了他們,他開始反抗。
等到他長大,宋昕關進了精神病院。
他最後一次在那個院子裡看玉蘭,他看到玉蘭開了,又嗅到了熟悉的芬芳。
而玉蘭下的那個女人,再也不會回來了。
直到有一天,短暫清醒的宋昕自殺了,那一天,柳雲洄見到了他的父親,柳青俞。
在他的印象中,只有柳青俞的背影,每次都是那樣決絕的離去。
他對宋昕沒有愛,也不愛柳雲洄。
但他只能承擔起責任,把柳雲洄接入了現在的柳宅。
柳雲洄靠在浴缸上,緩緩的閉上眼睛。
宋昕已經走了很多年,但他卻不時夢到曾經的場景。
他不需要別人的憐憫,他只要別人和他一樣的痛苦。
宋昕死了,元弋,元澄,柳青俞,一個也跑不了。
天色漸暗,柳雲洄站起身,身上的水珠從他身上滑下,落在地上,濺起小小的水花。
柳雲洄拿起吹風機,看向鏡子裡的自已。
那道傷痕只留下淡淡的粉色,他長得像柳青俞,但不似柳青俞那樣正氣剛正,他看起來兇悍的多,眉眼也能看出宋昕的影子,有些女氣,但眼神中的戾氣多的好似溢了出來。
自此元弋來到柳宅,她的身影就在他腦中揮之不去。
那雙總是帶水的眸子看起來十分虛偽,這樣的人他見多了,但就是深深的印在他的腦子裡。
好似在挑釁他。
他呼了口氣,江辰霧這裡下不了手了。他回憶著元弋班級的資料,垂眼思考了一下。
好像,還有一個人可以用。
元弋趴在床上,晃著腿,專心致志的在玩遊戲。
今天作業寫完了,她可得放鬆一下。
勝利的標識在螢幕上亮起,她起身揉了揉肚子,有點餓了。
已經晚上了,她輕手輕腳的摸到廚房看看有什麼吃的。
剛拿了些小蛋糕進房,她開啟陽臺的門,坐在搖籃上準備看手機。
柳雲洄在他隔壁,兩個房間的陽臺隔著一個玻璃門,於是她便看見了大美人。
他似乎是剛洗完澡,頭髮還沒完全乾透,隨意的披在肩上。
此時的柳雲洄趴在欄杆處,修長的右手夾著煙,看著遠處,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他隨便穿了一件短袖,下身穿了一件灰色的褲子。
對於元弋來說,他什麼都不用幹,就站在那裡,就足夠吸引她了。
她啃著水果,眼睛就沒有從他身上離開。
柳雲洄趴在欄杆上,看著遠處,遠處什麼也沒有,白日的景色草木早就隱沒在黑暗中,像被一個巨獸吞噬了一樣。
看著這樣的深淵,他彷彿已經看到了元弋的下場,像這樣的小白花,怎麼可能抵得住呢。
但過了一會兒,他便感覺有人在看著他,他追尋視線的方向,看到了在旁邊陽臺上躺在搖椅上吃水果的元弋。
在這樣黑暗的背景下,實在不太真切。
元弋的臉很有迷惑性。
她是那種嬌氣的美,大概像是霸總文裡的金絲雀,看起來弱不禁風也沒有什麼心機。
整個人也很嬌小,躺在搖椅裡小小一團,很不容易被發現。
柳宅夜晚稀疏的燈火微微的亮著,柳雲洄扭頭正好和元弋對視。
是了,那一雙眼睛。
這雙眼和柳雲洄腦海中的眼重合在一起。
別這樣看我。
他又煩躁了起來。
他把煙掐了,兇狠的盯著元弋,全然不見今日教她打球的耐心。
柳雲洄大步走來,開啟窗臺的門,站在元弋搖椅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季聽風喜歡齊疏窈。”他看到了元弋詫異又委屈的表情,心裡爽快了許多。
“你知道嗎?”
“齊疏窈?”元弋微微咬唇。
“你這是插足別人的感情。”柳雲洄嘲諷的看著她,似乎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他們......在一起了嗎?”
“在不在一起......”他頓了一下。“反正你是不可能的。”
“別怪我沒有警告你......季家可是講究門當戶對......”
他故意說著,“至於你......你知道你的父母是誰嗎,哈。”
柳雲洄輕笑一聲,他很高,高的快要把這裡的燈光擋住,毫不猶豫的說著傷人的話,刺痛元弋。
元弋仰望著他,他身上還有淡淡的煙味兒,元弋討厭煙味兒,現在也覺得柳雲洄實在是欠調教。
“我當然不比小洄哥哥,哥哥有爸爸媽媽,不然怎麼會這樣任性。”
她委委屈屈道,只是站了起來,走近柳雲洄幾步。
昏暗的燈光讓柳雲洄看不真切。此時元弋站起身,好似在微微顫抖,眼淚不要錢似的往外湧出。
心裡卻默默記了他一筆。
人總要為自已的所作所為負責,元弋勾了勾嘴角。
如果這樣的話放在以前,她定會十分生氣。
但是元澄補足了她父母的愛,她在元澄的羽翼下長大,元澄永遠支援她,她早已無堅不摧。
她早就不在乎了。
但她絲毫沒有忘記自已的人設,茶裡茶氣的看著柳雲洄,這一招真是屢試不爽。
“哥哥......”她攥起了衣角,“我只有你了,你不要這樣對我......好不好”
她緩緩走向柳雲洄,仰頭看著他。
她從來不會避諱別人的眼睛,眼睛才能流露出最真實的感情。
“哥哥......我不會跟你搶柳叔的......我什麼都不跟你搶,你不要這樣對我......”
元弋緩緩伸手,看著柳雲洄複雜的表情,小心的試探。
見柳雲洄有一絲的心軟,她便起了壞心思。
柳雲洄聽著她脆弱的聲音,一時想到了幼時的自已,他有一陣恍惚,誰知元弋便抓住了這一時的機會,鑽到了他的懷裡。
元弋比較矮,她在柳雲洄的懷裡時,只能將頭埋在他的胸前,但只一瞬,就被柳雲洄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