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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生做了一場美夢。

面前是一桌子山珍海味,他正一個人大快朵頤,吃得滿嘴流油。

剛撕下一條雞腿,驀然聽見幾聲狼嗥。

眼前一暗,四周景象全然變成了荒郊野嶺,入眼處陰風慘慘,闃無一人。

濃郁的血腥味傳人鼻息,方生感到嘴裡黏糊糊的,垂眼一看,差點嚇得魂飛魄散。

只見他手裡捧著不知是什麼東西的手臂,又粗又大,而面前擺著一大堆爛肉,堆積如山,幾隻野狼也在邊緣啃食,不時發出低吼。

嚇得他立馬將手裡的東西丟了,轉頭就是一陣乾嘔。

以為自已能吐很多,結果什麼也沒吐出來。

而他漸漸發覺,聞著那股血腥味,嘴裡甚至還有些發饞,忍不住就想一臉埋進肉山裡面。

:我在做什麼?

頓時又大驚失色,感覺自已罪大惡極,墮入了無間煉獄。

腦門開始隱隱發疼。

驀感胸前冰冰涼涼,低頭看到自已脖子上掛著一串青色佛珠,一時間想不起來它是從何而來。

甩了甩頭,正想離開,幾隻野狼眼冒綠光圍了過來。

似乎是方生的突然醒悟讓它們察覺出他其實並非同類。

那畫面莫名有些熟悉,方生眼前閃過嗔空貪空痴空的臉。

晃神中,一頭惡狼撲了上來。

方生下意識抬起手臂護住頭部,就被惡狼一口咬住手臂,扯下一塊肉來。

這下讓其餘的狼眼中綠光大盛,一下子全都朝方生撲了過去。

方生吃痛,火氣立馬上來了。

心想被人欺負就算了,還要被畜牲欺負。

真是癩蛤蟆上蒸籠,又氣又脹。

他一聲怒吼響徹四野,邊上林葉隨之簌簌抖落,還沒動手那幾頭狼就好像見了虎王一樣,立馬夾著尾巴散開了。

方生一驚,把自已都嚇到了,他完全沒想到這一嗓子會有這麼大的能量。

危險消除,也不敢多耽,撒開腿就跑了。

他腳下生風,動作迅猛,穿梭在山間樹林如履平地。

心裡暗暗吃驚: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強了?

腳下不停,直到眼前豁然開朗。

回過頭來,身後是一座黑漆漆的大山,它就像一個千年老妖怪,等著生人自投羅網。

這時候天還麻麻亮,方生目力極強,遙遙看見東方炊煙裊裊,坐落著十幾戶人家。

終於見著人間煙火氣,那一刻他彷彿是找到了歸屬,什麼也不想,一路狂奔過去。

路上看到一對青年男女在地裡勞作,都是農家裝扮,估計就是那十幾戶人家中的一戶。

邊上還有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孩跑來跑去。

看到方生,女的捂著嘴直勾勾望著他來笑,男的打趣道:“小和尚,一大早就出來遛鳥啊?”

方生才發現自已渾身赤裸,啊的一聲連忙跑到路邊,摘下一片蕁麻葉遮住。

儘管蕁麻葉上面全是密刺,蟄人得很。

有勝於無,方生咬牙咧嘴,像只鴨子一樣,扭捏著雙腿奔行。

目送人走遠,女人不禁嘆道:“好大一付‘本錢’,不知道以後便宜了哪家姑娘。”

“還看,當心長針眼了!”

“臀兒還挺翹。”女人撇了撇嘴,隨口說道:“老五,我看他有些不正常,你說會不會是從黑老山跑出來的?”

男人寬大的下巴抬起,轉頭望向方生,後腰赫然彆著一把寬刃柴刀。

“走,上去問個明白。”

“唉?”

女人先是一愣,隨即杏眼中笑意盈盈,朝小孩招手:“海洋過來。”

方生感到身後有人跟蹤,放慢了腳步。

忽聽男的叫道:“小和尚且慢。”

“施主有事?”

看見女人跟著過來,方生很是窘迫,趕緊死死按住蕁麻葉,火辣辣的疼痛直竄腦門。

“看你面生,想問問你是從哪來的。”

女人見男人語氣生硬,像是在盤問別人一樣,不由白了他一眼。

溫和地笑了笑,接過話來說道:“你莫怪,這年頭兵荒馬亂,匪盜橫行,到處都是天災人禍,黑老山附近難得出現生面孔,咱們貧苦百姓不得不留心。”

“小僧來自緣覺寺。”

他以為緣覺寺就在這黑老山上,對方應該知道,不想男人卻咦了一聲,似乎沒有聽過這個寺名,還問他:“可有度牒,照身帖為證?”

度牒是和尚的證明物,照身帖是這個世界的身份證,方生目光瞥了瞥光禿禿的身上,不言自明。

不過他打算到村裡去借身破爛衣裳,就想徹底打消二人的疑慮。

於是解釋道:“在下俗名方生,本是白帝城下高平村人,因為遇到兵災與家人失散,半年前聽說大批亂軍集結要再次攻打白帝城,便躲到了黑老山中,幸得緣覺寺師父點化為僧,僧名一心。”

接著面露慚愧,繼續說道:“不過這些天下來我深知自已乖張,與佛法無緣,於是不辭而別離開了緣覺寺,不想途中遇到幾頭惡狼,一番搏鬥僥倖活了下來,才落得這番光景。”

自我感覺言辭得體,真假參半,天衣無縫。

也不是他不想實話實說,只是其中很多事情太過詭異,連他自已都混亂,說出來多半沒人相信。

何況只是兩個路人,多說無益

二人一聽,當下面面相覷,女子目露驚懼,像是遇見了鬼怪,不由得緊緊握住身邊小孩的手。

男人冷哼一聲,“黑老山哪有什麼緣覺寺,我看你滿嘴謊言,形跡可疑,定是幹了什麼……”

女人驚呼了一聲,趕緊拉扯男人阻止他說下去。

方生已然從二人的說話和神情中猜出了什麼,種種不可思議一一浮上眼前。

:難道一切都是空的,假的?

心中空空蕩蕩,頓感頭昏腦脹,胃裡一陣灼燒,身子搖搖欲墜。

男人一愣,及時扶住了方生。

女人見他眼白上翻,口吐白沫,埋怨道:“你說說你,這小哥一看就是撞邪了,你非要叫醒他做什麼!”

“這下可好,魂沒了。”

“哪來那麼多邪撞,搞不好是裝的。”

“犟種,你裝一個給我看看!”

女人說著蹲下身來,瞥了一眼方生年輕的身體,目露欣喜,“說不得咱們要照顧他一輩子了。”一隻手情不自禁地摸向那串佛珠。

男人一臉嫌惡,拉開了女人,“瞧瞧你這沒人要的老女人!”

“雷老五,俺可是你姐,再說這都是你惹下的麻煩!”

“是不是啊海洋?”

男孩夾在中間,一會看看這個一會看看那個,最後一臉好奇地看著方生。

雷五呸了一聲,“喪門星!”

見方生確實是昏厥了過去,恨聲道:“媽的,一大早就觸黴頭!”說著彎下身將人扛起。

趁著天色還早,外面沒什麼人,將他帶回家中安頓好。

兩天一夜方生才轉醒。

看著坐在床頭前一臉喜悅的女人,他皺著眉頭努力地回想,卻想不起什麼時候見過。

“阿生,你醒了。”

見她伸手來摸自已,方生戒備地躲閃開來。

女人微微一怔,柔聲笑道:“醒來就好。”

“你是誰?”

“你果然不記得我了麼……”

方生看她一副要哭的樣子,好像自已跟她關係很好一樣,再仔細想了想,終於想起。

剛要開口,卻聽女人說道:“我是你妻雷玉真啊!”

方生張著嘴啞口無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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